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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到极限了?我看潜力还不小【封城日记4月14日】

余亮 壹寸灰 2022-04-21
今天是我新冠阳性第六天,全家阳性第十一天。
今天的刷屏冠军文章叫《上海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光点赞就有10万+,搞得外地朋友都来问我:上海是不是要爆了?我说,你想多了。
这篇文章就是把最近几天的个体悲催遭遇新闻汇总一下,悲情呼喊,最后大意说我们这么好这么规矩的上海居民,“认真、严格、克服了所有需求坚持配合抗疫的情况下”,怎么就给我们这么一个结局?看似严重,但是文章活得不错,因为这种主妇崩溃式的怒吼,主要是发泄情绪,不触及什么实质。就好比股市遇到情绪大宣泄,散户乱砸盘,未必就是经济真有基本面问题。
说极限,我可能比较幸运,似乎已经把大部分极限都踩了一遍,反而一身轻松没压力,比如小孩高烧(4号日记)、全家阳性(5号日记)、给老人满城找药(8号日记)、方舱纠结、节约伙食……我家都过来了,还能给别人提供一点经验。大家都不容易,各自坚持。
今天和一些上海网友交流了一下,看来经过前两周的忙乱,目前的害怕、焦虑主要来自对未来不确定的茫然。一个朋友领导他整个小区团购,已经囤货充分了,现在睡在物资上开始彷徨未来,比如到底要封到什么时候,我会不会染上阳性,团购条件会不会越来越差,我需要的药要去哪里配,该动的手术还要等多久……
聊了很久,我挺佩服这个朋友,他以前从没做过团购,这次就是觉得光等待和抱怨没用,得自己站起来,于是就按照官方提供的团购电话一个个打过去,还真找到两家,都是消保委推荐名单上的。于是跌跌撞撞把团购做了起来。中间吃了不少亏,如团购小程序要扣手续费,当团购失败要给居民退钱时候,小程序还要再拔毛一次,但是为了让居民信任,他没有加价。还有被烂菜坑了之类都算小事。这里面还有很多制度问题,比如货拉拉女乘客跳车事件,导致出现了“人货分离”制度,除了司机,车上没有帮手,结果让今天低下的物流效率更加雪上加霜,却没有一个“战时部门”来紧急纠错。但是今天我就先不多写了,已经连续两天的文章没了。
然后我意外帮这个朋友突破了一下忍耐的极限——
他有严重高血压,犯起来可要命,要配几种降压药,在他们那个区买不到,他很担忧。我之前写过,亲测“上海助医频道”有效,但是上海助医频道只负责上海普陀区和宝山大场镇,我所在的小区可以,他那个社区不行。然后我提出由我来买,买到了就闪送给他。我去上海助医频道搜了一下他要的药物,都有。
然后我们就商量,等药到了我这里我再怎么给他,毕竟我是阳性病人,又不能下楼,这药还得消杀。他说可以找他熟悉的物流人员顺路来取,我说你找个在普陀区的吧,我直接把地址下到他那里,药就不用到我这里了。然后他想到自己亲戚就在普陀。我问能不能让他亲戚直接下单呢?突然我茅塞顿开了,我傻呀,就让他直接下单到亲戚那里不就行了。
嗯,平时聪明的上海人,这会儿一焦虑就糊涂了。我安慰他说,试试看,不要太焦虑,总会有办法。当然也有人没找到办法,出了事情,上了自媒体,然后所有人看了,都觉得自己也没办法。
前几天我们楼道里的租客在微博投诉居委会,有很多夸张不实的说法。其实这些天居委会和物业天天给他们送盒饭,都是志愿者没有吃的盒饭,送给缺少做饭工具的链家租客。他们在微信群里其实还挺感激的,但是也不会再去微博上发帖感谢居委会。人就是这么回事,永远是坏事传的广。
说到坏事,今天沪上媒体人圈子里流传这样一个说法:
所谓防疫的一团糟,恰恰证明上海之前是一座充满活力和开放的自由繁荣之市。放眼世界,所有国际大都市的封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而所有封城后成功清零的城市,无一例外都是穷乡僻壤的破败之地。一个开放多元繁荣的社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以善于军事化管制著称。换句话说,眼下的“乱相”恰恰有力地证明了,上海不是一片愚昧、闭塞、落后的穷乡僻壤。


