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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年谱(出生到19岁)

2017-04-30 赵士林文集

一九三○年(民国十九年,庚午)诞生 
六月十三日(农历五月十七日)。李泽厚出生于湖北省汉口。祖籍湖南长沙。出生当日,父亲送报喜信:

岳母大人尊前:前月肃上芜禀,谅已早邀慈鉴。近维福体安康,至颂且祝。启者:令嫒于本月十七日午前十时二十分解怀,得举一子,大小均甚平安,堪以告慰远注。兹特敬呈喜蛋等件,伏乞哂收为幸。专此敬请福安,伏维垂鉴。

                                 小婿李进肃禀旧历五月十七日午后四时发

    岳祖母

    姨岳祖母  大人前叱名请安,恕未另禀

   姨岳母大人前附此请安

   伯闳哥嫂以次均附此问候(见《答问》插页图)

高祖李朝斌(?~1894),字质堂,清朝将领,官至江南水师提督,《清史稿》有《李朝斌传》。《论学》:“我的始祖……祖父的祖父。他目不识丁。他本来姓王,王家养不起,就送给李家,后来从军了,打了很多硬仗、死仗,后来封了大官——江南水师提督,赐穿黄马褂。有了军功以后,王姓让他归宗,曾国藩上了一个奏折,说归到王家,王家不过多了一个儿子而已,但李家就没有后人了,所以就主张还是姓李,不要姓王。但是以王家为郡望,王家的郡望是太原。所以我们叫太原李氏,区别于其他的李。所以这个李是从我祖父的祖父开宗的,传到我才五代。”(第211页)关于此事,《清史稿·李朝斌传》记曰:

朝斌本姓王氏,父正儒,生子四,朝斌最幼,襁褓育於李氏。朝斌官江南提督时,牒请归宗,曾国藩引金史张诗事,谓:“朝斌所处相同,定例出嗣之子,亦视所继父母有无子嗣为断。今若准归宗,王氏不过於三子外又增一子,李氏竟至斩焉不祀。参考古礼今律,朝斌应於李氏别立一宗,於王氏不通婚姻。一以报顾复之恩,一以别族属之义。王氏本生父母由朝斌奉养残年,庶为两全之道。”诏如议行。

《论学》:“这个人呢完全是打仗出身,史书上有他的奏折,当然不是他写的了,是他的幕僚写的。他是曾国藩的部下,我还查出来看过几份。这个人官已不小,但仍生气,为什么呢?他觉得这些文官,没有打多少仗,反而得大官;他这个出生入死,官还不是很大。他就叫他儿子狠狠念书,他也不认识字,我祖母说的看他儿子功课的时候,看先生圈打得多,他欣赏;圈打得少,就要骂或者打儿子一顿。”(第211页)

李泽厚的祖父曾官至知州。《论学》:“他的孙子就是我的祖父了,那当然都是做官的。我祖父做了个云南思茅的知州,就是地区这一级,他和法国人搞过边界勘定等等,……辛亥革命前就已罢官居乡,家境越来越破落。虽然破落也还有不少钱跟房子,但土地已经很少了。”(第211页)“我是大房长孙,还有好多房呢,因为这个老祖宗讨了几个老婆,反正儿子有十三个还是十四个,搞不清楚。我是他第一孙子的第一个孙子。”(《论学》第90页)

