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想:老母猪反抗包办婚姻,为护仔勇斗恶狼
猪的母爱是动人的,更是伟大的。
黑龙江嫩江农场是我梦牵魂绕的第二故乡,1969年至1979年整整十年,在这广阔而又肥沃的土地上,留下了我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和无尽的记忆,其中有趣闻轶事,更有生活的磨难。“磨难也是一种财富”,正是这种磨难造就了我们吃苦耐劳的性格,永不言败的精神。
记得还是我们到农场的第三个年头,组建了才一年的分场大食堂撤销后,我又回到了连队食堂。刚成立的连队食堂为了改善伙食就到县里买了七、八只十来斤的猪仔,当时管理食堂的庞队长无法安排养猪人员(因为是兼职,没人愿意去养猪)我就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下来。
从此每当开饭结束我的休息时间就都给了这些小猪仔们,剁菜、喂食、打扫猪圈也成了我工作的一部分。为了让猪仔们多长膘,我每天晚上到场院去背筛选下来没用的黄豆、玉米、小麦等下脚料,然后一起烧在猪食里。那时的我还不到一百斤的体重,却要背近百斤的谷物往返在场院和食堂。
没有几个月这些猪仔在我的饲养下很快成了膀大腰圆的大肥猪。我至今还记得,分场要杀猪卖给家属,可整个蓄牧排也找不到一个可杀的大肥猪,经过商量就将他们三只百十来斤的瘦猪与食堂换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肥猪杀了卖给家属,家属们也都喜不自禁,可从来没有买到这么肥的肉啊!(以前可是越肥越好的)。
不久这些瘦骨嶙峋的架子猪又被我养的像吹了气似地疯长,又都成了走不动的大肥猪了,就这样始而往复的换,食堂的猪就成了规模。有一次,蓄牧排有一只谁都无法驾驭的老母猪要淘汰,想换给食堂杀了吃,可谁都无法制服它,就只能暂时让我养着。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猪,长着一个扁平的大脸,凶狠的眼睛总是冒着警惕的目光,黢黑的猪毛泛着亮亮的油光,特别短的四腿似乎撑不起硕大的身体,行走时只能拖着肚皮,但只要发现危险那跑得却比谁都快,且力大无比,别说是人,就是其它的猪也无法靠近它,所以就给它起了个“土匪”的绰号。虽然它也养过二窝猪仔,可现在就是无法再配上种,所以就只能淘汰了。
在我的精心饲养下,这个“土匪”慢慢和我有了感情,每次我去喂食它都友好地迎了上来,眼光也不再那样凶狠了,只是别的人仍然无法靠近它。
那时我养的猪都是半放养的,白天在山坡上散跑,每天喂二次食。黄昏时我在猪圈前唤猪的噜噜声也是当时分场的风景线,只要听到我的呼唤,就能见到几十只猪从各处疾跑而来,争先恐后地在食槽前抢食,唯有这个“土匪”总独霸一个食槽,吃饱喝足悠然地离开后,其它的猪才能吃它剩下的残食。
每天晚上“土匪”也总独霸一个猪圈,有不知好歹胆大的想侵入它领地的猪们,总是以失败而告终。
几个月后的一天,当我又给猪喂食的时候,突然发现“土匪”有了异样,硕大的身躯显得更大了,原先瘪瘪的奶头也鼓了起来,连看我的眼光也温柔了,好奇怪呀!莫非,,,,?我赶忙将兽医叫来看看,兽医一看就说:哦,是怀孕了,你们几时配上的?以前在蓄牧排可费了好大的劲也没配上啊!
我诧异地说,我没给它配过呀,你们不是配不上才给我们的吗?那时的兽医是齐齐哈尔女知青,她告诉我,给猪配种都有记录,根据记录才能知道母猪的产期,现在没有记录,“土匪”又不肯配合检查,那就不知道它的预产期,只能靠多观察了。我听了这番话,感到既高兴又好笑,高兴的是,淘汰的“土匪”终于派上了用场,我们食堂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母猪, 有了自己的猪仔。好笑的是这个“土匪”倒也不肯接受“包办婚姻”,偷偷跑出去自由恋爱,不知和哪一个帅猪偷吃了禁果,带着身孕回家,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从此我对“土匪”就格外的照顾,每天二次的喂食中间也特别给它加餐,它对我也越来越亲近,我能抚摸它鼓胀的奶头,抚摸它颤动的肚皮(因为里面有好多的猪仔)它也发出舒服的哼哼声来回应我。
不久以后的一天清晨我照例去看“土匪”时,突然听到吱吱地叫声,一眼看到“土匪”斜躺在圈里,它的身边簇拥着一群肥嘟嘟的小猪仔,正争先恐后的在吃奶。
真是好样的!我也情不自禁地夸“土匪”,一个晚上就将这么多猪仔安全地生了出来。数了数有十四只,那黑黑的,肯定像“土匪”妈妈,而雪白的,一定像它的猪爸爸,勿庸质疑,“土匪”的情郎一定是个帅帅的白猪了,那黑白相间的就一定是它们爱情的结晶。我又连忙将兽医请了过来,她看了惊讶地说,真不简单,不但母子健康,成活率还是百分之百,这在一般人工接生的情况下也是不多见的。我好开心的,“土匪”真没让我失望,我们食堂拥有了第一窝小猪仔
十月,在上海还是秋高气爽,鸟语花香的金秋时节, 而地域北疆的黑龙江已进入了漫长的冬季,这年的风雪来得特别的早,十二月更是白雪皑皑,滴水成冰的日子。
在农场远处的荒原里,活跃着一些东北狼,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物。从自然历史的进化来看,东北狼就是世界上发育最完善、最成功的大型肉食动物之一。它具有超常的速度、精力和能量,有丰富的嚎叫信息和体态语言,还有非常发达的嗅觉;它们为了生活和生存而友好相处,为了哺育和教育后代而相互合作,可以说仅次于灵长目动物,因此它们的活动范围,伸展到了山区、平原,而处于丘陵地带的嫩江平原就孕育着这样一群智慧的动物。
