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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黑格尔的「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

2015-10-28 哲学人
起一代哲学宗师黑格尔的哲学,大家最熟悉可能就是他的那个对立统一的辩证逻辑了。
但是,很多人对于他构架那个对立统一逻辑的出发点却不一定很熟悉,那就是他的名言“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所表达的纯有(即纯存在)与纯无之间的对立统一。

“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这个论断不但在黑格尔的理论体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是他的理论的一个重头戏,而且也是日后的存在主义的本体论的基本出发点。

黑格尔在他的《小逻辑》中说, “由于(纯)存在和无的统一构成了除了‘转化生成(becoming)’之外的一切的基础,所有的进一步的逻辑判断:确定性的存在,质,还有更一般地一切哲学概念,都是这个统一体的具体表现。”

也就是说,黑格尔认为通过“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这个论断他找到了整个哲学的逻辑源头。

而黑格尔之后近一个世纪左右的海德格尔和萨特尔以黑格尔的“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这个论断来作为题目作出各自的文章,而且双双凭着这样的文章登上了世界级的哲学大师的宝座。

可见“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这个论断在近代西方哲学史中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在黑格尔对“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进行长篇论证之后海德格尔与萨特尔还都要花费数万字的篇幅来长篇累牍地围绕着这句话做文章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这句话不容易懂,或者说他们觉得黑格尔没有把这句话解释清楚,而在海德格尔之后的萨特尔恐怕也觉得海德格尔没能把这句话解释清楚。

但是,即便在萨特尔作了那篇使之成名(甚至有人认为那是使他获诺贝尔奖的重要原因)的《存在与虚无》之后,一般的读者恐怕还是搞不懂为什么黑格尔会说“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可见黑格尔当初提出的这句话对于大众的理解来说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其实,黑格尔的这句话并不难懂,关键是要找到理解它的正确角度和切入点,一旦找到了这个角度和切入点,我们不但能够很容易理解黑格尔的这句话而且还能找出它的问题及它对西方近代哲学发展所产生的负面影响。

本文对这句话进行分析的切入点是黑格尔之所以要提出“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这个论断的原因,而本文着眼的角度是“纯存在”与“纯无”的意义。

由前面提到的黑格尔把(纯)有与(纯)无的统一作为他的哲学体系的基础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黑格尔在提出“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这句话时所着眼的是要为他的哲学体系,或更广地说,要为人类的哲学寻找一个逻辑上的源头。

很显然,尽管人们可以用一些前提假设来作为自己的理论的出发点,但是如果一个理论是构架于一个实实在在的现实存在之上而不是一个具有若干约束的局部假设之上的话,那么那个理论的可信度和适用性都比较大。

而哲学作为人类文明的基础,作为一切具体学科的基础和前导,显然应该建立在一个比较一般性的真实基础之上,黑格尔就是在为哲学寻找这样一个坚实的基础的时候找到他认为是具有本体性的真实意义的存在与无的统一体,并将之来作为他的哲学的基础。

实际上,在黑格尔之前一个多世纪,西方近代哲学的先驱笛卡尔就做过与黑格尔所做的相同的事情——寻找哲学的最基本的出发点,而他寻找的结果就是那句如今大家耳熟能详的名言 “我思故我在”。

虽然笛卡尔所揭示的自我意识的重要性也是黑格尔及后来的存在主义者们的哲学思维的重要依据和出发点,黑格尔显然不满足于把哲学的出发点建立在这种人的主观的自我意识之上,而是要在客观存在中寻找更为一般的出发点(今天常听人们批判黑格尔是所谓的主观唯心主义,有趣的是黑格尔本人也常批判主观唯心主义,这是哲学发展中的一个值得回味的有趣现象),而他找到的就是纯无与纯有(纯存在)。

纯无说白了就是什么都没有,应该就是中国的老子在《道德经》所说的无极。我们平时说没有什么的时候常以一些具体的存在为参照体(如没有人是以人为想象中的参照体),而所谓的纯无是没有任何参照体的无,因而是一个既根本不需要定义而且也很难以定义却可以对之进行思考的概念。

更确切地,正如存在主义者们常喜欢跟着黑格尔所用的那个著名的双关语所表达的,“对于不是什么的无我们只能不说什么‘For nothing we can say nothing’(意即,既然我们无法说出无的任何特征,我们什么都不说就是在说无)”。


也就是说由于纯无本身没有任何特征,我们甚至无法象想象任何一个具体对象那样地从它自身的特征来思考什么是纯无,而只能从概念上来认识具有实际意义的纯无,也就是如黑格尔所说的那样把纯无作为一个思考的参考值。


