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为什么不太会讲道理?
中国人为什么不太会讲道理?慧田微课堂部分讨论
■聋子
A、我们本性中具有非理性特质; B、我们传统文化对讲道理不重视,讲道理技术不发达; C、我们的近现代史救亡压倒启蒙,并由此造成革命逻辑成为集体无意识; D、建国后对革命逻辑的过分坚持和不当扩大化,主流政治、文化精英和普罗大众概莫能外。
林正:社会中的鄙视链是怎么产生的?看美剧的瞧不起看韩剧的,学刑法的看不起学行政法的。这是一种文化现象吗?
回应:这是一种文化现象。可以有多种解释。一种解释是,是“我族中心主义”的变种和缩小化:面对异族,就认为,我族是最优的;在同族内就认为,我是最优的。随着国门打开,我族中心主义本已日渐衰落,但由于某些原因,“我族中心主义”如今又开始回潮。如果禀持理性精神,就不会这样。
另一种解释,是后现代感觉主义泛滥造成。我感觉A好,B不好。他感觉B不好,所以,他的感觉不好。他的感觉不好,所以,他low。他low,我就看不起他。
行乎当行:老师,您好。请问老师当前中国的社会背景下是否还存在启蒙运动的可能性?
回应:能否重新启蒙,真不好说。但李泽厚、邓晓芒这条线下来的学者是呼吁启蒙的。而国学派则反对启蒙,要回到传统。至于主流马克思主义派,也许会认为,启蒙是一个历史任务,差不多已经完成。还有一些反启蒙的投机分子,则会说,启什么蒙啊,重要的是纠正启蒙的错误。
我比较好奇,他们靠什么去发现和纠正这些所谓的错误。黑格尔说过,专制的国家一个人思考,开明专制的国家一些人思考,民主的国家所有人思考。只有启蒙,才能造成后一种局面,个人主义+理性主义。
行乎当行:多谢老师解答,不过我觉得既然是一个“国家”,要达到“所有人都思考”的情况,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回应:很多理性主义者,尤以经济学者为最,偏爱无政府主义。个人中心,还是国家中心,这是一个现实问题。国家的控制力度在美国也有扩大的趋势。但从一些经济学者角度看,国家只是一个提供安全服务等公共产品的服务商。减化国家功能后,个人思考的可能性就增加了。需要明确的是,按照我们的主流意识形态,国家并非会一直存在下来。我们今天的社会制度,就是为国家的消亡准备条件的。
理性主义者的很多主张,跟直觉可能不符,跟情感可能相冲突。但它的优点是,它是理性的。从来就没有理性跟感性的冲突,只有感性跟感性的冲突。理性只不过把我们没有看到的、隐藏着的感性跟感性的冲突找出来了。如果不听理性的,要么,你未来的感性会跟你现在的感性冲突,要么别人的感性会跟你的感性冲突。
行乎当行:复仇是否一定是非理性的,情绪既然是非理性的,那么“理性爱国”是否是一个伪命题?
回应:关于复仇,当然不太理性。想一想人类对死刑的理解。最初是个人复仇;后面觉得不对,改为集体代为复仇,以增加公信力和效率;再后来,觉得复仇都不对,就变成了震慑说,死刑主要不是为了复仇,而是让以后的重案不再发生。社会调查发现,震慑说靠不住,美国废死刑的州与不废死刑的州,重案率差不多。
这时,一些人开始怀念理性时代的死刑自杀说,死刑犯被执行死刑,不是他杀,而是自杀。他进入社会,有约在先,如违某约愿去死,如今他违约,所以,不是执刑者杀他,而是他自己要自杀以保全他作为一个理性者的资格。
“理性爱国”不是一个伪命题。爱国是一种动机,这种动机在行为表达时,需要得到理性的制约。情绪是非理性的,但它不一定反理性。
林正:请问老师,中国社会中的“爷们”都有哪些含义,因为有些人说他是爷,然而行为特别傻逼,甚至还说大智若愚。另外,真正的英雄主义是什么?
回应:“爷们”,大概就是“很man,有担当”,敢作敢为。这是很江湖气的说法,精英的说法也许是“君子“?一些被人称为爷的人,你觉得很傻,可能是因为,那些人所担当的,不是你认同的道义,而是一些你不认同的可笑的东西。
不同时代有不同的“英雄”定义。不好回答。抽象来说,任何时代的英雄,都需要捍卫那个时代公认的价值追求。科学家和工程师,在传统社会成不了英雄;但近现代之后,就不同了。
民间由于理论的缺乏,更注重英雄的“舍身”,为了价值对自身生命与健康的忽视;在精英层面,会更注重英雄的“取义”,英雄对固有价值的捍卫和开拓。后者会认为爱因斯坦是一个英雄,但前者就很可能认为,这是“英雄”一词的误用。
Lily:關於魯迅,個人認為,是我們的政治需要有意把他標籤化成了非理性革命鬥士,尤其是語文課本的選材上,教輔中對魯迅文章的標準答案式的總結…… 這些是不容學生思考的,魯迅是被刻意塑造的。而事實上,魯迅大多數作品極具深度,而我們並沒有機會讀到…… 所以我們理解的魯迅並非真實的魯迅。
回应:鲁迅的杂文,多数是情绪性的。是出于战斗的需要。李泽厚非常推崇他,认为他比胡适、陈独秀更深刻,但李泽厚贴给鲁迅的标签却是“孤独和悲凉”。这两个特点,都不是理性的,而是情绪性的,不是思考性,而是表现性的。
Lily: 魯迅的雜文是政治最推崇的,是需要,但不是他最好的部分。魯迅文學在西方和日本有很多研究,備受推崇,很多大學都有魯迅選修課。中國學生完全停留在中學課本的魯迅意象裡。
回应:鲁迅反映了一个时代,塑造了一段历史。对他的研究,是必要的。我们要区分两种研究:一种是对他的现象型研究,因为有这么一个现象,很重要,所以我们研究它;另一种是对他的问题型研究,因为他提出或解决了某个问题,所以我们研究它。
Lily: 國際歌,的確太有煽動性了。
回应:只要有斗争,只要有革命逻辑,煽动就在所难免。区分高下的,不是煽动,而是煽动起来之后做了什么。当然,更极端的理性主义者会认为,由于“手段无法自动从目的那里得到辩护”,所以,煽动总是不对的。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在最理性的情况下,的确如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会在数学和自然科学课堂上看到煽动的原因所在。我们都会认为,在受到限制的现实处境中,某种强度和范围的煽动是必要的。
在残酷的事实面前,过分理性的个体更容易在肉体被淘汰。因为他们太相信道理,道理上他们赢了,基因上他们输了。一些烈士的牺牲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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