父亲李进(1904年~1942年),字叔陶,时任湖北汉口邮局高级职员。《答问》:“始祖之时,家道殷盛,到我爷爷的时候虽已开始没落,但也还是富裕人家,所以父亲当然读了书”。(第62页)《论学》:“我父亲是自己奋斗出来的:已没有土地等财产了,考入邮政局做事情,他是大学预科,超过很多大学毕业生。当年说银行是金饭碗,邮政是银饭碗,当时邮政是英国人办的,用的公文是英文,不是中文,出的布告都是英文。”(第211页)“父亲一直在邮局工作,是高级职员。那时最好的工作,……待遇都很高。父亲的收入每月有二百多块,所以我小时侯的生活很好。我很早就吃过巧克力、烧烤等食物,而且在家里很受宠爱。……父亲家教很严,吃饭时祖母未上桌坐下,未动筷子,我们便不能动筷子吃,所以从小便习惯于克制自己。”(《答问》第62页~第63页)“但我父亲也是郁郁不得志,死得很早。”(《论学》第211页)父亲曾作诗《书示厚儿》:“潦倒谁于邑,谋生哪自由;韶华过似箭,期望渺如钩;身世两同恨,乡心一样愁;壮怀终是梦,有负少年头。”(《对谈》第154页)

母亲陶懋枬(1907年~1949年),没有正式上过学,只读过几天女校,但人极聪明,通过自学掌握了很多知识。母亲的人品与风范,对李泽厚影响极大。《答问》:“我母亲很重感情,而看轻名利地位,我这一辈子不想做官,也坚决不做,可能与她对我的影响有关系。我清晰地记得当年我父亲做了代理邮政局长的消息在报纸上发表后,父亲很高兴,母亲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与神态。”(第61页)

一九三一年(民国二十年,辛未)一岁

九月。十八日,日本军队进攻沈阳城,发动了“九一八”事变。

 

一九三二年(民国二十一年,壬申)二岁

 

是年。《杂著》:“最早是两岁时祖父抱我逛汉口市街的情景。一点也不清晰,只好像有个铜像在那里,这还可能是以后把图片上南京市孙中山铜像混在一起的缘故?但家人说有过这件事。”(第476页)

是年。弟弟李泽民出生。

一九三三年(民国二十二年,癸酉)三岁

是年。随家迁回湖南长沙。

一九三四年(民国二十三年,甲戌)四岁

一九三五年(民国二十四年,乙亥)五岁

约是年。《杂著》:“……电影院失火,母亲携我逃出,那已是五六岁了,依稀有点印象,但还是不清晰。”(第476页)

一九三六年(民国二十五年,丙子)六岁

十月十九日。鲁迅病逝于上海。鲁迅的著作、思想和人格对李泽厚影响极大。

一九三七年(民国二十六年,丁丑)七岁

七月七日。日本发动“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是年。在湖南长沙孔道小学读一年级。为躲避战乱,随母亲到宁乡道林便河外婆家,因此也辍学在家,由母亲教《幼学琼林》等。“我没有上过小学,小学我上了一年一级,抗日战争爆发了,我就下了乡,所以根本就没上”。(《论学》第90~91页)

《杂著》:“我家既非地主,也不是农民,长期住在城市。但我怀想最深的,却仍然是那些大片金黄色油菜花的田畴,那漫山遍野热情执着的映山红,那充满了甜蜜的润湿感的江南农村的春天气息……。”(第43页)乡下的生活给李泽厚以深刻印象:“但那庭院中的金银桂花树,那大门前的两个大石凳,那有着枇杷树的花园,那似乎很长、绕着水塘和竹林的围墙……不仍然存留在记忆中,时时哄骗我去寻觅么?是不是这些给我幼年的心灵成熟中打上印记的东西,老潜在地引导我对时间、存在和人生之谜去时时反顾呢?”(《杂著》第42~43页)

经历了第一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凉冷的凄怆感,像刀子似地划过心口,难过之极”——“一次是鹧鸪声,这是在宁乡道林便河大屋我家客厅的黄色大方桌前,七岁。”(《杂著》第476~477页)

一九三八年(民国二十七年,戊寅)八岁

十一月十三日。长沙发生“文夕大火”。九日、十一日,日军占领临湘、岳阳,为应对日寇侵犯,国民党当局实施“焦土政策”,于十三日凌晨2时在长沙城内放火,误酿灾难,全城被焚十分之九。时父亲在湖南邵阳邮政局任高级职员,全家则在晃县(今湖南新晃侗族自治县)。