就人类所能知道的可以想象出的所有概念来说,恐怕没有比纯无这种不证自明,不言自明而且无法用任何其它的语言来进行严格界定的概念更简单的了。所以黑格尔以及后来受黑格尔影响的存在主义大师们对于这种纯无的情有独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相应地,黑格尔又找到了纯有,也就是纯存在。这里他面临着两个基本层面的问题:一是客观本身的特性,二是构架他的理论体系的需要。就第一个层面来说,一方面所谓的“纯存在”一词之所以会出现在整体议题之中是因为有我们所熟悉的具体的存在的意义做对比。

很显然,是我们所熟悉的日常生活中的具体存在赋予了黑格尔心目中的“纯存在”的基本涵义。另一方面,在有了纯无的意义之后,它在语义上的天然对立面本身就定义了一个纯有。

也就是说,即便不考虑我们日常所面对的具体存在,光从语义学的角度来看,有了纯无就应该有一个纯有作为它的对立面,而这个纯有显然不应该是具体的存在,也就是说不能是具体的有(这是因为既然这里的纯无不是指具体少了哪一样东西,那么它的对立面也不应该是指具体多了哪一样东西,而应该是更一般意义上的有或存在)。

就第二个层面,即黑格尔构架他的理论体系的需要这一层面来说,很显然,他需要有纯有这么一个概念,因为虽然纯无这个概念是那样地天然地美和简单,但是我们却无法从逻辑上直接把纯无与其它具体的存在联系起来。

因此,黑格尔很需要有作为可以被认为是具体的存在的一般推广的概念的纯有这样一个概念,就有点象我们可以用人这个一般的概念来述说具体的张三李四那样。

我们平时之所以能够用人这个概念来描述张三李四是因为我们赋予了人这个概念很多具体的特征,使得张三李四都很自然地符合这些具体的特征。

但是,黑格尔发现他很难给出关于那个纯存在的任何一个具体的特征来,因为一旦它给出任何一个特征来,他所说的存在就不是那个完全抽象的纯存在了。

比如,学过最基本的普通物理的朋友们都知道,从物理本体论来看,我们所生活于其中的四维时空的最基本的存在就是能量

这个能量是从大爆炸时刻就具有的,而且多少亿年来一直不变的。但是,从黑格尔的角度来看,这个四维时空物理世界的最基本的本体存在,尽管也不带有任何具体的物质形态,却也只能被称为物理层次的存在,而不是他所说的纯存在,这是因为在物理的存在之外还有着如小说的情节这样的非物理的存在。

这使得物理的存在就不是一切的存在,而只是一切的存在中的特例,但是黑格尔所说的纯存在既然是什么都没有的纯无的对立面就不能是一切存在中的某个具体的特例。

纯存在的这种让黑格尔完全想不出任何具体特征来的特点使得黑格尔认定了纯存在与纯无完全是一回事。借用点数学上的集合理论的术语可能会帮助我们来理解黑格尔为什么说“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的。

我们现在定义一个集合,这个集合中的任意一成分要满足这样的条件:它不能是任何具体的存在,但是它却又具有实际的意义

黑格尔找到了满足这个条件的两个点:纯无和纯有,因为这两者都不能是任何具体的存在,而显然又因为与具体的存在之间的相对比的一般性的关系而具有实际的意义。

但是,由于“它不能是任何具体的存在,但是它却又具有实际的意义”这个条件是黑格尔所能找到的纯有与纯无这两点的唯一特性,而在这一特性之外,黑格尔无法再找到关于这两个点的任何其它特性来,所以黑格尔只能宣布上述这个集合中其实只有一个点,也就是说,刚才提到的纯无与纯有其实只是同一个点而已。

这就是黑格尔提出“纯存在与纯无是一回事”的原因同时从这个原因中我们也看到了这句话的实际意思。

但是,稍微细心的朋友读到这里可能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在上面提到的纯有的基本意义实际上是由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具体的有的意义所赋予的。这一关联性是非常重要的,它的根本意义在于离开了具体的存在的意义,那个纯无本身就失去了意义。

这时再用一个本身没有任何意义的纯无来定义它的对立面纯有的话,在逻辑上就成为一个没有实际意义作为基础的同意反复(也就是相当于说“纯有是纯无的对立面,而纯无是纯有的对立面”一样)。

但另一方面,一旦我们承认了纯有的这个与具体有之间的关联性的话,它与纯无之间立刻就由于语义上的对立而真的成为难以统一的对立面了。

黑格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他对此进行危机处理的方式是以此为契机,用转化生成(becoming)来把纯有和纯无进行统一,这样同时也就形成了他的一般性的对立统一理论的完整的理论基础。

