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读 | 程焕文:浅谈高校图书馆发展趋势
一、引言
在图书馆事业发展过程中,过去三十余年间,自动化技术、互联网曾一度为图书馆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新世纪以来,网络技术、数字化技术、网络与通信技术(ICT)的发展着实让图书馆兴奋了一段时间。图书馆数字化、网络化程度不断增强。然而,近十年来,革命性技术并未出现,相应地,能够引起图书馆进一步变革的新技术也没有出现。甚至现在回头来看,网络技术、数字化技术、通信技术实际并没有为图书馆带来革命性变化,而如火如荼的云计算、大数据其实与图书馆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没有为图书馆带来根本性变革。
然而技术的潮流依然会滚滚向前,我们无法预知它会为图书馆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但目前我们知道至少有三种技术会或多或少推动图书馆的发展。
其一,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已经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领域,目前应用于高校图书馆的是智能的图书机器人。2017年,武汉大学图书馆联手百度共建人工智能图书馆,以期有机整合现有的学术资源,提升定制化的信息推送服务,提高学术资源的利用效率。
其二,量子计算机。当前,各国正在积极研发量子计算机,它将大大提升全球计算的能力和速率。
其三,埃隆·马斯克(Elon Musk) 的Space X空间探索计划,计划在2019至2024年期间,Space X通过“猎鹰9号”火箭发射大约12000颗通信卫星到轨道平面,组成卫星通信群,在全球范围内提供低成本的互联网连接服务。假如计划成功实施,现有的网络传输会发生深刻的变化。
由此可见,未来五至十年,技术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高校图书馆路在何方,我们目前无法明确地预知。但图书馆作为知识中心、学习中心、文化中心的功能,我相信必然是图书馆未来发展中不断深化的三大功能。
二、资源建设与知识中心
高校图书馆发展的趋势是什么?这是一个难题。
2000年左右,高校图书馆都奔向数字图书馆的建设。例如CERNET和CALIS两大基础设施的建设。其中,后者1999年初正式启动,致力于全国高校文献保障共享系统,两期的建设目前已逐渐陷于停滞。而作为教育部“211”重点工程的CADAL也发展低迷。目前运转尚可的全国共享系统应该是CASHL 。
当前,高校已进入双一流建设和发展的阶段,即建设一流大学,一流学科。过去211和985时期,高校是项目式发展模式。双一流则是一个长远的规划发展模式。动力来自国家的长期经费支持。这三个时期的高校发展过程,本质在于经费的分配,目标是建设国际一流高校。至2030年,高校之间的差距将会进一步扩大。那么,在配合学校双一流建设的背景下,高校图书馆发展根本在于什么呢?那就是资源!
在数字资源飞速增长和普遍使用的当下,很多人对数字资源都没有清醒和清晰的认识。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对数字资源的发展充满了信心。但是,多年来的实践经验显示,图书馆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数字资源捆绑,被数据库商绑架。我本人曾出过一本题为《程焕文之问——数据商凭什么如此狼》的小书,深入探讨这一问题。此外,还潜伏着一个更大的危机,即数字资源的保存问题。这些年来,图书馆学界、业界召开了很多会议,讨论数字保存的问题,但我本人对数字资源的保存不抱乐观的态度。