据农场的老人说,当地的狼一般都有它们的活动区域,充足的食物链能使它们代代相传并生存,一般不会到人群的聚集地来,而如果到了严冬,厚厚的白雪覆盖了大地,没有了食物也会袭击牲畜。就在这个飘着鹅毛大雪,咆哮着北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气温也下降到零下四十度的傍晚,我们也早早地窝在温暖的炕上猫冬。
而在这万籁俱寂的夜空里,我的第六感官突然感到了异常,似乎听到一种异常的声音,忽隐忽现,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哦,是狼!是狼嚎的声音。突然有人叫了起来,我们这些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们,觉得第一次和狼这样近距离地接触,都分外紧张,有的还大呼小叫地跑去看宿舍门关结实了没有,好像一不留神狼就会窜了进来,就更增添了紧张气氛。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阵猪狂叫的撕厉声,紧接着又是一阵阵猪狂奔的嘈杂声,我的心也随着揪了起来,不好,狼肯定到猪圈去了。这些猪圈可没拴住,都敞开着,这些残忍的饿狼就能长驱直入。啊,我精心饲养的猪可要遭殃了!渐渐地猪叫声,狼嚎声都趋于平静,只有“土匪”那愤怒的哼哼声,变成了嚎叫声,掺杂着狼的攻击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更显得格外的篸人。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揪心的声音都渐渐地归于平静,而那时的我却没有勇气一个人去看这些狼口余生的猪们,但我的心却无法安定,一夜无眠。天刚放亮我就急着起床直奔猪圈,眼前的情景真出乎我的意外,没有预想中的狼籍,没有预想中血肉模糊的尸体,所有的猪圈都敞开着大门里面空无一猪,而厚厚的雪地上却留有二行清晰的血印,直通远处的树林。
啊,我发现血印的那一头是出自于最边上“土匪”的猪圈,我几乎停止了呼吸,奔到猪圈边上,里面的情景真是惨不忍睹,偌大的猪圈一片狼籍,地上满是黑灰相间的毛,那黑的肯定是“土匪”的猪毛,灰色的肯定是狼毛了。 而满地的鲜血却分不清哪是猪血,哪是狼血了。整个猪圈就是一个经过激烈搏斗后的战场。
啊!我又听到“土匪”那特有的哼哼声了,随着声音我看到了圈的最里面“土匪”硕大的身躯躺在地上,身下的稻草也被鲜血染红了,一群惊魂未定的小猪仔紧紧地缩在角落索索发抖,看到我的到来才发出吱吱的叫声。我忙俯身查看“土匪”的伤势,只见它的腹部有一道长约一尺的大口子,连猪肠也露了出来,看到这个惨况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理智告诉我,现在当务之急是紧急抢救“土匪”的生命。
当兽医看到这惨不忍睹的“土匪”时,也感到震惊,平时不让外人靠近的它,这时变得特别的温顺,柔柔的眼光看得我好心酸,兽医要我帮忙一起为“土匪”清理伤口,然后逢了几十针才缝合了这近一尺的伤口,我试着想让它站起来,可都无功而返。她告诉我,分场没有好的消炎药,现在只能这么处理了,如果到明天它还活着就会没事。
这时我才想到看看小猪仔有否受伤,一数,一查,十四只,一只未少,并且毫毛未损。可以想像昨晚的惨烈战场,二只饿狼来到了猪圈惊醒了熟睡的猪们,受惊的猪们利用熟悉的地形四散逃跑,而“土匪”为了保护弱小的孩子,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和饿狼搏斗,虽然身受重伤也在所不惜将狼打得落荒而逃。看着咽咽一息的“土匪”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将馒头用热水泡开放了糖来喂它,并祈求上天能保佑它度过今天的难关。
当熟悉的噜噜声再次响起,当我挑了满满的猪食来到猪圈,消失了一夜的猪们又从各处疾跑而来,数一数一个没少,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天晚上我仍无法入睡,就怕明早起来看到的是“土匪”的尸体。第二天早上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猪圈,好远就听到猪仔欢叫的吱吱声,我疾步上前,惊喜的一幕出现在我的眼前“土匪”斜躺在地上,伤口还清晰可见,而肚皮上二排奶头却饱饱地鼓了起来,小猪仔们又都争先恐后地趴在它的身上欢天喜地的吃着奶。这是多么动人的一幕啊!
为了不能让孩子失去妈妈,“土匪”战胜了死神,重新活了回来,用它的心血孕育幼小的孩子们。我在心里感慨地说;猪的母爱是动人的,更是伟大的。
以后这个光荣又伟大的“土匪”母猪每年都去会它的情郎,都带着身孕回来,又产下过二窝猪仔。几年以后,老了,真的淘汰了也不忍心杀它,待它寿终正寝以后我将它埋在山坡上的树林里。虽然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可总也挥之不去。
~the end~
作者简介:
刺猬:要躲开多少双咸猪手,一个女性才可以安全生活?
庚子年岁暮,武汉人开始触摸深藏心底的痛方方对于恶的理解,善念、恶念,这一念是怎样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