如果说我们前面的讨论到目前为止所介绍的有关黑格尔的纯有与纯无的关系的每一步都很自然的话,那么这一步就不那么自然而是有着明显的人工雕刻的痕迹。

既然我们前面说过了纯有与纯无是统同一集合中的同一点,它们之间怎么转变呢。

黑格尔关于这一点的论述就好玩了:纯有与纯无之间是不断地进行相互转化的,我们每看到一个真理,纯无就转化到了纯有,而纯有也转化到了纯无,而且这种转化是稍现即逝的,瞬间完成的,两者之间就这么转化来转化去地统一了起来。

如前所述纯有与纯无是同一个数学集里的同一点,只是当出了这个集合之后由于与具体存在的关系而具有了语义上的不同而表现为两个点。因此,黑格尔的所谓的纯有与纯无之间的不断的瞬间转化实际上是一种语义上的瞬间转化。

与前面对于纯无与纯有自身的意义的讨论不同,黑格尔提出的纯有与纯无之间的这种瞬间转来转去的游戏显然带有他理论构造上的人为的目的性。

既然如此,与其要煞费苦心地理解为什么纯有与纯无之间会有瞬间的相互转化,不如与前面一样,我们来思考一下为什么黑格尔会提出这种相互转化的游戏来。

为了这一点,我们再回到我前面提到的黑格尔的那句关键的话,“由于(纯)存在和无的统一构成了除了‘转化生成(becoming)’之外的一切的基础,所有的进一步的逻辑判断:确定性的存在,质,还有更一般地一切哲学概念,都是这个统一体的具体表现”。

从这句话中我们可以看到黑格尔用转化生产(becoming)来将纯有与纯无统一起来的一个功利性的作用是可以将这种统一作为一个蓝本而顺势推广到一般的存在中。

这里的逻辑是这样的:既然由于纯有是一切具体的存在的最一般最基本的概念,我们就可以把每一个具体的存在看作是纯有的特例或具体表现,就象把张三李四都看成是人的特例或具体表现一样;

更一般地,由于纯有与纯无这对对立面的统一体是黑格尔认为的一切存在的基础,那么现实中所有的对立面的统一都可以类似地被看成是纯有与纯无之间的对立统一的特例。

这样一来,既然纯有与纯无之间的对立统一是通过彼此相互转化来实现的,那么客观存在着的一切对立面也就可以通过相互转化而统一起来了。

所以说,黑格尔提出纯有与纯无之间的瞬间转化的游戏并由此将纯有与纯无统一起来的做法是有着明显的技术性的功利需要的。但是,作为一个关于客观存在的一般哲学的理论基础,也不能完全象游戏那样地任意地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而是要由一定的客观依据。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黑格尔为他的纯有与纯无之间的瞬间转化游戏理论所可能找到的依据。

第一个依据,我们可以象黑格尔那样借用赫拉克利特的那句“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的名言来表明任何事物都是每时每刻地进行变化的。

在这个基础之上我们又可以进一步推论任何时刻的任何微小的变化都使得过去曾经存在过的消失了,而过去没有的产生了,因而在所有的事物上都每时每刻地经历着纯有与纯无之间在相互转化。但是,这样的论述本身具有确定的方向性。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它来说明纯有纯无之间是如何每时每刻地进行着转化的,却无法由简单的“纯有纯无之间在不断地进行着瞬间转化”这一假设来准确地得出我们上面所解释的它们之间的相互转化的特定涵义,这是因为“纯有纯无之间在不断地进行着瞬间转化”所对应的结果远比我们上面借用赫拉克利特的名言所得出的结论要广,而那些增加出来的含义本身并不具备现实意义。

所以说,这第一种依据存在着逻辑上的瑕疵。

再来看第二个依据。在宏观的日常生活中,我们也确实可以观察到彼此作为对立面的事物之间会出现相互融合并在一定程度上相互转化的现象。我们也可以反过来把这种宏观的现象作为构造纯有与纯无之间的相互转化的蓝本,然后再将之运用到所有的宏观过程中。

