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对男人又打又骂的泼妇,让我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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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老朋友给我来信,谈到她母亲。
她母亲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非常能干,干起农活来比男人都利索。
但她母亲又非常强势,发起怒来,不仅对她父亲又打又骂,而且村上有人欺负她家,比如盖房子占了她家地基,犁地犁走了她家地边子,或者偷了她家的鸡炖到锅里被她母亲顺着鸡毛发现了,她母亲就会站在那家人门口,骂上三天三夜。
当然,在教育孩子上,她母亲也是雷霆手段,一言不合就打人,不管是我这个老朋友,还是她哥哥,都没有少挨母亲的揍。
母亲揍孩子,绝非虚张声势,而是实打实地下狠手。
小时候,她哥哥去别人地里偷瓜,被人找到家里来,她母亲用鞋底子把哥哥的屁股都打烂了。
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中学时不好好读书,早恋爱上班里一个长得帅又性格温柔的男孩子,母亲被老师告状后,一个耳光子呼过来,打得她口鼻流血,差点耳膜穿孔。
这些事儿要是搁现在,她母亲就是妥妥的家暴,是要上热搜被人骂的。
幸与不幸的地方都在于,那个年代的人们,好像对老子暴力管教儿女无暇关心。
一方面,大家都在为生计忙活,吃饱饭和活着才是头等大事。
另一方面,那个年代的人说到底还是封建家长那一套——子不教父之过,你爹妈教训你不还是都为了你好?
在母亲暴力的管教下,她和哥哥竟然都考上了大学,她哥哥考上的还是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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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长大后,母亲的暴脾气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有所减弱。
相反,母亲只要看不惯谁,依然是破口大骂,根本不留情面。
直到现在,她和哥哥都非常惧怕母亲。
因为惧怕母亲,她和哥哥在选择对象时,无一例外地都走上了误区:
哥哥谈过很多次恋爱都无疾而终,最后挑选的嫂子,竟然比她这个妹妹更像母亲的亲生女儿,也是个一言不合就拍桌子的暴脾气。
因为嫂子也是暴脾气,母亲也是暴脾气,两个女人根本没法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这些年,嫂子很少回老家看母亲,母亲更是不去哥哥家里。
她也谈了两场恋爱,最后还是嫁给了她中学时就早恋的那个男孩子——一个文文弱弱又不慌不忙的中学老师,为此她一度还和母亲断了母女关系。
结婚前,她就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当母亲那样的泼妇。
结婚头两年还算好,后来有了孩子,丈夫做什么事儿都是慢半拍,孩子又比较难带,她工作也忙。
因为惧怕母亲,她就让婆婆来帮忙带孩子,结果婆婆也是搞事儿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她的面儿说“好好好”,背后就谎话不断和自己儿子打小报告。
我这个老朋友开始变得非常焦虑。
这种焦虑攻击着她,让她一次次不可抑制地像母亲那样发脾气。
对男人,对孩子,对婆婆。
不同的是,母亲发脾气,是逮谁轰炸谁,逮谁揍谁,而她再生气,也不会打人,只会用嘴攻击,攻击别人后又变得特别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那样。
也就是说,母亲发脾气是理直气壮,是怼天怼地,是“都是别人的错,老娘没有错”的从不反思。
而她全然没有母亲的那种“从不悔改,唯我独尊”的自信。
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认为自己不该发脾气,但又不受控制地发脾气,发完脾气后她又陷入反思,反思之后更加后悔,后悔之后忍不住向她伤害的人道歉,但道歉之后她下次还要发脾气。
总而言之吧,她陷入了“告诫自己不该发脾气”和“控制自己发脾气”的内耗里,自我攻击,痛苦不堪,又找不到出路。
如此一来,她反倒羡慕起母亲来。
母亲这样“发完脾气,老娘不认错,老娘还很爽”的人,好像活得更简单、更纯粹、更统一:
“痛苦都是别人的,反正我发完脾气就爽了,且从来不认为自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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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我真是害怕我妈妈,又特别羡慕她,她这么富有攻击性,又这么富有生命力,从来不用反思,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从来不向任何人道歉。”
她给我来信说,她对自己的分裂特别苦恼,又不知道如何自救。
我给她回信说,我给你讲故事吧。
我因为晚上散步锻炼,认识了我们小区妈妈群里的很多人。
我倾听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妈妈们,大致分为这样三类。
第一类以A妈妈为代表:
没有读过大学,也从不看书,但她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相信自己的教育没有问题,也相信孩子非常优秀。
她极少反思:“我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伤害孩子?”
第二类以B妈妈为代表:
上过大学,爱看很多教育类文章,特别爱反思自己的行为,但她也特别容易分裂且焦虑。
爱把自己家孩子和人家比,也爱患得患失地想:“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第三类以C妈妈为代表:
也读过大学,也看过很多书,知道没有什么完美的教育方案,更没有完美的小孩,所以对孩子很接纳。
她忙活自己的事儿,也接纳孩子的问题,愿意付出努力去帮助孩子,但对孩子也不过分控制。
我又观察了一下,发现A妈妈和C妈妈这样的人,反而能养育出相对优秀的孩子。
而B妈妈这样的家长,孩子反而相对叛逆。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B妈妈这么爱反思,孩子却更加叛逆呢?
因为她总是在“焦虑”和“反思”之间不断切换,没有一以贯之的言行,孩子生活的环境和内心的秩序,是紊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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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老朋友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说:
“我明白了娜姐,我母亲虽然暴戾,但她是个逻辑自洽的人,我虽然每天都在反思,但我陷入了分裂里。”
我说,是的,亲爱的,我们这代人最大的问题,是懂得了那么多教育方法,却迷失在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里。
我们受过高等教育,也看了很多教育文章,这让我们很容易在共情中反思。
但我们又自带原生家庭的创伤,在各种焦虑中陷入了内耗,这又会让我们一旦回到生活的实处、养育的实处,又把道理忘得一干二净,在焦虑中变得分裂又痛苦。
这是现代人,很多都有两幅面孔的原因,也是我们明明知道父母的教养不对,却又在痛苦中不自觉沿袭父母不当教育的原因。
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减少对自己的苛责,不断在实践中调试自己的心,尽量接纳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们只有接纳了自己的缺点,缺点才不会折磨我们,才能避免陷入不断反思不断内耗中。
要么像A妈妈那样,没有文化不可怕,也不必装作有文化,专心给孩子做好后勤保障,孩子就会在被温柔和被信赖中,成为温煦善良的人。
要么就像C妈妈那样,接受不完美,知道很多事情自己不可为,接纳残缺,努力变好。
简而言之:
当不了怼天怼地从不认错的泼妇,那就当一个“知道我自己不够好,但我接纳自己不够好,同时我走在不断变好路上”的普通人。
——E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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