一九三九年(民国二十八年,已卯)九岁

约是年。阅读《福尔摩斯探案》、中国武侠小说。《杂著》:“最早(十岁前)对我有影响的一批书是中国武狭小说:什么定身法,什么鼻孔里哼出两道剑光……即使荒诞,其中也有一些颇能满足儿童的想象愉快的东西。想象力是心理发展中的重要因素,对以后影响大。”(第19页)《答问》:“记得小时候看小说《封神演义》,到结尾时,使我非常惊异的是,姜子牙最后将那些打拼厮杀得难分难解、你死我活的敌我两方的战死亡灵,竟然双双对对、一律封神;是非曲直、善恶恩怨、高下强弱统统勾销,共同携手,进入和平安宁的神仙世界。”(第227页)

李泽厚认为,读福尔摩斯和武侠,对自己以后的逻辑推理和想象能力的培育很有影响。

一九四○年(民国二十九年,庚辰)十岁

一九四一年(民国三十年,辛巳)十一岁

是年。经历了第二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凉冷的凄怆感,像刀子似地划过心口,难过之极”——“一次是躺在小小竹床上,面对灿烂星空,这是在江西赣县夜光山的夏夜里,十一岁。”(《杂著》第477页)

一九四二年(民国三十一年,壬午)十二岁

是年。父亲由湖南邵阳调往江西。“记得抗战中,随全家从湖南调江西,坐的是带蓬的卡车(运一些行李),前面司机旁边那个位置永远都要么是我父亲,要么是我祖母,可我总是坐在前面,他(她)们抱着我。我母亲和弟弟就从来没有这个待遇,从没坐过前面。”(《答问》第62页)李泽厚在江西赣州插班保粹小学六年二级毕业,“最后六年二级插了一个班,搞了个小学文凭考中学。实际上学校是初中开始。”(《论学》第91页)

经历了第三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凉冷的凄怆感,像刀子似地划过心口,难过之极”——“一次是淡月碎在江水中,闪烁不已,这是走在赣县的浮桥上,十二岁。” (《杂著》第477页)

是年。父亲在江西吉安任上去世,年仅三十八岁。不得已,母亲只好带全家返回湖南宁乡,李泽厚则到宁乡靳江中学读初中。

《答问》:“……父亲去世后,家境一落千丈,因为父亲从不攒钱,没有什么积蓄,他死时年仅三十八岁,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两人的日子就过得很难。”(第62页)“父亲死后,家里顿陷困境。做着小学教师的母亲,惨淡经营,备尝艰苦,勉强送我兄弟二人上学。当时有人说,等儿子长大,你就可以享福了。母亲回答:‘只问耕耘,不求收获’。至今这句话似乎还在耳边,却不幸竟成谶语。母亲也没活到四十岁就死去了。每念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总不免泫然涕下。记得当年为了几个臭钱受多少气,如今有钱,又有什么用?也记得当年春节,亲戚家大鱼大肉,热闹非常;而我们贫困的母子三人,冷冷清清,相依为命。鲁迅说:‘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初中时之所以酷爱鲁迅和冰心,大概也与自己的家境和母爱有关。鲁迅叫我冷静地、批判地、愤怒地对待世界;冰心以纯真的爱和童心的美给我以慰籍与温暖;而母亲讲的‘只问耕耘’的话语和她艰苦奋斗的榜样,则教我以不求功名富贵,不怕环境困苦,一定要排除万难去追求真理的决心和意志。国外有人认为,要历史地、具体地分析一个人在学术上、文艺上的某些个性特征,应该注意到他的少年时期。……我终于放弃了中学时代成绩一直很好的数理化,而搞上了美学,不知是否也应追溯到自己那个孤独的、清醒的、伤感的少年时代?”(《杂著》第1~2页)

