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熳:望江事件后回顾自己三次救助溺水路人的经历
题图来自网络
人生走过,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人,捞人出水,也从不喝暖身酒,只是默默地离开。
我的三次救助溺水路人的经历
文/李熳
1993~1995年,3年间,参与从水中拯救了三条生命,平均每年救一人,其中的两条性命,是从玉渊潭八一湖捞上来的。而另一条,则比较特殊,留到后面再说。
少女在民警目视下溺水 图片来自网络
我当年所在的单位,是曾经的“国家科委”,在新央视“大裤衩”前身、古老的“彩电中心”西侧,“科委”从南往北的建筑组,分别是《科技日报》、“科委大楼”、“科研中心”,总称科委系统,我在最北边,后来就在旁边建的那个“世纪坛”,是玉渊潭入口。北方少水域,市区内的几片包括北海后海什刹海、玉渊潭等实在是寥寥可数,而前面几个海,禁钓禁泳管理很严格,于是北京城里喜欢游野泳、下野湖的人们,就慢慢汇集到了玉渊潭。
玉渊潭大概是在元大都时期形成的,上游是三里河,因北方缺水,下游常年拦闸蓄水,所以基本不能算活水,导致潭里水草丛生,我们周末玩耍的地方属一片浅水区,早被大批的游客逐渐探索踏平了,而且大人们似有默契,遇水草随手扯断,以减少缠到孩子拉人手脚,水深处也少有人去。而游野泳的大人们,则单独有他们的区域,他们水性好,选择清静人少,但风险也高,危险随时存在,年年都出事。
玉渊潭的野泳爱好者,图片来自网络
在这里游泳的几个注意事项:一定尽量选择前辈们冒险趟过的通道游,动作要慢,身体遇到过路水草,顺着水势滑过,不必惊慌。做到这些,才可以浸着潭水听蝉鸣,解暑销魂,悠哉游哉不亦乐乎。
不了解情况的人,总能看到岸边站着三五位叉腰休息的玩家,其实他们不全为了休息,这是形成的一种不成文的默契,因为游野泳存在风险,于是上岸的玩家就利用休息时间做临时观察员,不断搜索水面的,交替掩护以应对突发情况。突然一嗓子:“淹着人了~”平静旋即被打破,耳朵眼睛跟雷达一样急速在水面上搜索,必须快速判断出警报是从岸上发出的,还是水里正游的人撞上了溺水的,水面上只会隆起那么一点,很不明显。
有句俗话“淹死的大都是会水的”,人在水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大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翻出一大片水花折腾半天,溺水往往就是那么几秒的事,所以目标不好发现。
那次我在玉渊潭游泳,看到三十米外,水面浮着个不大明显的目标,有点像个人的后脑勺,没错,就是这个位置,我于是奋力划水全速接近目标,其实我对这片水道并不熟,但是也顾不得太多了,因为前几分钟的救援至关重要,游到了,先把人翻个身,让脸朝上,看一下才好判断死活,一看这位脸色还行,不像是泡了几天的,这时周边几个相距较近的也都靠拢,然后大家一起往岸边运,好容易到了岸边,上下一起搭手,才把人弄上岸,人在水里几个人运还凑合,最后往岸上托时死沉死沉的。
上了岸我们赶紧把人撂平,各路神仙各显神通各种嘴对嘴压胸的一通折腾,等溺水地吐了水,很快就缓过神来了。我在玉渊潭这两次救人的经历很类似,都是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救上来的。其中一个是突然抽筋呛了水,另一个是头天的酒喝大了,晕乎乎地就下水了。
现在聊聊捞起的一个特殊的人物。当年国内有一款罕见稀有也很值钱的人,叫“留美双料博士”,那时,“海归”的叫法还不太流行,我也完全不知道科委新引入了这位英才。这事比较有趣,有点电影画面感,其中赤裸的人性,人性里的善与恶,在良知、道德善恶间颤抖,随着水珠一起滑落。