另一方面,图书馆的上游产业——出版业的出版形式同样没有发生根本性变革。虽然在欧美国家,纸质文献的出版曾一度低迷,但最近两三年,从欧洲到美洲,纸质出版开始回暖,许多出版社扭亏为盈。中国的出版事业特立独行,仿佛与世界潮流毫无干系。从八十年代每年出版几万种,到如今每年出版五十万种,中国的出版总量是其他国家总和的数倍。面对如此庞大的出版量,高校图书馆如何发挥其文献保存的基本职能,如何开展馆藏建设,是值得深思的问题。我在任何时候都在讲纸质资源是图书馆的根本。今天,图书馆的信息资源建设,假如一味跟风,让数字资源牵着鼻子走,各馆资源的同质化的情况将越来越严重,馆藏毫无特色可言。当所有高校图书馆的馆藏资源都趋同的情况下,怎么能实现一流的图书馆的发展,更遑论实现一流学科,一流大学了。因此,图书馆的资源建设,应是两条腿发展模式,数字和纸质资源并行。中山大学图书馆始终致力于纸质馆藏的建设。根据学术著作在总出版量中的占比,每年约有10-13万的学术图书是高校图书馆需要购藏的。在全国高校图书馆中间,每年采访量在6-8万种的图书馆并不多见。而近三年中山大学图书馆的年均采访量已超过了十万种,这意味着十年后,中山大学图书馆将比其他图书馆多拥有30-50万种文献。
在各图书馆资源高度同质化的情况下,一个图书馆知识积累有多高,学校的科研平台就有多高。若干学校图书馆正在悄悄地进行特色资源的建设,如厦门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复旦大学等都在进行特色资源的建设。中山大学图书馆同样每年都在用大比例的经费从事特藏资源的建设。
观诸国内公共图书馆,其馆长们也处于迷茫的状态之中。近百年来,中国图书馆一直在追赶世界图书馆的潮流。然而,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我们发现,我们不仅在硬件上早已超越欧美的图书馆,过去欧美的先进图书馆理念现已成了普遍共识,在经验方面已无新的兴奋点。新世纪后,欧美图书馆界对中国图书馆事业的看法也发生很大转变。在此背景下,国内图书馆界曾出现关于发展趋势的彷徨,我们不应彷徨,而应从现在开始引领世界的潮流。国际图书馆界经常讨论图书馆的发展趋势。趋势之一即是重视纸质资源的建设和发展,突出特色资源的发展,我们更应坚定不移地走资源为王之路。1992年全国文献普查时,中山大学图书馆的馆藏总量仅300万册左右。截至2017年12月,馆藏总量已达685万册。然而这与欧美的大学图书馆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目前,中山大学图书馆在欧美大学图书馆排名中约在100位左右。根据教育部办学要求核算,中山大学图书馆离生均150册藏书还有一段距离,我们仍然要进一步加强馆藏建设。
除了馆藏资源之外,另一个问题就是空间资源的问题。空间资源的发展,是提高图书馆吸引力的重要途径。2001-2004年,中山大学图书馆实现了空间资源的飞越,跃居全国高校图书馆总面积第一。但按照教育部的办学条件,生均建筑面积仍然不足。全国只有没有扩招的学校,生均拥有图书馆面积才勉强合格。
实际上,总的来看,中国图书馆界在空间资源的发展上已逐渐引领世界潮流。近年来,国内图书馆在图书馆空间设计上充满创意。未来图书馆的发展趋势将包含空间资源,且呈多样化特色,更加切合用户的需要。图书馆馆员是否有思考这个问题?图书馆的空间如何才能更适合读者的需求?中山大学图书馆的总馆过去是三线制建筑模式,明四暗八。改造扩建后,图书馆成为大空间、敞开式、功能化布局模式。对于这样的空间,如何改造利用,有很多值得思考的问题。在图书馆空间变化过程中,每个图书馆有一些新颖的创新和突破,比如中山大学学人文库,采用了16-19世纪欧洲图书馆流行的阅览大厅样式和中山大学历史文化与中国历史文化的元素,古今中外,浑然一体,高贵典雅,别有情趣。
图书馆空间资源的发展观念与过去有很大的变化。中山大学图书馆多功能报告厅——聚贤厅在当初设立时,学校有部分人反对。而在今天,这类多功能报告厅是图书馆的必须空间。图书馆的空间资源与知识资源是同等重要的。读者除了在图书馆阅览读书之外,还要更多的空间资源需要利用,如展览空间、学习空间、共享空间等。空间本身就是一个资源。空间资源的重要性越来越被重视。很多图书馆因空间资源不足而受到发展的局限。
可以说,各高校图书馆如何发展,最重要的是上述文献资源和空间资源的发展。
三、阅读推广服务与学习中心
资源建设始终是基础,不是图书馆的目的。图书馆的目的是服务,为服务对象去服务。这是现在图书馆另一个迷茫的地方。过去有信息挖掘、信息推送,但是今天,随着读者信息能力的提升,图书馆的信息服务的必要性逐渐式微。在数字资源匮乏、经费匮乏的时候,图书馆的参考咨询服务曾是一种很高级的信息服务。当互联网兴起并迅猛发展后,过去靠专利、索引为生的情报所几乎消失殆尽。随着人们的信息检索能力的不断提高,对图书馆开展信息的素养教育也提出更高的要求。即使今日之查新查引服务,其必要性也有赖于制度的保障。
