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阳性居民按照朱医生的建议拒绝去方舱，然而……【封城日记4月6日】

下午阳光明媚，我在阳台上目睹了本区居民一次抗议事件。十来个人，围着防疫人员，控诉某楼道有阳性病人没有被拉走，而且在家不戴口罩，那家里人肯定都传染了，给楼道居民造成极大威胁。防疫人员也在抱怨，说就他家不配合，我们也没办法。

我一听这什么道理，为什么不拉走！疾控工作太差了！那个居民问题也很大！心里一千头草泥马噼里啪啦……可是慢着，转头我在小区群里一看，发现这个事情前天就吵过了，而且看到居委会写给上级的报告截图：

是说4月3号测出来阳性，但是女儿认为老人身体差，有糖尿病，需要注射胰岛素，不信任方舱的条件，坚决拒绝隔离。于是就拒绝成功了……有人打了报警电话，但110和社区都说无能为力。

我看到另一张居民投诉帖截图，强烈批判这家人撒谎说老人80多岁了。我一看上面截图里身份证号打码不彻底，显示年龄应该是76岁。反正也是老人。

可以说这户人家的行为，符合之前刷屏电话录音里疾控中心朱医生的建议——“方舱条件差，你不肯去，那你就在家里隔离呀，你让120拿出纸质阳性报告来，拿不出来就不去。”那个电话有其理由，比如健康云信息不准确，隔离点条件恶劣。可是阳性居民真这么做了，别的居民肯定不同意。我看楼下吵架的人也都说着上海话，也都头头是道，搬出防疫法做根据。说居家隔离会有很多问题，比如气溶胶会不会通过下水道传播？他们拍照对方居家不戴口罩，不像个隔离的样子。小区有阳性不拉出去隔离，那这个小区解封就没有希望了。

小区群里有人责问，为什么不能对这一家强制隔离。我一想，真要是派特警上门强制，76岁老人要是身体出什么事情，那又是大新闻。没人敢担责。

这就是我昨天日记里说的，朱医生在电话里很敢讲，让听众出了一口气，你听了很爽，但真执行起来还是一团麻烦。那通电话被好多人上升到城市良心的高度，我觉得他们只是太需要维持沪吹的形象了。具体到居委会一层，又能怎么做呢？

居民问居委会为什么不公布那些有阳性的楼栋，让大家送快递时候都要小心一点。居委会也很难这样做，如果在群里说，恐怕又要引起恐慌。其实居委会是有悄悄安排的，比如让我们家把快递地址改到居委会，再由他们派人送过来并负责消杀。

楼下居民们在讲应收尽收。但是“应该怎样”和“实际能做到怎样”之间，永远存在距离，在这一轮上海疫情当中，这个距离已经变得巨大。

浦西这才全面封控第6天，后面挑战不小。顾村那边有居民涌上街道，聚集骚动，用大喇叭狂骂居委会，高喊“我们要物资，我们要生存”。说“生存”可能言重了，其实主要就是缺蔬菜，米面荤菜一般都不缺，生存没问题，生活档次有问题。

我的意思是，这一轮上海管理层的缺陷，与居民的特点，有互相加强、恶性循环的趋势。干部当中有人居安不思危太久，而民众当中有的是真困难，但有的是过去讲生活品质习惯了，现在觉得落差太大，反应也很大。眼下可能双方都要努力相向而行，一方要迎难而上，一方也不只是要努力控制对自由的渴望，还要控制对品质的渴望。

二

我之前在微博上征集调研对象，问那些支持与病毒共存和居家隔离的国内网友当中，有没有本人得过新冠的愿意现身说法，因为这样才更有说服力。没得过病你说个毛线，说来说去都是嘴炮。

不过没有征集到一个人，都是说我朋友的婆婆得了新冠，我朋友的公司的同事得了新冠等等。结果最后把我自己给征集出来了，因为家里有一半阳性了。

共存还是清零，我虽然有自己立场，但还是比较谨慎。我当然坚决支持积极动态清零，统一思想，不要内耗。但是现在上海这个状况肯定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现在全市确证近十万，密接和次密接加一起至少三十万，一起送到方舱也不现实，一时没那么多方舱，有的临时拼凑的隔离点不像样，满地的折叠床挨在一起，更像是养毒所。

实际已经发生的“共存”和坚决的清零之间也是动态的关系。比如我现在是密接，前两天和我一起亲密合作，为社区输送物资的居委会人员那就是次密接，按照彻底清零要求是要隔离的，不过那样小区的管理也就崩盘了。实际上，我家里老人确证阳性后已经36小时了，还没有被接走，肯定是因为目前没有隔离资源。如果明天还不隔离，那老人有可能已经转阴了，再拉去方舱，怕是又要感染……