困顿的生活也使李泽厚深切地体验到了世间的冷暖:“如果家境一直很贫困,倒不一定会有这么深的印象;如果由大富而一贫如洗,可能也不会有这种感受和记忆;所以鲁迅先生讲:‘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路途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就是这样,不是由大富而是由小康人家一下子坠入困顿(但也不是陷入赤贫),我更深感触的与其说是残酷,不如说是虚伪,人情冷暖中的虚伪,所以我最恨虚伪。”(《答问》第62~63页)

是年。出现了一次“精神危机”——“十二岁的那年,我走到一个小山头上看见山花烂漫、春意盎然时,突然感到我是要死的,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因此曾非常‘悲观’地废学三天。”(《实用》第357页)

[按]少年时期的这一“精神危机”,对李泽厚的个性、气质乃至于以后的哲学思考的潜在影响很大,“……我总不能忘情哲学。而且以自己一生精力去钻这些领域内的一两个专题,即使成了专家、权威,似乎也难以满足自己原有学哲学的愿望。而哲学却总是要求更空灵、更综合、更超越一些。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对哲学有这么大的兴趣,则大概与自己的个性、气质、经历……有关吧。我还记得十二岁上初中一年级时的‘精神危机’:想到人终有一死而曾废书旷课数日,徘徊在学校附近的山丘上,看着明亮的自然风景,惶惑不已……”。(《杂著》第16页)“这大概是我后来对哲学——追问人生之迷感到兴趣的最初起源,也是我的哲学始终不离开人生,并且把哲学第一命题设定为‘人活着’而对宇宙论、自然本体论甚至认识论兴趣不大的心理原因。小时候,我对数学、考古、写小说都发生过兴趣,有过把他们作为自己毕生追求的意愿。但终于选择了哲学”,这可能就是一个因素。“当然,这种关系是在无意识层,因为我做哲学思考时从未有意想及任何童年故事或日常生活。”(《实用》第357页)    

是年。开始接触鲁迅的著作。鲁迅是李泽厚最喜欢的两位中国现代作家之一(另一位是冰心)。“自己从小就极爱读鲁迅的书,对鲁迅佩服得五体投地。”(《杂著》第103页)“记得是上初中的时候,就喜欢鲁迅的书,不大懂也硬着头皮看,而且越看越有味,似乎从中可以悟出些什么道理来”。(《杂著》第81 页)“从初中到现在鲁迅都是我惟一敬爱的人,他的性格对我影响很大,包括好的或坏的影响。”(《对谈》第142页)“现在看来,也许我读鲁迅的书为时过早,但确乎对我影响至深。不但鲁迅刚韧、顽强的一面,而且他作品中孤独、悲凉、沉重的一面(没有这一面便不是鲁迅),在我性格、情感、思想、兴趣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读鲁迅的书使人深刻,使人更严肃地面对人生”。(《杂著》第19~20页)“少年时代热爱杰出地表达了时代心音的中国作家鲁迅,大概与我不沉溺于抽象思维(尽管我很喜欢这种抽象思辨)、不喜欢琐细的专业化、关注中国现实以及接受马克思有关系。”(《实用》第357页)

