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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丨乡村时尚超模:高仿刘雯,我想红

在人间 在人间living 2020-01-24

《乡村时尚超模》纪录短片完整版


■ 雯方在卫生间洗漱。


清晨6点,天刚蒙蒙,11月的西安早已略带寒意,在一间不到10平米的卧室里,一位身材纤瘦披着长发的男子起身,简单收拾一番,之后下楼买了三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这是他今天白天吃的唯一一餐。吃过早餐后,他便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打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一盏影棚常亮灯,坐在床头开始准备一天的拍摄内容。


这样的生活环境看上去很难跟时尚有什么关联,然而就在这堆满日常物品、不到十平米的出租房内,这位叫雯方的男子拍出了许多令人惊艳的“时尚大片”。


■ 雯方把脸藏在公园松树的松针下。


2019年8月,雯方被推荐到B站首页的时尚区,那是他做的一期备受争议的“脏糖果”妆视频。那期视频的评论两级分化,有人觉得艺术感十足,有人觉得恶心。在那之后,雯方这个ID便在争议声中慢慢走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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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雯方的杂志封面仿照系列,雯方仿了许多名模刘雯的封面照,他坦言自己名字中“雯”也与刘雯有关,“我喜欢刘雯那种感觉的模特,接地气得高级”。
除了这些争议性的创意妆容外,让雯方在网络脱颖而出的还有他做的杂志封面仿妆,国内知名一线女星和超模——李冰冰、姚晨、章子怡、舒淇、刘雯、吕燕等等,都相继成为他的模仿对象。他将封面原图和自己拍摄的照片并置到一起,对比起来看还原度极高。喜欢的网友认为他那张不那么“好看”的面孔似乎有着天生的模特气质,各种风格都能驾驭,有时候甚至比原图更有韵味。


雯方这个名字便渐渐从B站的小圈子走了出来。


雯方的本名叫屈闯,今年29岁,出生于陕西省渭南市大荔县西里村。雯方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里条件不好。雯方天生一副小眼睛,加上高颧骨、宽脸骨……这样的面孔在小村庄的审美中被认为是“怪异”的。


“小时候因为长相一直遭村里人看不起,上学的时候被班上的男女同学欺负。那估计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包括当时我奶奶也因为觉得我不好看而很少带我,她更喜欢我姐姐。”雯方讲起童年时的经历,“还好当时我母亲是个十分开明的人,她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她会鼓励我说‘你自己把你该做的做好,他们说你什么,你当没听到就行了’”。有一次雯方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姐姐跑过来抡起板凳就把别人打跑,在家人的保护和鼓励下,雯方学会了抵抗外界强加的评判,“不因别人的看法而让自己产生自卑情绪”。


■ 雯方在上眼影。


后来上高中、大学,走出了小村庄,雯方再也没有因为长相问题而受到同学嘲笑,反而同学们都觉得他长相很有特点,适合做模特。从那时起,雯方便在心里放下了一颗做时尚模特的种子。他开始大量去看时尚杂志,并自学妆容造型和服饰搭配。


■ 雯方背靠着一颗松树摆着pose,路过的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在大学中,雯方开始展现出独特的个性,他学的是平面设计,每次交作业总是最有辨识度、最大胆的。这种大胆也一直延续到现在的美妆拍摄中。


■ 桌上摆放着雯方日常使用的化妆品。


大学毕业后,雯方做护肤品、金融类产品销售。他想慢慢积累经验,等机会成熟了再转行做“时尚模特”相关的工作。但原本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打破了。2014年,雯方的母亲被查出患有食道癌,他辞去工作,专心照顾母亲,第二年春天,母亲还是没能挺住,去世了。


“当时我们都以为她会挺过来,可是却没能够,母亲走后,感觉整个支撑都没了.....”雯方说。


■ 雯方把客厅收拾出来做第一个造型的场景搭建,本次视频的主题是“画中妖”,雯方打算拍5个造型。


■ 雯方正在拍摄试镜视频,他第一次拍试镜,不知道说什么,便在结尾摆了几个pose。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后,雯方开始重新找工作。这一次,他尝试一边工作,一边利用空余时间做美妆造型,拍一些杂志封面的仿照上传到网上。做了两三个图文内容后,他开始有了一两百个粉丝,照片下渐渐有了很多评论。后来粉丝建议雯方发视频,他这才开始琢磨视频。


