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莺：当新时代一专多能的“T型”金融法官 | 庭前 · 十佳青年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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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届上海法院十佳青年评选活动如期而至。庭前独角兽每日将陆续推送23位候选人的成长故事，之后将进行十佳青年网络投票和现场评选活动，敬请期待。

奋斗为本 追求卓越

沈竹莺（上海金融法院）

成长故事

第三届上海法院十佳青年候选人

  立志：良法的魅力让我走上法官之路

高中时，我喜欢律政剧里的唇枪舌战，觉得法律挺“酷”，辩论很“燃”。一天，辩论队组织观摩93年狮城舌战的决赛录像，获胜方复旦大学从“人性本恶”的悲观立论出发，引出“人人作恶故人人不得作恶”的辩证思考，最终得出“以规则遏制恶“的积极结论。我感到醍醐灌顶，辩论的“燃”在于让真理振聋发聩，法律的“酷”在于用规则构建秩序。复旦辩论队有两名成员来自于法学院，我认为这不是巧合，正因为法学是正义规则与严谨思辨的代名词。于是，去复旦学法律成了我的高考志愿。

“团结、服务、牺牲”的复旦精神，让我变得更有社会责任感。大四那年，我选择加入大学生西部支教接力计划，在被联合国命名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西海固支教一年。黄土地的风沙磨砺了我的性格，也重塑了我对法律专业的认知。善良的法律能够促进社会资源公平分配，法律青年应当在捍卫正义的迭代努力中实现个体价值。

研究生期间，机缘巧合，我有一小段为诉讼律师当助理的实习经历，让我有机会走近法官这个群体。我发现并不是每一场庭审都有唇枪舌战和刀光剑影，但总有谦和居正的法官散发着静水深流的理性魅力，通过一个个案件的审理，细水长流地主持着公平与正义，这就是我心目中法律人应有的模样。于是，毕业那年，我报考了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十年中，我从一名书记员成长为一名入额法官。

2018年8月20日，全国首家金融专门法院成立，我有幸成为首批法官和首批审判团队负责人之一。什么是新时代金融法官应当具备的素养？这是每位金融法官的必答题，我为此思考了很久。在我眼中，新时代的金融法官应当是一名“T型”人才，也即一专多能。具体而言，”T型”金融法官，应当懂法律、通金融、晓外语。

  “T”之懂法律：精进适法能力

法律适用是每个法官的基本职业技能，对于金融法官来讲，金融行业的快速发展与金融立法的相对滞后是面临的最大挑战。脑洞大开的金融创新不断突破传统法律关系和现有法律框架，需要以钻研精神探究法律本质，以科学方法准确解构案情，以开拓勇气填补法律空白。

初涉审判时，曾因解读法条过于片面机械，遇到具体案件总觉无法可依而惶恐；也曾因对争议焦点把握不准，必须再次开庭查明事实而懊恼；更曾因文书说理不够透彻，裁判结果遭当事人质疑甚至上诉而感到挫败。突然意识到，现实生活中的法律关系是相互交错且枝节旁生的，唯有练就洞若观火的眼力，才能从纷繁的案情中找准法律适用的连接点，精准定位争议焦点和审理要点。为此，我自己设计了《案件审理日志表》，从诉辩意见、基本事实、争议焦点、法律检索、庭审提纲、引申思考等12个方面对案件进行拆解和重构。一案一表，经年累月，有了百万余字的阅卷笔记，才有了面对复杂疑难案件的从容自信。

金融审判中经常遇到新问题，倒逼着审理者不断深入思考，广泛开展调研，如此方能妥善做出裁判。我围绕金融审判法律适用问题撰写了40多篇实务论文，其中20余篇发表在《中国审判》《人民司法》等重点刊物上；先后获得全国法院学术讨论会二等奖和中国法学会专题学术研讨会一等奖，1篇论文被《全国专家型法官司法意见精粹》收录；还获评上海法院调研标兵。近两年来，完成了中证中小投资者服务中心课题《多元化解证券期货纠纷协调对接机制研究》；参与了上海高院重点课题《科创板注册制法律实施问题研究》；还带领团队成功申报上了海市全面依法治市调研课题《金融司法服务保障民营企业健康发展相关问题研究》，并以一等等次结项。

法律供给不足是金融审判的难点，却也是其魅力所在，法律留白之处更能彰显司法者的思考与情怀。近年来，部门规章可否影响金融合同效力这一问题备受争议，赞同者认为应当顺应金融强监管的要求，反对者则担心当事人意思自治被过分压制。我主审的全国首例涉外国人隐名代持上市公司股权案就遇到此问题。法官不能拒绝裁判，基于对《民法总则》《合同法》关于合同效力规定的深入解读，我和合议庭最终以金融“公共秩序”切入，证成部门规章影响合同效力的连接点，并从实体正义和程序正当两个层面审慎论证了判断部门规章是否构成“公序秩序”的标准，我们同时明确表态应当避免滥用这一规则而过度克减意思自治。后来《九民会议纪要》明确，违反规章一般不影响合同效力，但涉及公序良俗时应认定合同无效，并要求多方面慎重考量，充分说理。我们提前做到了这一要求。