一九四三年(民国三十二年,癸未)十三岁

是年。继续在靳江中学读书。李泽厚认为自己一生读书最勤奋是在靳江中学。学习成绩非常好,受到老师的喜爱,母亲将李泽厚的作文拿给别人看,常被误认为出自于大学生的手笔。《杂著》:学校“……离家三十里。我每周往返一次,回家过星期天。记得我总愿意邀表姊同路。我们是同班同学,家同在那个便河老屋。当时我十三四岁。有一次在路上,我用硬纸折成戒指形状给她戴在手指上。她只戴了片刻。我们一句话没说,我却感到很高兴。为什么呢?当时并不太明白。只是留下来的记忆,还如此鲜明。但有的时候,却是我一个人走。三十里路长又长,我只好在路上背要考试的古文,背不出来,便拼命想,这样不知不觉走了不少路。我当时对自己这种既打发长路又利用了时间的‘发明’沾沾自喜。湖南中等教育一向发达。靳江只有初中,地处乡村,且属初办;但回想起来,教员、校舍、图书、同学……都相当不错。我在这里读了不少课外新书,交了张先让、杨章钧、谢振湘等好朋友。还办过壁报,每期四版,刊名《乳燕》,小说创作占了大半篇幅,比我高两班的龚振沪(龚育之)也办了个叫《洞观》的壁报,两版,多自然科学内容,颇有水平。这些都是‘民办’的,还有‘官办’和班级办的。当时在我们这些小小学生里,自发的辩论和议论似乎还不小,其中一部分,便是针对着学校和校长的。记得有一次周会,校长周忠箸把我和龚振沪叫上讲台,让我们把一双胳臂举起来,卷起衣袖给全校师生看。他说,这两个学生成绩都非常好,但身体太差,这么瘦弱,这怎么行?!当时我既害怕,又高兴,印象至深。”(第43~44页)

一九四四年(民国三十三年,甲申)十四岁

五月。二十七日,日军发动第四次长沙会战,六月十七日,长沙陷落。《论学》:“初中上了两年,日本攻占长沙,学校迁往山区,没英语课,所以我说我的英语程度是初中二年级,因为初中二年二级以后就没上过英语了”。(第91页)

约是年。《杂著》:“在十四五岁的少年时代,我就带着忧伤和感慨,写过新诗和小说,模仿过艾青和艾芜,也填过‘凭栏欲向东风恼,莫笑年华早’、‘无言独自倚危楼,千里沉云何处放离忧’之类的词。一半可能是无病呻吟,一半也有真实性。例如,我爱上了一位表姊,却长期不能表白,她倔强、冰冷而美丽……”(第2页)“记得当年十四五岁,并非学校要求,也未有老师指点,却非常热中于读词和填词,特别是喜欢五代北宋词,当然还有一个南宋的辛稼轩。对于诗,甚至唐诗,倒望望然而去之。”(第255页)《华·讲》:“我少年时喜欢读词,再大一些喜欢读陶渊明的诗,……读外国小说时,记得开始喜欢屠格涅夫,但后来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玛佐夫兄弟》,看完后两三天睡不好觉,激动得不得了,好像灵魂受到了一次洗涤似的”。(第349页)《对谈》:“中学、大学喜欢读俄国小说,如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契可夫的作品。我打过一个比喻:屠格涅夫的小说像一杯清茶,托尔斯泰像一席佳肴,陀思妥耶夫斯基像一瓶烈酒,契可夫则如极富余味的涩果。”(第10页)《杂著》:“那时我没有与任何人来往,独自读着艾青的诗、艾芜的小说、聂绀弩的杂文,生活极其单调穷困。将来会是怎样的呢?当时一点也不清楚。像一条没有前景的路,或者根本没有什么路……”(第477页)

《杂著集》:“记得还是抗战胜利前,一位并不熟悉以致姓名全忘的年轻人,曾向我出示过自己的一首词作书法,开头那句是‘任胡骑饮马大江边,国破不堪羞……’,当时认为非常豪放,便记诵下来了。它使我想起长沙大火和会战。”(第402页)

一九四五年(民国三十四年,乙酉)十五岁

春。作《虞美人》词一首:“绵绵风雨家园泪,极目江山碎。晓来烦忧上危楼,千里沉云何处放离忧。   凭栏欲向东风恼,莫笑年华早;少年心意总殷勤,望遍山花春恋却难寻。”(《答问》第128页)

秋。从靳江中学(第四班)毕业,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时校址在安化桥头河)。《杂著》:“1945年秋,我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当时湖南最著名的省立一中,却因没钱入学,只好进了吃饭也有公费补助的省立第一师范。”(第2页)