那一年,科委系统的文娱活动丰富。我和杂志社二编室的哥们合作拿下了全科委扑克“拱猪大赛”冠军后,还报名了游泳比赛。那一日户外泳池风和日丽人头攒动,天湛蓝得扎眼,日光足够照穿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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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参加完蛙泳比赛。那还是比较中规中矩的时代,还没有“闷骚”这样的词儿,但对于科技口常年坐机关、搞科研、繁复庞杂的各种机械刻板的部门和人们,这种文娱活动,如同监狱放风一样,把这时髦词儿镶嵌在大伙脑门上,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地到位。于是便有人就不知道一顿该吃几碗干饭了,不知道竞技体育是不能心血来潮滴…
标准的50米长的泳池,8泳道,其中一个趣味性赛事设计,是潜水比赛,无时间限制,以潜水距离远者取成绩,这是对参赛选手肺活量体质体能血氧量等等的极大挑战,训练有素、深藏不露和无知无畏将发生巨大的碰撞。科委系统平日里大家当书呆子惯了,基本没人报名此项冷门,只有三人参赛,结果,就出状况了。
发令枪响后,三条黑黢黢白晃晃的身影同时潜入水中如鱼雷发射奋力向对面潜游而去…
我当时正在赛后休息中,身着泳裤、上面穿着一件为赛间方便特备的咖啡色宽松休闲衬衫,坐在主席台正下方台阶上观赛。比赛进行到泳道25~26米处,两位选手身位仅相距1米,先后猛地窜出水面,大口捯气儿,力已竭。全场所有目光的焦点,便聚集到最后这一位还在水中滑行貌似会龟息大法水下吐纳的选手身上了,他的双臂,还在慢慢地划水,只是节奏从越来越慢而逐渐变得成为机械动作逐渐僵化。
不好,我通过以往的运动积累,瞬间判断出对方已处于无氧后的半休克状态,于是毫不犹豫,一边目测了一下我所在位置到泳池边沿的距离,一边大步跃下看台,同时一把拉崩衬衫,几步助跑后斜横着一个猛子,准确地从第三道泳道飞跃入水(难度系数不到2.8),睁着眼,一个潜泳,3秒后,已到了溺水者的下面,迅速把对方翻转顶出水面,在我头出水面后,看台上泳池边已是各种尖叫惊呼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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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噗通”,几个小伙子下来一搭手,快速就把人弄上了岸,溺水选手面色晦暗泛着青紫,双目紧闭双唇灰白,但很快,先翻了个白眼,又玩命地大大捯出来一口气儿,居然没呛进一口水,好了,人,没事了。
头上的天,蓝得扎眼,烈日灼心,新建的七级浮屠,塔下全是尘土,施工嘛,能理解。
有趣的事就在后面。
在赛后的聚宴上,和我安排在一个大桌的,有科委机关领导、专家,其中好几位教授,还有那位刚刚被打捞上岸的双料博士。开餐前后是各种寒暄夸赞,然后是开胃菜、起步酒、中途酒,杯影交错……终于几位老教授忍不住说:小X啊,你要好好感谢你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小李反应快,你就要出事了。
对方这才极不情愿,居然眼都不抬,半侧身体,极其勉强地冲我的方向举起了酒杯,半哼了一声,算是完成了感谢,好像是生怕欠下谁的人情,或是怕救援者会狠狠地讹他5毛钱似的,还是因为载誉回国头顶光环却在泳池边丢了一点点的面子?
我那“拱猪大赛”的冠军搭档哥们也在同一桌,见状哼哼冷笑,说:大伙吃菜啊。我深领其情,从来施恩不望报,不卑不亢,何需受其敬酒之尴尬?人生走过,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人,捞人出水,也从不喝暖身酒,只是默默地离开,能在乎双博士所担心的3、5毛?
罢,倒是开始担心科委当年这位如获至宝唯一的留美双料博士,以如此胸怀价值观参与科研,国内科技前景堪忧啊。
我非救生员、非消防员、非潜水员、非警员…当年23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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