2019年初,雯方的账号有了近2万粉丝,他辞了稳定的工作,成为一名全职up主。


■ 雯方来到家附近的一个公园采花,为第二天的造型准备一些道具。


现在,每次仿妆,他都会做方案。他会抽出一天时间去搜索要模仿的封面图片,再根据图片去找相对应的道具。“我可能去公园或是商场那些地方,尽量找那种不花钱的,在自然和生活环境中就能找到的道具,然后用这些道具尽量靠近那些造型。”


■ 拍摄前,雯方会提前做好口红、眼影等等的试色,看哪个在他眼睛上能试出那种感觉。整体造型完成后,雯方来到镜子前看看自己的造型如何。


“女妆比男妆有更丰富的妆面,男妆的妆面就比较局限了”,雯方上传网络的视频倾向女妆,仿妆也以女性模特或女明星为主。“有很多人骂我是变态,也有人问我是不是跨性别,是不是同性恋。”


雯方的粉丝则认为他的面孔有一种中性美,无论男女都可以驾驭。


■ 一片花瓣粘在了雯方的腰上。


■ 雯方接了一缕长发,开始在客厅拍摄造型。雯方的拍摄设备是一台入门的单反相机,配上50mm的定焦镜头,一盏常亮影棚灯,道具服装和视频效果大都是生活中随手可得的物品制作的。


从零基础入门拍视频到现在,雯方都是一个人干完所有的工作。有时同一条视频需要不同的角度,他就一遍遍拍素材,一条几分钟的视频,制作时间往往需要两三天甚至更久。今年年初,雯方辞职后,视频更新才勤了一点儿,每周平均2-3条。


■ 雯方摆着pose录制视频。


灯光布置、拍摄角度……所有这些都需要慢慢摸索。拍摄前,雯方会找一些时尚视频琢磨它们的光线,有时候会暂停看模特眼睛的亮光,顺着光就知道影棚里光源的方向,就这样一点点模仿调整才能拍出最后效果。


装水的锅、电磁炉、吹风机和一盏小彩灯……视频中的烟雾缭绕和发丝飘扬等效果全是由这些工具制作出来的。拍摄中,雯方一个人操作着全部道具,同时对着三脚架上的镜头做出各种姿势表情。


经过裁剪和后期处理后,粉丝们看到的将是干净的背景布,雯方自若的表情,奇幻的灯效以及舞动的丝巾。 
■ 雯方还不会用电脑剪辑,现在网上的所有视频都是他用手机剪辑完成的。


雯方的出租屋有一位室友,他一般会在对方上班或者入睡后才开始在客厅拍摄,有时候拍摄加剪辑,需要熬一个大夜才能完成。


雯方没有告诉室友自己的工作,同样瞒着的,还有自己在大荔县老家的家人。 
比起西安,雯方更喜欢老家的人文风景,比起出租房局促的小客厅,村里的田野对他来说有更多的施展空间和想象力。于是一有空,雯方便往老家跑。


■ 回家需要坐36块钱、半小时的高铁到大荔站,再转5块钱汽车到村里。


■ 雯方在院子里和父亲交谈,他父亲是一个木匠,院子里堆满了木材,他目前还不知道雯方在做美妆视频。


■ 陕西农村流行“猎狗撵兔”的竞技活动,这四条狗中有两条黑色的灵缇猎狗是村里人暂时寄养在雯方家的。


有一期视频,雯方在父亲外出后,将家里这条过道当作T台走步录制视频。四条狗作为现场仅有的观众认真观看,意外为雯方圈了不少粉。


■ 老家的墙上挂着雯方和家人的照片,除了给自己拍“时尚片”,他也给姐姐和其他家人拍。


家里人至今还不知道雯方的账号和他做的视频,他们知道雯方平时喜欢拍东西,但不知道他将大量走秀、时尚妆容的视频发布在网络上了。直到现在,还有朋友时不时建议雯方做内容博主,“我就跟他们打歪枪,说我可能做不好吧,我不太合适——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已经做了好久了”。


