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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 | 被互联网裁员后,她只想当个职业女巫

崔力 在人间living 2022-11-03



河俐是一位90后,她的择业观和父母那一代对“事业单位”、“铁饭碗”的崇拜有很大差异,职场的不顺让河俐试图用塔罗牌来探索自己的命运,而这又成为河俐和父母的关系中、新旧矛盾的导火索。


每天早上,河俐(化名)都会穿戴整齐出门,给父母营造一种“上班去了”的假象。从4月28日离职至今,河俐已这样“早出晚归”近一个月了,在父母眼中,她仍旧是一个朝九晚五的白领。

河俐已记不清,这是自己大学毕业后第几次离职。毕业至今,她一直觉得自己求职不顺。她最近的两份工作,一个是给重庆当地一家小公司运营微信公众号,四个月后被裁员了。上一份工作在一家新媒体公司,河俐仅做了三天。由于河俐会塔罗牌占卜,这家公司希望将其培养成网红。第一次团队外出拍摄,河俐在咖啡馆里随机邀请了一位年轻男性顾客进行塔罗牌占卜。这位年轻人选择了预测情感运势,占卜显示他未来情感不顺,这让他感到非常失望。当主管得知他们的占卜结果之后,认为不吉利,决定让他们重新再拍一条。对此,河俐感到非常气愤:“占卜哪有结果不好重来的?我接受不了对我专业的蔑视!”她当即决定辞职。
 
△ 王亦(化名)是河俐最好的朋友,她的家成了河俐近一个月以来白天上班打卡的好去处。
 
2016年大学毕业之际,河俐一心准备考研,但父母执意要她去考教师资格证,并告诉她,一个叔叔可以帮让她进入体制内当教师。四个月后,拿到教师资格证的河俐,却迟迟没有等来这个叔叔的“好消息”。接下来的三年,河俐不断重复着上两、三个月班,就因各种原因主动离职或被裁员的死循环。
 
河俐最长的一份工作做了一年多,最后因为“老板的态度”离职。“老板总是很霸道,不管我对不对,都是先骂了再说。这让我无法忍受”。河俐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老师,“没有编制,工资不高,不到3000块钱一个月,但有时打车就要花掉1000元”。

△ 河俐在王亦家补充睡眠。
 
河俐一直认为是父母的择业观阻碍了自己职业的发展。“在工作选择中,我和家里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我想读研究生,但父母一直认为小学老师是天底下最好的职业。父亲母亲曾是生意人,受过不少权力机关的气,因此对‘事业单位’和‘铁饭碗’无限推崇。”
 
△ 河俐在王亦家做饭。


王亦是河俐高中时代到现在的挚友,在王亦家里,河俐负责买菜做饭喂猫,王亦负责出钱。河俐笑说自己是王亦的免费钟点工。
 
△ 如果王亦不在家,书店、图书馆就成了河俐最常去的地方。
 
毕业后的种种不顺,成为了河俐试图在塔罗牌中探索自己命运的动力,“一个月内,我就掌握了塔罗占卜和各类咒语”。在去年俄罗斯世界比赛期间,河俐在微博和朋友圈做球赛预测,连着猜中了好几场。很多球迷为了要“答案“,给河俐发红包,甚至叫她“仙女姐姐”。河俐“渐渐迷恋上在网络中被追捧的感觉,即使网络另一端的我一事无成”。最火的时候,每天都有近百人加河俐微信。一次,一个朋友找河俐算塔罗牌,想看看自己职业发展,朋友主动发了50块钱的红包给河俐。那之后,河俐正式开始收费做占卜,在工资水平相对偏低的重庆,河俐“做塔罗预测赚的钱比上班还要多”。

没事的时候,河俐也常在公园闲逛。河俐说其实失业就和退休一样,可以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但不同的是,失业没有钱,也得不到家人的认可。
 
△ 河俐边看手机上的求职信息边走进酒吧。
 
这次离职后,河俐被朋友邀请到一家酒吧为消费达到一定数额的顾客占卜。颇具特色的服务,为酒吧带来了回头客,有人甚至专奔河俐而来。为此,酒吧为她留出一间“工作室”,邀她定期来“坐台”。
 
△ 洗牌、抽牌、读牌,河俐认为对这种神秘力量必须谨慎和敬畏。
 
河俐很迷恋自己作为占卜师被追捧的感觉。有段时间,河俐整天盯着手机,等待大家的红包和恭维。
 
△ 河俐正在酒吧的“工作室”内为一位慕名而来的客人占卜。
 
塔罗牌也是河俐和这个世界发生关联的方式之一,透过塔罗牌,她也慢慢认识到自己生活经验之外的世界。看似桀骜的富二代,内心居然充满了焦虑;左右逢源的美女,对爱情却是极不自信;年龄和妈妈差不多的女强人,竟然背负着老公出轨的秘密。
 
每到周末,河俐和男朋友都会见上一面。河俐的男朋友是一名设计工程师。对河俐做塔罗牌占卜、对失业这些事,他“一点也不介意”。
 
但河俐通过塔罗牌获取的外界认可在家中是失效的,一起生活的父母完全无法接受女儿对塔罗牌的沉迷,在他们看来这是“游手好闲”、“神神叨叨”。
 
每隔十天半个月,河俐也忍不住会为自己的命运卜一卦。河俐说一个叫“宝剑三,逆位”的卦象频频出现。她认为,这显示自己“原本该愈合的东西,还没有愈合”。这其中还没有愈合的,她认为是自己和父母尤其是父亲的关系。从高考后的大学选择到毕业找工作,甚至考研与否,人生的每一步河俐都深受父亲影响。她说自己“永远活在父母的评价之下”。
 
△ 河俐手机里有很多求职招聘的APP,每天也会收到不少公司HR的询问和面试邀请。
 
毕业近三年,河俐身边的同学、朋友都在各自的工作领域慢慢暂露头角,“就我还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 河俐觉得自己没什么正经工作可以做,也没积极地找工作。她曾去过一家大公司面试,对方认为河俐跳槽太多了。“我不是一个好员工“,河俐这样评价自己,“我性格很刚烈,我觉得打工就是被奴役的过程,我不想被奴役”。“让我跟96年、97年出生的小妹妹去竞争做网红,我也不愿意”。
 
本文首发于2019年5月24日《在人间》。

主人公现状:
2019年6月,河俐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成为重庆当地一家媒体的记者,业余仍做塔罗牌占卜,跟父母也达成了和解。这个冬天,她和妈妈一起去了四川广元千佛崖。她妈妈对她说:“我不许别的愿望,就许你平平安安。”当时河俐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奉劝所有在互联网工作的人们:身体最重要,身体累垮了,最担心你的人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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