就好象科学家们从具体的客观过程中归纳出一般的规律,然后在反过来运用于其它具体的客观过程中一样。

但是,对于所谓的作为所有存在的基本模型的纯有和纯无来说,这样做的缺陷甚至比上面所说的用赫拉克利特的名言来推出的转化模型的缺陷更大。

这是因为具体的存在的转化是有具体的形式和条件的,而不具备任何具体特征的纯有与纯无之间的转化是没有具体的形式和条件的。

因此,我们从任何有具体形式和条件的转化归纳出一个没有任何形式和条件的转化来再推广到一般的过程去的话,其抽象适用性的放大倍数就比前面用赫拉克利特的名言做推广的放大倍数还要大的多,因而在实际运用中所存在的逻辑缺陷也就相对地要大得多。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认为这里所出现的危机是由于黑格尔先自己在概念上进行了一个混淆而产生了一个问题,然后再用这个转化来转化去的游戏来自圆其说地解决先前所产生出来的问题。

黑格尔这里所混淆的是作为关于客观存在的基础的本体论与关于人们的认识过程的认识论之间的区别。

从我们上面的讨论可以看出,黑格尔的所谓的纯有本身是由具体的有与纯无的概念衍生出来的,而纯无本身也是由具体的存在所衬托出来的(它并非凭空想象出来的。它之所以不是随意的一个“伊利亚啦”而是用纯与无两个词构成本身就是在这两个的意义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

就客观存在本身的过程来说,并不依赖于人们心目中的任何抽象的有或无的概念,而只是一个个具体的存在而已,最多可以在理论上加上所有的存在之外的一种状况(即不是任何一种存在),即纯无;而那个纯有纯粹是由认识上的需要而推导出来的一个抽象概念。

所以说,纯无与纯有这对对立面也罢统一体也罢原本是人们对现实中具有实际意义的具体存在的认识的延伸,因而属于是认识论的范畴,但是黑格尔却不但把它们按照客观本体一样地进行论述,更是通过赋予它们相互之间的动态的转化而使得它们就成为了真实的本体概念。

当然,由于纯有与纯无这两个概念的特殊性,人们也可以争辩说纯有与纯无本身是本体论与认识论的交界,虽然它们是人们对于具体存在的认识的延伸,但是人们又至少是无法完全否认纯无的真实性(因为如果我们把存在的概念建立在所有的具体存在总和的基础之上的话,那么这种存在从理论上说就是可穷尽的,因此在所有可穷尽的存在之外的状况所对应的就是纯无的真实性)。

但是,很显然,不论纯有与纯无这一对统一体有多么的真实,它们之间的无条件的永恒的瞬间相互转化则是一种人为的附加意义,是认识上的权宜,而不具备本体存在上的实际需要的依据。

所以说,前面提到的这里所出现的逻辑上的瑕疵显然是因为黑格尔为了要解决由于把纯有和纯无这对原本主要是认识论上的概念塑造为本体的概念时所出现的语义的上的矛盾而人为地进行构造性的处理的结果。(句子长,可切断理解)

由于黑格尔这里要给出的是所谓的客观发展变化的一般规律,而作为这一规律的基础上所存在的这些乍看起来似乎微不足道的瑕疵便会造成他的理论在应用上的缺陷。

可以说,黑格尔的理论基础上所存在的这些逻辑上的瑕疵应该就是科学哲学家波普尔所注意到的当黑格尔试图运用他的理论来解释自然时所出现的问题的原因,也是我们很多人都在现实生活中注意到的黑格尔的所谓辩证逻辑很容易变成似是而非的诡辩的原因。

应该注意到,由于被黑格尔选做哲学的基本出发点的纯有和纯无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具有明显的本体意义,它们除了为黑格尔推导所谓的作为客观世界变化发展的一般规律的对立统一律之外,对于具体的学科与哲学的进一步发展并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积极作用。

恰恰相反,由于黑格尔本人后来在哲学界的声望以及后来的包括海德格尔与萨特尔这些所谓的存在主义大师在内的哲学家们对于黑格尔的错误理解与盲目追随,黑格尔在纯有与纯无的本体论特性与认识论特性上的含糊不清为后来一个多世纪的西方和世界哲学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可以说后来的存在主义者们之所以会宣告“哲学死了”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在黑格尔的影响下把哲学带向了一条死路。

但是,尽管黑格尔的做法对后来的哲学发展具有很大的负面影响,我们却不应该把这个责任推到黑格尔的身上。

波普尔在前面提到的那篇文献中所引的H. STIRLING的一句话说,“黑格尔的哲学在那个时代是对于思维的如此深刻的审视以至于它的主要部分都是莫名其妙的. . .”。

公平地说,黑格尔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他只是尽力在做一个认真负责的哲学家面对他那个时代所发现的新的哲学挑战时所应做的事:努力地寻找一个新的哲学体系来完成新的使命。