■ 雯方在房间里看自己网上的视频,拍摄剪辑工作之外,雯方会花大量时间留意网友反馈、网络风向,期待自己的下一个爆款。


■ 雯方和父亲在一起吃早饭。从小到大,父亲都没怎么管过他,一直任其发展。


“我很多灵感都来源我生活过的地方,来自我的家乡。”雯方的老家位于陕西渭南的关中平原,这里气候干燥,土壤大多呈砂质状,但是视野开阔。“家乡的一草一木、土地河流、空气和风都是我的灵感来源。”雯方说,“有时候看到一张照片、一份海报、一个建筑物,都能从里面汲取到有趣的元素。”


雯方的父亲在老家养了很多鸽子,每天给鸽子喂食的时候,会引来一群麻雀抢食,这些小小的麻雀很灵动,富有活力,雯方会仔细观察它们的神态,后来以此做了一个鸟精灵出世的妆容。 
■ 融化的“脏糖果”妆容


还有那个饱受争议的“脏糖果”妆容,源自雯方在路上看到的一个融化很久的棒棒糖,上面粘满了灰尘,刚好他手里拿的冰淇淋没来得及吃完,掉在地上,“忽然间想法就来了”。


但这些大胆的妆容有时也给雯方带来很多麻烦,有几期,谩骂的弹幕和评论铺天盖地而来,私信不断,有骂恶心的,有说震惊的,也有说辣眼睛的。


■ 雯方在地里给父亲帮忙。


■ 河边人少,几乎没有村民会来这里,这是雯方本次选择到这里拍视频的原因。


比起刚开始做的时候,雯方的化妆技巧已越来越娴熟,但粉丝还是埋怨他妆容粗糙,雯方说以自己一人之力短期内很难提升。“条件会限制我的呈现效果,但不会限制我去表达的胆量。”


■ 一直小飞蛾落在了雯方的手上。


很多生活细节都会成为雯方的创作灵感,“美会让人产生共鸣”雯方说。


“我觉得真正的美是没有界限的,你在日常生活里看到一片树叶、看到天空的颜色……它们都有独特的美。”雯方不太喜欢那种精致的“流水线面孔”,他说人的长相是有多样性的,长成什么样,那就是你,不要去在意别人眼里认为的“美”,通过认同自己建立起自信的美,才经得住时间考验。


■ 雯方捡起之前拍摄时遗忘在地里的一把雨伞,挥舞了起来。


“一些觉得自己脸型不好看的粉丝,在看了我的视频后,发私信说,我让他们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缺陷’原来是那么独特、那么美。”通过做视频,能影响一些人、改变一些人对美的看法,这是雯方意想不到的。


■ 在村子里,免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为避免尴尬,雯方选择绕道避开村民。


“可能很多人目前还难以接受中性这种状态。”雯方说,“但在未来的时尚界,中性应该是一种潮流,我现在可能走在前面。”对于争议,雯方表现出自信和从容。他说正如母亲说的,做好自己的事,别的事情不用太在意。


■ 在回西安的路上,雯方接到一个模特经纪公司的电话,双方相聊甚欢,对未来的定位和方向基本一致。雯方准备过几天去实地看看。


雯方的视频在网上火了之后,慢慢有设计师和经纪公司找到他。对于这些邀约,雯方特别谨慎,“不想被快速商业化,成为商业模特”,他理想的是“走一条相对高端的路线”。“经纪公司急着变现,没有耐心等到你成为高端模特。”


目前雯方还想再等等看,也偶尔会去接一些时装的拍摄工作。


■ 在西安住所的房顶,雯方张开双臂显得很放松。


雯方看到过许多素人网红,都是昙花一现。“如果没有持续的创造力,没有一直努力去挖掘自身特质的东西,靠着走红那一刻的热度,很快就会消失在互联网的浪潮中”。


对于29岁的雯方来说,前方的路不太明朗。“29岁,对于一个还尚未出道的模特来说也许稍微迟了一点”。


他说,无论自己未来能走到哪一步,尽力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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