大意是说,上海防疫失败,恰恰证明我们上海才是国际化大都市。
所以你看,上海远没有到极限,可能还要接着输,越输越有成就感和自信心。就是不知道深圳听了会怎么想。有些上海的朋友按捺不住,喊着赶紧放开。我劝他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其他省份应该不愿意,比如深圳的朋友就说了,我们刚刚成功压制住奥密克戎,凭什么马上要被你上海拉下水?
不过上面引文关于上海性格的说法是有道理的,晚上我和翟东升老师电话交换了一下对上海疫情的看法。他在上海、北京两地都待过,对两地性格差异的了解比较深,觉得北京那种政治中心,就是容易建立起战时体制,平时不太人性化,但是面对大事能够支棱起来,包括他们学院开会都在讨论要在办公室准备一套备用物资。上海平时挺舒服,商业社会一把好手,但是面对这种大洪流、大问题,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你非要说这是国际化大都市的特点,那今天还真出了一件有“国际”两字的事件——
今天浦东某“国际”人才公寓前发生的事,视频传得很广。画面上有police拖人,有白领女生下跪。女生尖叫的配音,远比画面有效果加成。说是政府征用房屋做隔离点,把原住客赶走。这事都被人上升到当代古拉格事件了。但根据我能收集到的有限信息,大概是这么回事:
那不是私人住宅,而是人才租赁公寓。当地征用其中一部分楼栋做隔离点,其中的租户并不是无处可去,而是要求转移到其它楼栋里,给予免租金补偿,而且原先住的房间也会贴上封条,并不会让隔离者进去。结果发生了冲突。

有居民反映其实一开始双方谈得很好,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说话越来越过激,不断煽风点火,还到社区里砸东西。
按照合同规定,政府可以为公共利益征用房子,上海不是法治社会、契约社会么,何况这还是非常时期,何况政府还给了免租金补偿。


据说,这个冲突里,有的人是心怀鬼胎,本来就没有资格住在那里,是从别人手里违规转租来的,但是现在遇到“紧急征用法”了。这要是搬走了,转租行为败露,以后也回不来了,于是就带头闹事,说自己被抄家了。
还有的人纯属“邻避运动”——不愿意阳性病人进社区。


这和以前居民抵制家门口PX化工厂、社区养老院、垃圾站是差不多的事情。结果警察正常执法把白领吓坏了,都吓跪了,下跪这事可不够国际化。
可能正好这些天封闭的大家心烦,情绪到了极限,借这个事情都宣泄出来了。如果存心想把这事搞成什么国际大事件,那说明还是不够忙,还是有闲情,还是有逼格,还是一流国际大都市……
可以肯定的是,虽然很多人在网上喊着要共存要躺平,但是在现实中是不愿意和阳性人员做邻居的。这就是现在的上海,从上到下都有不少自我矛盾的地方。到极限了?恕我直言,还远远没有。
昨天看到网上有一个公共文档,供大家投诉各自的居委会。其实看下来有点难过,几百个居委会被投诉,那上面要求的很多事情,居委会也没法办到啊。那些拿三、四千块钱工资,人手有限的居委会人员,能解决这么多问题吗?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是在尽力的。如果发展到所有人在责怪所有居委会,那就是这座城市所有人本身有问题,发展出的将是一个"国际投诉型社会"。
还好,今天有人造我们居委会的谣,结果志愿者群里大家主动辟谣,一起给居委会点赞,我们的居委会就一个男士,太不容易了。
说到上上下下都自我矛盾,我要检讨一下,我之前讲团购的文章就少了一点全面。在那篇文章中,我说现在的团购就是黑市,民生都依托黑市了。不过反过来讲,这个团购也不是政府主动推出来的,是民间有这样的土壤。我想到一个问题,像西安封城,是不是因为西安人民平时就不习惯团购,又缺少物资,最后反而倒逼政府公务员30万人集中给居民送菜?那么看来,团购就是上海自身的罪和美。
今天和翟东升聊天,还一起感慨了一件事:这轮疫情真会找时间,正好踩在今年这个时间点上。大政策是没法一下子转向的,就看上海人能不能顶住这一口气,既成全大体,又守住上海的荣耀。
PS:
晚上疾控中心打电话给我,叫我准备出发隔离。我说就我一个人吗?对方说是。我说我们一家阳性,包括两个孩子呢,得一起隔离啊。他说我这里名单上就只有你啊。我笑着说:现在就是这个问题,感染人数太多,信息混乱,昨天流调人员还来电话问过我,我把家里情况都说了,结果你那里名单上却只有我。他说再去了解一下。所以,今天我们还是在家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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