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投降。李泽厚是在徒步四百余里到位于安化桥头河的第一师范的路上,听到了日本投降的消息。

后半年。在位于安化桥头河的第一师范读了一学期。

一九四六年(民国三十五年,丙戌)十六岁

是年。继续就读于第一师范。时第一师范已由安化桥头河搬到长沙岳麓山左家垅山坡上。读书期间,李泽厚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第一师范“也是名学校,但当时学校充满一种复古氛围,死气沉沉。在安化桥头河上了一个学期之后,搬到了长沙岳麓山左家垅山坡上。校前有两珠日本人留下的樱花,暮春时节,开得极为热烈。而极目远望,湘江如白带,似与楼齐,非常好看。当时进步学生运动开始风起云涌,时局也日趋动荡,学校却保守到连《大公报》之类小骂大帮忙的报刊都少见。我只好每星期天过河,在城里的书店站上一整天,饿着肚皮贪婪地翻阅着各种杂志、报纸和书籍,这其中的主要读物就是哲学社会科学方面的新书。正是在这种大量阅读和比较中,我选择了马克思主义。所以,我的一些马列基本知识,是在书店里站着读、在课堂上偷着读得来的(我故意选择靠最后的排次,上课时我也可以偷看自己的书),有好些是‘禁书’,是冒着一定的危险来读的。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比被动灌输的东西印象要深得多。并且,在这种阅读中,自己逐渐培养和增强了判断是非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应该说,这对我后来的研究工作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不喜欢人云亦云的东西,不喜欢空洞、繁琐的东西,比较注意书籍、文章中的新看法、新发现,比较注意科学上的争辩讨论……这恐怕都应追溯到自己那个贫困、认真、广泛阅读的青年时期。”(《杂著》第2~3页) “我在解放前,偷偷读过几本马克思写得书,那时是当作禁书来读的,比如《路易·波拿巴政变记》等。我从这些书里看到一种新的研究社会历史的方法,一种新的理论,十分受启发。”(《杂著》第8页)“四十年代后期以来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严格被禁的白色恐怖下,对我反而更具有吸引力。当时倾心革命,想穷究原理,于是由毛泽东而马克思,由马克思而黑格尔,而希腊,而其他。”(《杂著》第425页)“1949年以前,我已经看了一些哲学书,像艾思奇的《大众哲学》,翦伯赞的《历史哲学教程》,葛名中的《科学的哲学》等等,其中周建人编译的《新哲学手册》中有马克思的节译,好像是《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章,记不准确了,只记得很难读,硬着头皮啃下来了,对自己影响很大,那大概是接受马克思的起点,这些书都是自己选择看的”。(《登场》第11~12页)“当时,是在第一师范读书,思想是愈来愈左,醉心于《西行漫记》、《历史哲学教程》之类的书,自以为革命正宗,根本瞧不起储安平和《观察》。现在想来,实在幼稚。”(《杂著集》第401页)

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使李泽厚开始倾向共产党,“全班就我一个人倾向进步,后来被学校拉进黑名单,还突击检查我,不过我事先把书藏好了。……我当时太高调了,周围人都以为我是共产党,连我弟弟都这么以为。”(《李泽厚:关心现实的学者》2009年 10月9日)“我当时有红帽子,因为我革过命,我冒着生命危险传送过毛泽东的油印文告。……还送过军旗图样,送给土八路。……那时湖南还没有解放,乡下还有些土八路不知道军旗的样子。……一个朋友‘树竿子’。……拉队伍,那是个朋友,同班同学,他跟彭德怀差一个字,所以我记得,他叫彭远怀。……初中一年级下象棋他下不过我。他说他将来要当皇帝,我说你当皇帝,我就打倒你。他这时树竿子,树竿子要有军旗。我就从长沙搞了一个军旗尺寸藏着送给他。不过这次不能算什么‘革命’工作。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枪毙一个恶霸,挺起劲的。……那时侯我是要加入共产党的,我有一个机会,在湖南大学。后来因为母亲死了奔丧,等回来以后再找这个人,就找不到了。……没加入……但是我已经做过狠多事情,省一师第一批地下党员中,一些人直接间接接受过我一些影响。他们解放后公开时作报告还提到李泽厚受迫害。”(《论学》第105~106页)

