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神话的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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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豪

来源：作者博客

一根大绳，一端套牢脖颈，一端栓紧汽车。然后，汽车加足马力发动，绳子逐渐拉直，绷紧，再绷紧……不到一分钟，广场上一尊显得魁伟的巨形塑像就轰然倒塌了！两脚朝天，头先着地，随着一声巨响，颈部当即折断，身子横躺一边，头部滚在一边，随即便是一阵欢呼。

列宁的塑像被推倒，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只在一个地方或一个城市。一位无上的精神领袖和导师，被不断地拉下神坛，伟人的光环究竟哪里去了？而把他拉下神坛的，不是他迫害过的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和敌人，那些人早就变成泥土了，而是他曾经一统天下的后世子民，当然也算是他的子孙。倒下的不只是一些塑像，百年神话也宣告破产。看了视频，我内心没有狂喜，实际上并不平静……或许会有那么一点来自于人性的惋惜罢，然而，再惋惜这也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今天的事实，必然会成为明天的历史，历史从来都是真实的，也是无情的，深以为然！

对于列宁，我了解得实在不多，没有读过他的书，也不太关心他的事，只知道他被称作世界性伟人，对近现代中国的影响十分巨大，紧随马克思之后，被奉为“列宁主义”，对他的画像，他的雕像，我一点不陌生，尤其是他那标志性的翘胡子，他被塑造的挥手、举臂、站姿、坐势，无不体现伟人楷范，从幼年我就深刻记住了。所以在看到他塑像倒下来的时候，我没有把它当成一个冰冷塑像，而是当成一个真人，一个活着的、有着无上权力和威望的人，心里难免惋惜，是替他惋惜，如果早知今日，就不会有当初了。

我相信他的“子孙”们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他拉下神坛，人间真正的圣人太少，我们不也会骂秦始皇的残暴、宋徽宗的无能和慈禧太后的残忍吗？其实他们并非没有功劳，甚至不是一般人所能创造的功劳，说他们是神也不是没有一点理由。但历史不相信这一套。任何人，不管他生前创造了什么，不管他被吹捧得如何伟大，也不管他当年如何权倾朝野和一言九鼎，最终都难免一死。而从他死去的那一天，历史就开始了对他的清算，迟早总有一天，历史还会作出判决，他的功与过、是与非将会被后人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对所谓伟人，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千千万万的人，他们不但改变了历史，创造着历史，而且也深远地影响着历史，但终究无法改变历史的真实和铁面无私。有的会流芳千古，有的会遗臭万年，有的功不抵过，有的过不掩功。总之，只有历史所给的地位，才是真实的地位，也只有历史所给的评价，才是真实的评价。一切虚假的伟大，一切无情的手段，一切由权力营造的象牙塔，都将昭然于历史和天下。历史只会把一个“神”原原本本地回归到为一个人的层面，而不会把一个人莫明其妙地塑造成一个“神”。真实和无情永远是历史的自尊，而历史比人更爱面子。

《三国演义》引首有《临江仙》一首，词云：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诸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说尽了人生苦短，道尽了成败辛衰。而真正可悲的是，那些被奉为伟大的人们，那些曾经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的人们，那些创造历史并影响历史的英雄主义者们，很少有人悟透其中含义！

东方有神灵，西方有上帝，虽然东西方文化渊源不同，但都共同需要精神的支撑。都怕死，又都难免一死，所以都指望永生，指望精神永远活下来，同天地共寿，与日月齐辉。人可以瞑目，但从肉体到精神的永生则是千古不灭的身前宿愿，于是有了木乃伊，有了豪华墓葬，有了宏大陵园，有了巨形塑像。即便如孔圣人也未能免俗，而埃及的法老和中国的秦始皇，他们的陵墓不仅创造了世界之最，还可能是永久的世界之迷。当然，有的是当事者的生前安排，有的是后人或追随者的事后决定，但不管哪一种，其实都是形式上的“永生”，仅仅代表了一种主观愿望，与质实上的精神永生还存在着遥远的距离。什么叫永生？真正的永生就是后世永远敬仰。这样一说就简单了，想永生不在于生后做什么形式，而在于生前有什么内容。也就是说，不管是什么人，要看你生前做了什么，而作为一国之主，就要看你怎么对待自己的国民，没有千秋功德，如何万古流芳？生前不知生后事，生命属于阎王，是否永生属于后人，更属于历史。纵观古今中外，真正得到永生的人，一般不属于那些生前就能让自己“伟大”和“永生”的人，即便你能用权力把自己写进“历史”，百姓也会从心里把你一笔钩销。

列宁的塑像很难看地倒下了，关于他的神话还会站着吗？他还能永生吗？但是，这位才52岁就过早地离开人间的人，是如何被奉为精神的领袖和导师的？为什么后世子民如此痛恨他的存在？或许还值得人们继续深入研究。我相信，他或和他一样的人，都无法欺骗历史，该倒下的都会倒下，还没有倒下的早晚也会倒下。退一万步说，如果现在倒下是因为子民弄错了，终朝一日也会被抽起来，否则，就说明他们做了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倒下，就是历史的终审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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