近年来,高校图书馆兴起阅读推广,并以一股燎原之势席卷全国,全国各地举办各类阅读推广案例大赛。本人担任中国图书馆学会副理事长,负责全国阅读推广工作,但对如火如荼的高校阅读推广现象却是忧心忡忡。大学是聚集了一众读书人的所在,读书人读书本是理所当然之事,现如今还要通过阅读推广来证其重要性和必要性,实属荒唐。即便如此,高校的阅读推广工作依然十分必要。中山大学图书馆每年推出全校阅读报告,统计院系阅读排行,评估各院系学生的阅读状况,得到学校的重视和支持,也引起学院的高度关注和热议。那么,面对高校阅读率逐年持续下跌之势,高校图书馆应采取什么措施来提升阅读率呢?很多图书馆提出嵌入式的学科服务方式,即高校图书馆员嵌入学院的学术团队和学术研究中去,提供定制化的信息服务。在去年的图书馆机构改革中,中山大学图书馆重组了公共服务部,设立学科服务、阅读推广和馆际互借三个小组,着力提升这三方面的服务。
在提高借阅总量的同时,如何最大限度的吸引读者到馆,也是高校图书馆面临的难题。让读者来到图书馆,知道图书馆,了解图书馆,这是图书馆长期发展的重要职责。如何让师生最大限度的利用资源,是馆员工作中始终要想到的。十多年前,中大图书馆尽管设施设备很普通,但理念非常领先,时至今日,当我们的理念变成大家的共识之后,也就不能称为先进了。十年前,我们讲自由、平等、开放,现在全国图书馆普遍在讲这一观念。人性化、借阅无限量、免费、开放的服务我们均已实现。但面对不看书的学生、鲜少踏足甚至从未来过图书馆的教师,图书馆的工作任重道远。图书馆的服务方向应该向更深的底层精细化方向发展。当多数图书馆服务实现自动、自助时,图书馆的服务精细化就是要更多地深入到末端、终端服务。面对有限的时间,海量的阅读资源,图书馆的阅读推广工作尤为必要。如何调动读者阅读的兴趣,发挥图书馆资源的充分的效益,是图书馆应该深思的问题。
为人找书,为书找人是图书馆工作的核心。实际上,我们仅做到了前者,后者则没有实现。前者是被动式服务,而后者才是主动、积极的服务。图书馆的服务只有在为书找人的时候才是主动的。如南京大学自2015年开始实施的“悦读经典计划”,是由南大一批教授按照经典性、思想性、知识性、前沿性和可读性的遴选标准,经过广大师生网络投票选出的60种基本书目和一百多种拓展书目组成的。这一计划也是南京大学实施“三三制”本科教学改革五年以来在通识教育领域向前迈进的又一步。中山大学图书馆也曾推出中山大学青年学者推荐书目活动,旨在鼓励学生多读书,读好书,读经典书。
四、特藏资源与文化中心
高校图书馆还肩负着文化中心职能。中山大学图书馆的特藏部、古籍修复保护中心,是新世纪中山大学图书馆所拥有最独特的发展方向。尤其是当其他图书馆对数字资源和数字化建设孜孜以求的时候,中山大学图书馆在中西文古籍、特藏资源的收集、整理和保护方面已在全国独树一帜。
在数字化发展过程中,我们应始终清醒地认识到图书馆是学校的文化中心。如何保存和传承文化,是图书馆的重要职能。因此,中大图书馆特别关注和重视发展特藏资源,探索古籍保护的理论和技术。
近四五年来,数字人文掀起新一股热潮,成为业界的热点。图书馆在推动数字人文发展的时候,首要的基础就是特色资源。数字人文要求图书馆员、技术开发人员、学科专家紧密合作,传统的所检即所得已经过时,数字人文要要实现的是关联性的揭示,是深入挖掘和整合不同事物的内在联系,这与今天的图书馆服务的本质是一致的,这也是为什么数字人文流行的原因。换句话而言,图书馆的服务应该变嵌入式为合作式。图书馆与学科、老师的关系是共同合作的模式也只有平等、合作,这种良性互动才会长久。目前中大图书馆也正努力推动这一发展。
概括起来,图书馆将向着知识中心、文化中心、学习中心深入发展。其中重点的还是资源建设与服务,文献资源、信息资源、空间资源,是文化中心、学习中心的基础。
中山大学图书馆在本年度应做好两件事:一是提高纸本借阅总量,二是最大限度吸引师生到馆。
(转自微信公众号:掌上图情 ID:Palm-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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