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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写人物 | 张双兵:期待胜诉

现代快报
2024-09-09



在山西盂县西潘乡羊泉村,这个离县城40多公里的偏远山村,张双兵照例像往常一样服用着治疗肺癌的靶向药。但是这几天,他无暇顾及身体,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等待上,等待着能从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传来立案的消息。


就在4月初,18位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子女及其亲属集体向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递交诉状,首次在中国起诉日本政府。


被称为中国“慰安妇”民间调查第一人的张双兵,是此次诉讼团的团长。


71岁的张双兵,奔波42年,只为“慰安妇”制度受害者讨个公道。在他那里,立案只是第一步,胜诉才是根本。只有胜诉,才能实实在在赢回公正。



18个人的团长和迟迟未来的公道

最近几天,张双兵接受了国内国外好几家媒体的采访,话题始终围绕着“讨回公道”。媒体的关注让他又多出几分希望。


4月8日至10日,中国18位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的子女及其他亲属陆续向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提交诉状,起诉日本政府,这是中国籍“慰安妇”制度受害者群体对日申诉32年来,首次在中国法院起诉日本政府。


 张双兵


此次提起诉讼的18位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均已去世,她们分别是赵润梅、刘面换、张先兔、王改何、杨喜荷、侯巧良、万爱花、陈林桃、侯冬娥、高银娥、杨时珍、周喜香、尹玉林、南二朴、赵存妮、张改香、郭喜翠、李秀梅。


张双兵是此次中国“慰安妇”受害者对日索赔诉讼团的团长,他说:“我做这件事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要为她们讨一个公道。现在这些老人都不在了,她们生前有这个愿望,我要尽我所能去帮助她们。”


首次在中国法院起诉日本政府,张双兵坦言,这么做是受到了韩国相关案件的启发。据韩联社报道,韩国首尔中央地方法院于2021年就韩籍“慰安妇”制度受害者对日本政府提起的索赔诉讼进行一审宣判,判处日本政府向原告每人赔偿1亿韩元。


张双兵说:“在韩国志愿者开始帮助韩籍‘慰安妇’制度受害者起诉前,我就和他们有过多次交流,韩国的判决结果让我有了在中国起诉日本政府的想法。”他从2023年开始前期筹备工作。


去年,张双兵找到律师贾方义,将韩国依据国内法判决日本对“慰安妇”受害者进行赔偿的判决书发给了他,希望他能帮助中国的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进行诉讼,贾方义和他团队的郭乘希等维权律师研究商讨后,决定帮助和支持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依照国内法诉讼索赔,力争促成日本政府忏悔和道歉。


随后,张双兵又开始联系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的后人。侯冬娥是中国大陆第一位站出来控诉日本政府的“慰安妇”制度受害者,这一次,她的孙女李双俏也选择站了出来,答应起诉。


据张双兵透露,目前案件正在等待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立案。和他一样在等待的还有18位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后人。


 此前张双兵在日本参加集会



1982—2024,他和139个她

曾经,在山村小学任教的张双兵只想着怎么当好一名教师,但是1982年秋天的一场相遇,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1982年,他遇见了侯冬娥。她拄着拐棍,跪在地里,艰难地一把把割着麦穗,割两下休息半晌,好像随时会倒下不起。


“那是深秋,我在隔壁高庄村小学教书,有一天下午看到一个老人跪在地里收谷子,非常可怜。”张双兵动了恻隐之心,最后默默护送侯冬娥回了家。关于老人的过往,他从村子里人的口中得知,她曾是“炮楼里的女人”。


这次相遇之后,善良的张双兵就经常去侯冬娥家,帮忙照顾她。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熟识了,但是关于那段屈辱经历的细节,侯冬娥从未开口提过。


十年后的1992年,张双兵在报纸上看到一篇中国劳工向日本政府索赔的报道。报道中说,中国受害者包括劳工和“慰安妇”,都可以向日本索赔。


这次,当张双兵再次踏进侯冬娥的家门,她开口了,张双兵说:“她刚一开口就号啕大哭,哭了快一个小时,我也跟着哭。一天之后,她才真正说出埋在心底几十年的话。”


侯冬娥年轻时被日本兵两次抓去做“慰安妇”,不仅失去生育能力,且一生悲惨无助、孤苦无依。


听完侯冬娥的诉说,张双兵想着要还老人一个“清白”,不希望老人晚年还被指指点点。这之后,他着手准备诉状,他将侯冬娥的悲惨经历整理成七八千字的申诉材料,通过日本驻华大使馆转交日本政府。