昨天日记描述了病毒对我们家的“时间差攻击”。读者指出这就是之前一直强调的“时空伴随”，并不特殊，为什么上海就做不好防控。上海确实没做好，但我主要是从亲历体验出发，给大家描述一下身处其中的时间感。这个病毒传播太快。去年夏天我有熟人因为密接被隔离，密接到什么程度？面对面一起吃饭，却没有染上。如果换成奥密克戎，双方似乎只要确认下眼神就会被电到。大白的防护服也只能扛6个小时病毒，现在我居家隔离，估计染上是难免的，除非我体质特异。

所以目前上海的状况就是“小共存，大清零”——被迫居家隔离，最终全家感染，但是尽量保证不外泄，社会面上要清零。

对付新冠，速胜论和投降论都不对，持久战大家也有点吃不消，只能是保持节奏，既不松弛，又不紧张过度。很多人讨厌共存派，是因为共存派其中有些人单纯只是想和西方接轨，只是想完全躺平。问题是又不只有奥密克戎在横行，德尔塔暂时转入了战略防御，就等着人类松弛。你放开就是对所有新冠病毒放开，上海放开，病毒大规模外溢，那就等于是全国放开。最新新闻显示，德国取消自愿居家隔离，改为强制隔离。

三

目前全国的网民状况是这样，外地网民在微信群里转发各种上海防疫奇葩新闻，批判上海的防疫作为。本地网民在群里搞各种团购接龙、分享购物信息。

上海今天继续爆出各种防疫丑闻，真真假假，这里集中说一下：

全国人民声讨一对从上海跑到杭州的阳性母女。4月5号封城期间，居然能从上海南站坐火车到杭州一通乱逛，很有点末日狂欢的味道了。没有绿码，在南站用工作人员的绿码通过，在杭州又现场造假搞出绿码。同时合肥也曝光了一个几乎好。相同的案例。

传闻有人在豆瓣上招募上海的网红去全国景点打卡，每个景点报酬可以上万。看情况这对母女也不是上海人，是来上海旅游的。是不是上海这边工作人员也实在不想留她们，直接给送出去了？不管是要动态清零还是暂时共存，你的管理都要诚实可靠，绿码造假算哪门子事？别说外地人感到愤怒，上海的居民也对此无比愤怒。

今天网传有人制造贩卖特别通行证，导致普陀的麦德龙车水马龙。已经有辟谣了，麦德龙的公告是真的，但不是因为有人贩卖通行证。贩卖通行证那个是吹牛。

网传有一个女士找了快递给另一个区的听障父亲送吃的，快递员跑了27公里送到了，女士给了200元钱，却被一些网民网爆说给的太少，遭到各种谩骂嘲讽。据说女士受不了网暴，跳楼自杀了。但目前我没有找到能确凿证明自杀的消息，只有微博大V在那里说。正规媒体“上观新闻”也只是报道了对快递小哥的采访，我问了报道的记者，记者也无法证实女子自杀。目前只知道某卖菜APP希望记者撤稿。这一刻我倒希望这位女士是个精明练达的上海女子，不会为了网上无聊人士的嘴炮去赌命。希望她没事吧，可以来跟我学学网络对线，没什么好怕的。

还有传言说上海快递全都停了，所有人都没有抢到菜，不过今天本小区还是送货不断，志愿者人手紧缺。以至于有人出了通告，建议大家不要购买太多生活改善型物品。

上海林子太大，一个个地嘲讽这些丑闻已经没什么意思。这时候就需要专政机关出来抓几个典型，赏罚分明，确信立威，像这种造谣卖通行证的，能不能立刻从严处罚正告天下？这样才能鼓舞士气。不然全中国都在看，发现上海眼睁睁看着各种丑事在发生，却没有有力的回应。

市委会议已经说了，这是“背水一战”，“各区都要支持街镇、社区，不仅是交任务、下指令，更要帮助协调问题、解决问题。”“党员要站出来”。直接到群众中间来吧，比如现场督查蔬菜发放。要不要考虑发展快递员火线入党？这样党员就到一线给大家送菜了……

今天也有不少像样的事情发生，比如一部扬州手机的奇幻漂流，一个居委会主任敢于担责，放行本小区医护人员去上岗。

昨天发生骚动的南汇方舱也已经恢复秩序，物资供应也有了保障，这就给了人信心：给点时间，上海就可以从初期混乱中恢复。

今天大白上门做了第3轮核酸。家里各种隔离，越来越忙了，没时间回复大家的问候。这两天做饭倒是比以前节约了，因为平时老人做饭总怕孩子吃不饱，总要多做两个菜。现在我和夫人做饭就一荤两素三个菜。不对，两个蔬菜也还是太奢侈了，明天再减半！

最好的消息是没打过疫苗的小宝退烧了，状态不错。还有朋友抢购到维C泡腾片也寄过来了，居委会安排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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