“T”之通金融：形成金融视角

9年前我还是一名初任培训中的准法官，有幸与带教老师共同参与了全国首例掉期纠纷的审理，为中国司法增添了“金融衍生品种交易纠纷”案由。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掉期实务和ISDA主协议，对晦涩的交易术语似懂非懂。虽然案件圆满调解，并获评全国法院十大践行能动司法理念优秀案例，我却因遭遇知识恐慌而久久不能释怀。

金融知识短板的暴露，让我明白了“不懂投资理财的小散不是金融好法官”这个硬道理。之后，我为系统学习金融知识投入不少精力，也为积累第一手金融投资经验而交了不少“学费”。付出总有回报，我get到了金融案卷的正确打开方式，那就是用资本的预期去观察法律，用法律的规则去引导资本。

为高效化解群体性证券纠纷，上海金融法院率先探索证券纠纷示范判决机制，我有幸参与了首例示范案件的审理。损失核定环节出现僵局，核定机构扣除系统性风险时仅选取了首次买入和最后卖出两个时点的大盘指数作静态线性分析，未能考虑投资者实际交易权重分布，原、被告都表示不满。从金融视角看，投资者的每一笔交易都有各自对应的系统性风险，当事人的质疑具有合理性，由于股价是动态波动的，计算系统性风险也应当考虑波动因素。为破局，我建议为每位投资者模拟一组与真实交易对应的大盘指数交易数据，通过观察两组交易的损益比例，确定系统性风险占投资损失的比重，并为此取名“大盘指数同步对比法”。这个提议最终被合议庭采纳，损失核定机构据此改进了算法。该案获评中国十大影响性诉讼、上海市法治建设十大优秀案例、上海法院十大典型案例。精细化核定投资损失是近年来证券虚假陈述纠纷案件审理的趋势，但如何操作却尚无统一标准，我很高兴能够为此贡献一份智慧。

根据木桶原理，木桶的盛水量由那根最短的木板决定，对我而言，不断积累金融知识便是不断接长短板，不断提高办案水平。近三年来，主审的5个案件分别入选人民法院案例选、上海法院参考案例、上海金融审判十大案例、上海法院十大优秀裁判文书。

  T”之晓外语：开拓国际视野

上大学时我的英文学得还不错，也有在全球500强企业法务岗、国内顶尖律所用英文实习的经历。但进入法院后，发现工作环境几乎全是中文，英语就慢慢退化成了业余爱好。直到审理一起涉外信用证案件，又让我感到英语也并非可有可无。该案争议焦点是通知行对信用证修改件的真实性有否尽到审核义务，关键证据则是通知行与开证行之间通过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系统发送的往来电文。SWIFT电文均为英文，有很多固定格式和惯常术语，尽管双方当事人均提供了中文翻译件，但对同一术语的译法不同导致译文存在差异。我通过学习SWIFT电文规则，研读电文原文，最终结合上下文语境认定通知行对电文的理解符合行业惯例。

在审理一起车辆保险案件时，我对“找不到侵权人时保险公司部分免责”这一保险条款产生疑问，认为将侵权人逃逸的风险加之于投保人，似有不公。通过外文检索，了解到在保险业较为发达的英美国家也有类似的“hit and run”免责条款，是经保险精算后的合理安排，投保人可以通过购买附加险分散此种风险。于是，心中的疑问获得解答。

后来，我参与上海金融审判十大案例英文议稿的核校，看到自己审理的案件与其他优秀案例一起被翻成外文，能够被国际同行看到，感到很自豪。这些事情让我明白，金融交易和金融审判都具有较高的国际性，外语不仅是金融法官时常会用到的工作语言，而且是借鉴域外金融司法先进经验，同时向全球展示金融纠纷解决中国方案和上海实践的重要工具。自此，学习和用好外语，不再是我的业余爱好。

  感恩：所有过往，皆是序章

很庆幸，这些年有多岗位历练的机会。我曾两次被借调至综合部门协助工作，并于2013年当选为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专职团委书记，正式调入政治部。从法律专业角度看，综合管理岗位的工作似乎有些“不务正业”。但参与其中，我发现这样的经历，对自己今后的成长是笔不可多得的财富。期间，我创办青训品牌项目“资深法官经验谈”，开展各类法律志愿服务，带领法院青年利用业余时间改编的MV《一中法院小苹果》刷屏朋友圈；主持上海广电法治天地频道《法官说案》栏目；参加全市法院主题演讲比赛获第一名；参加全国法院诗文创作比赛获三等奖。

这些工作，能让司法经验更好传承，让更多的人感受司法温度，让更多的法院青年获得职业尊荣，也是一种“正业”，值得为之努力奋斗。而且，正是专业不对口的工作，不断把我推离舒适区，不断拓展我的极限，磨练我的大局意识、问题意识、协作意识和变通意识。

记得入额法官遴选委员会面试现场，一位考官问道：“看你的履历，应该可以当个不错的政工干部，放弃不觉可惜吗？”我答道：“所有过往，皆是序章。综合工作的积累一定会让我的法官之路走得更扎实。”直到现在，每当我处置审理突发状况，作当事人调解工作时，都会用到在综合管理部门历练的沟通协调能力。而在团干岗位上带队伍、促团建的经历更为我当好审判团队负责人助益良多。

虽然，离一专多能的“T型”金融法官还有不少距离，但既然已锁定目标，今后的每一次奋斗，定当全力以赴。我相信，每一次付出，都会蕴含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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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高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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