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村委会大哥
“下来再说啦,下来再说!” 电话那头总是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
每次出发到村里去调查前一天,为避免扑个空或耽误人家要紧事,我总是要先打电话给村民小组的组长,想确认合适拜访他们的时间。但是,这些大哥总会不约而同地和我这么说。
他们说的“下来”,就是指从省城海口到“下面的”乡镇或村里去。
带着不安和焦虑,很多时候我也只能在现场随机应变——这的确是我这段时间最真实的感受。
有些时候,我们甚至还需要面对村组长负面的情绪:
“怎么又是你们!”(大哥,我们素未谋面啊)
“之前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统计了嘛,又来干什么?!”
所谓“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上到农林牧渔,下到柴米油盐,村里大大小小的事物,都需要村委会大哥们亲力亲为,来自各个行政主管部门,比如环保、农业、教育、卫生等的各种统计数据都需要他们协助收集。
比如,去年台风季后,镇里需要各村统计上报水产养殖受灾情况,这种统计往往工作量大,时间急,短短几天内就要完成上报。但是,这种时候养殖户可能正沉浸在受灾后的悲伤里,村委们却需要问人家的损失情况。“这就是要揭别人伤口呀!” 不理解的养殖户还会在电话里对着村干部喊:“你们就是想知道我有多惨,是不是?自己过来数啊! ” 面对村民的不理解和埋怨,村干部也只能是打掉牙往肚里咽。
当我们了解到这些背后的经历,我们就更容易理解,为何有些村干部对我们的请求会有质疑和不耐烦。这种时候我们一般都需要多一些耐心跟对方解释:我们在做养殖主体信息的确认,其实就是在更新信息,如果您那边信息没有变动就行,有变动的情况,我们就确认一下哪些信息需要修改噻.......
“别搞了,别搞了,我没空过来”.......
接着几分钟后,你就会看到这个说不来的人出现在了村委会门口。
有些大哥一坐下来就是一口流利的海普(海南普通话):“你这个图我怎么看? 我不懂看啊,打(印)的这么小,都不懂看呀,唉,这样不行的”
“大哥,你听我给你说一下咯,这边是去琼海的方向,这边是去会文的方向,这边是海,上面这里是XX村。” 我赶紧在地图上比划出东南西北。协助村长完成认图是我们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即便对照着图,对于部分村长来说他们还是不能很好的分辨出方向,这时候他们往往会变得不耐烦。我们只能慢慢寻找地图上相对明显、又能和他们印象中比较容易“对号入座”的各个“地标”,把空间不断缩小。
“大哥,你看,这边有条大沟,那边有条小沟,隔壁的这个鱼塘是另外一个村的吧......”
“谁说的!这明明是我们村的嘛!”
我被大哥怼得莫名其妙,这不是刚刚在隔壁村才确认过的塘嘛,怎么会?
“可是,隔壁村的王书记说他们村的人在塘边上载了两棵树,这个塘是他们村的呢......”
“哪里,我们村阿旺家的祖坟就在那里哦,我们村的,我们村的”
到底是种树说了算,还是祖坟说了算,这种“难题”也是我们在跟村委会大哥们确认信息时经常遇到的尴尬。
有些年纪稍大的村民小组组长确实没法从图上认出各家的鱼塘,这时,我们一般会从他自己的鱼塘开始慢慢向周围辐射。
经过不断的厘清、不断的沟通,大哥原本烦躁的情绪会慢慢缓和下来。
当我们共同努力辨认出第一个鱼塘的时候,他们也会开心的大笑,吐出几口烟。
记得前两天联系南星村的组长的时候,问他是不是周大哥,他直接来了句:“你打错电话了!”
我在村委会的通讯录上反复确认电话号码确实没错以后,又拨了回去:是村长不?
电话那头才回道,“对对对,我是村长”。
那天傍晚,会文下起了雨,周大哥却坚持骑着摩托车带我去各个鱼塘做确认,生怕有一些缺漏。协助我确认养殖鱼塘后,周大哥又匆匆忙忙地赶去了他们修村路的施工现场。
大家都是不同风格的村长,随着更长时间的相互了解,我们也更加理解他们的不易。尽管他们一开始会因为没有时间或不熟悉而拒绝我们,但最后他们都会尽心尽力去协助我们完成工作,我们也慢慢知道了如何和他们更好地沟通。
其实,他们都是可爱的人。
梁 俊
毕业于水产养殖专业,服务过大型饲料企业。曾经想成为勇敢的海上战士,现在变成了一个混迹渔业社区的“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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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丨梁 俊排 版丨易凤婷感谢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中华环境保护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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