他显然受到他那个时期的文明整体发展(尤其是科学的发展)水平的局限,但是他还是相当成功地找到了一套静态的还原性的语言体系来描述他所面对的动态的高度非线性非还原的现实,尽管结果是他的体系存在着一些缺陷而且对后来的哲学发展起到了一定程度的负面的诱导作用。

所以,黑格尔的理论的负面影响并不应该由黑格尔这位尽自己的力量来努力发展世界哲学的大师来负责,而更应该由海德格尔和萨特尔以及他们的追随者们没有认真地站在黑格尔的立场来思黑格尔所思,想黑格尔所想,没有认清黑格尔所面临的探索非还原性的高度非线性的复杂的动态问题的使命。

只是简单地因着黑格尔的权威性而从所谓的专业哲学家的需要出发来表面上来理解黑格尔哲学的意义,没有认识到黑格尔的理论由于基本逻辑上的瑕疵而具有的局限性而盲目地把他的纯有与纯无的对立统一加以发挥,以至于海德格尔会因他自己作为哲学界的权威把哲学带向了死胡同而喊出“哲学死了”的怨言。

我们应该注意到,虽然在我们今天看来黑格尔在本体论与认识论的区分上有些含糊不清,但是站在黑格尔当时的立场上,这却完全不是一个问题,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明知有问题还硬拗,而是根本不会把那当作问题。

这与黑格尔的思想体系的一个更为基本的出发点,一个他与他的少年好友大哲学家谢林共同持有的(而且有可能是他们在少年时期就一起开始持有的)哲学思考框架:绝对精神有关。

在他们看来,整个宇宙的一切都是绝对精神的运动发展的表现,在这个意义上,人的主观与客观世界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差异。在这样一个认识框架之下,如果有一个概念是人们认识的最基本的出发点的话,那么它也就可以被顺理成章地认为是客观的世界的最基本的出发点。

而且这个客观世界还不一定是物理世界,可以是象文化,股市那样的既具有物理基础但又具有建构在物理基础之上的非物理的运动的客观存在。从这个角度出发,前面我们提到的作为物理层次上本体的能量显然是不足以胜任黑格尔所要寻找的整个客观世界的最基本的出发点的。

所以在黑格尔来说,在本体论与认识论上进行混淆是一种很自然的选择,但是作为与马克思一样完全没有接受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假设的海德格尔与萨特尔他们,却在抛弃了绝对精神的同时不加批判地接受了黑格尔站在绝对精神的参考系中得出的纯有与纯无是本体层次上一回事这种观点就让人觉得莫名奇妙了。

其实,就是再伟大的哲学家也有他的缺陷,也有犯错误的地方,这很正常。

但是如果后来的哲学家们不但把一位大哲学家的错话当作是对的,而且因为他们努力地让全世界的读者都相信那个错话是对的而成就了他们自己的功名的话,那就成了笑话。

过去的一个来世纪里,声称是以客观的最基本的本体存在为前提的西方近代存在主义除了它的著名的“哲学死了”的论断之外,不但没有对自然科学的发展产生什么重大的影响,也没有能为人们认识包括经济与宏观管理在内的复杂的社会动力过程提供什么方法论上的指导,而是演变为一个试图脱离宗教影响的个人伦理说教哲学。

这本身表明了黑格尔当初在构造他的哲学体系时在逻辑和语言运用上的缺陷对后人的误导使得后世的哲学并没有按照他最初所标定的方向发展,而是由于后人的不求甚解而误入歧途。

所以说,西方近代哲学史上最大的笑话恐怕是黑格尔关于“纯存在与无是一回事”的论断在近一个世纪之后被海德格尔和萨特尔用来作为存在主义的基本题目作出各自的文章,并双双凭着这样的文章登上了世界级的哲学大师的宝座。

然后又有多少哲学学子学者们因为论证了海德格尔和萨特尔交给黑格尔的作业中的纯存在与无的关系的正确而拿到博士学位和教授头衔,并因此而裘马洋洋其乐融融。

相对来说,作为黑格尔哲学的另一后续分支的马克思主义倒是曾对半个世界产生了令人无法忽视的震动。

另一方面,由于黑格尔的哲学一大特点是站在绝对精神的框架下,将语义的变化与客观现实的运动发展融为一体(本文所涉及的他对于纯有和纯无的讨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当这样的哲学成为哲学界的主流理论的时候,它很有可能对于日后所产生的语言哲学及最初以对语义(真理的标准)的判断为目标的数理逻辑的发展曾发生过影响。
Via:慧田哲学编|原版慕容青草《黑格尔的存在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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