 “但尽管思想激进,自己的‘小资’情感却仍然非常浓厚,有着各种各样的朦胧的憧憬和期待,期待着钟情、恋爱、欢欣……,可又什么也没真正发生和得到。自己在这方面的胆量实在太小。”(《杂著集》第401页)

一九四七年(民国三十六年,丁亥)十七岁

约是年。《对谈》:“我在高中最后一个时期对哲学发生兴趣,因为我在思考人生的意义,哲学是研究人生最根本的问题,人从什么地方来,要到什么地方去,有没有上帝等等。”(第92页)

《答问》:“……我在师范读书时便决心考大学,学校没英语课,我就自己学。还想造假文凭去考。”(第64页)

  

一九四八年(民国三十七年,戊子)十八岁

 

夏。从湖南省立第一师范毕业,给同学毕业赠言:“不是血淋淋的斗争,就是死亡——敬录KM语赠别本班同学”。《杂著》:“KM就是Karl  Marx,那时我是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但是当时不敢讲马克思,那是在国民党白色恐怖统治下的1948年春,只能写KM。‘血淋淋的斗争’在当时是一种非常激烈的革命情绪,跟谭嗣同在《仁学》里面讲的‘只有使新旧两党流血遍地,中国方有复兴希望’是同样的主张。那个时侯年轻,确实有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当时有这么一种激进的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值得尊敬的。”(第455页)

由于思想激进,李泽厚“在一师毕业后,经历了失学、失业”。(《杂著》第3页)“那时师范毕业不发文凭,必须两年后才发。即要求担任小学教师至少二年,但工作得自己找,我没找到(当时人们怀疑我是共产党,那时我思想相当左)。”(《答问》第64页)

是年~一九四九年。在湖南宁乡道林麟峰完小做历史教师。《答问》:“他(引者按:指李泽厚)说与外公肖斗南成为同事是在1948年到1949年,有一年多的时间,……李泽厚先生接着回忆当时的情景说,当时外公是校长,他是历史教师,蒋沛昌先生是语文教师,还有成惕四老师等。”(第76页)“李泽厚先生谈到了当时的麒麟山下麟峰完小教书的情景。……他说当时乡村偏僻,生活单调。李泽厚先生说当时全校有十三个教师,你外公是校长,你外公请一位美术老师王承渭按年龄顺序,将这十三人用剪纸头像排列起来,做成扇形,贴在一条狠高大的木栏上。木栏是黑的,剪纸是白的,黑白相映,分外鲜明,至今印象犹存。……他说十三个教师中,他当时是最小的。所以排列在最后,你外公大约是排在第七。……他说这个事情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当时学校教师同学之间都很团结,相互激励成才,在那个异常艰苦的环境里,学校有一股很强的凝聚力。”(第84页)

 

一九四九年(民国三十八年,已丑)十九岁

 

春。母亲在教书的地方去世,终年四十二岁。《答问》:“提到母亲我很愧疚,我不孝顺,她去世的时候我没有在她的身边,我不孝顺。……我那个时候正好是失学又失业……她死在外地……等我赶过去,人已经入土了……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她是死不瞑目的。”(第61页)。“到现在都是我人生最痛苦的事,过去好多年了还是那么地痛。”(《登场》第135页)

这时的李泽厚,双亲已逝,至亲之人只剩下年迈的祖母和小他三岁的弟弟。

八月。湖南和平解放。

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十一月。中国科学院成立。


 

 李泽厚曾祖父李朝斌

李泽厚主要作品集合

李泽厚诗词

李泽厚:寂寞思想者

二十四名学者眼中的李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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