侯冬娥也成为中国大陆第一位公开站出来控诉日本政府的受害女性。


可是,命运没有眷顾侯冬娥,老人在1994年去世,没能亲自去日本控诉当年日军的罪行。


在之后的日子里,张双兵一有空就踏上寻访之路。骈焕英、刘改连、郝月莲……进入张双兵视野的名字越来越多,山西的盂县、阳曲、太原、武乡、沁县,河北平山县,湖北武汉……都有他的足迹。“那时候日子苦,连电话都没有,自行车骑坏了7辆,摩托车骑坏了两辆。”那个年代,摩托车的投入耗光了张双兵的工资,他的执着也曾引来身边人的不理解。


几十年来,他走访调查了一千多位受害者,其中有139位受害者勇敢站出来向日本政府索赔,但大部分受害者由于种种原因不敢说出来。


 此前张双兵参与在日本法院的诉讼


在选择勇敢站出来的老人中,也有主动找到张双兵的,比如万爱花老人。


1992年张双兵给万爱花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我听说,你被日本侵略军强暴过,如果有这样的情况,你愿意说,我就过去找你,如果你不愿意说,我这句话就当没有说过。万爱花收到了这封信之后,马上就从太原来羊泉村找张双兵。1943年,万爱花曾两次被日军掳走,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强奸。由于长期遭受折磨,万爱花的大腿两侧伤痕累累,胯骨、肋骨多处骨折,以致腰身陷进骨盆、颈部缩进胸腔,身高萎缩至147厘米。手臂脱臼,耳垂被扯掉,且因多番被轮奸,下身严重溃烂,终身不育。


万爱花是中国第一个公开指控日军性暴力的受害者,1996年、1998年,万爱花两次到东京地方法院作证,诉讼历时8年,三诉三败。


2013年,万爱花与世长辞,她的勇敢让世人了解了“慰安妇”的悲惨经历,但却没有换来日本政府的一句道歉。


不止万爱花,1992年开始,张双兵多次带领老人们去日本打官司维权。到2007年,15年的官司,九审九判,日本政府没有对这些受害老人说一个字的道歉,没有给一分钱的安慰和补偿,让老人们很气愤,张双兵也充满愤恨。


2007年,日本最高法院终审判决:承认历史事实,但不予赔偿。理由一,诉讼时效已经过期;二,日本法律规定个人不能起诉政府。


随着时间的流逝,历史的证人越来越少,截至目前,中国大陆地区登记在册的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幸存者仅剩8人。


每一位受害者的离世,对张双兵来说都是遗憾。


2020年12月29日18时,侵华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幸存者骈焕英老人去世,享年93岁。张双兵在朋友圈悲痛写下悼文:山西籍一位中国“慰安妇”受害者对日索赔老人怀着对日本政府的满腔仇恨离开了人世……呜呼痛哉,一个又一个的人证走了,再加上日本政府的无赖,她们的索赔更加困难。


 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 钱念秋摄



出书、拍电影、患癌,执着42年能圆满吗?

今年71岁的张双兵,人生已经步入晚年。如今的他已经满头银发,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他用人生最宝贵的42年去做“慰安妇”调查记录,只为替她们讨一个公道。


讨公道这条路,对张双兵来说,可谓赞誉不断,争议不断,麻烦不断。这些年他将寻访“慰安妇”的经历整理出版成书,包括《“慰安妇”调查实录》《炮楼里的女人—山西日军性奴隶调查实录》等。此外他还参与了电影《二十二》《大寒》的拍摄,《大寒》讲述了张双兵走访调查日军“慰安妇”受害者的心路历程。他也因此被称为中国“慰安妇”民间调查第一人。


 张双兵著作


收获关注的同时,他始终觉得亏欠家人。2020年11月,张双兵确诊身患肺癌,接受治疗后,每天仍然需要服用上百元的靶向药。眼下,因为生病他无法出门,一边治疗,一边守着患精神疾病30多年的老伴一块儿生活。


“我做这件事到今天已经42年了,没有为老人争取到应有的赔偿和道歉,我不甘心,也对不起那些老人。”张双兵说。


对于这次在国内提交的诉状,张双兵满怀期待,“这是在中国,应该会有一个公正的审判。”


来源:现代快报/现代+ 

记者:徐梦云 张然 

编辑: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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