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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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娃小时候，我比较焦灼。
那时我在报社上班，没有采访任务时，焦灼怎么找采访线索。有采访任务时，又焦灼稿子写出来能不能发。
整个人处于一种不确定的忧虑状态。
那时，我没有少和孩子发脾气。
他不停哭闹，要这要那，非常黏我，甚至不停生病时，我也有很多无名火。
忍不住发泄到孩子身上，也是常有的事。
气得狠了，甚至会在孩子屁股上，印下五指山。
有读者给我来信，谈到对孩子又爱又恨的种种情感，我是了然的——我家里还有公公婆婆和老陈帮衬，很多女性朋友是一个人带孩子，在孩子面前时有崩溃，真是在所难免。
不同的是，我们这代女性，大都读过书，总爱反思自己。
所以，在孩子面前崩溃后，我们就容易后悔：“哎呀，孩子那么小，孩子身体也不舒服，孩子不过是想我了，我怎么能那样对他？”
生孩子后，我已开始看心理学的书籍，多多少少知道，我对孩子的无名火，一半来自没有处理好自己和工作的关系，一半来自小时候父母忙于生计对我的忽略。
我看书上说，没有完美的妈妈，不能让孩子带着恐惧入眠。
比如你吼了孩子，孩子很伤心，你要及时和孩子沟通，说清楚刚才你吼孩子，是你自己出现了问题，而不仅是孩子错了。
所以，如果哪天我吼孩子了，孩子晚上睡觉前，我就会和他沟通一下：“妈妈刚才不该那样对你，妈妈因为自己心情糟糕才那样，妈妈错了。我爱你，晚安。”
孩子非常容易原谅父母，所以我娃总会大方地说：“妈妈，我原谅你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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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多发生孩子小学二三年级前。
后来，孩子大了，虽然谈不上优秀聪慧，但说到底是善良健康的孩子。
我看了一些书，也历经不少事，调试自己的心后，相对平和了一些。
母子之间仍有不愉快，但不再是我单方面的伤害，多半是互相伤害——我伤娃，娃也伤我。
当然，互相伤害之后，我还是会和孩子聊一聊：“你为啥生气？妈妈为啥生气？我们要怎么各退一步，然后才能和平共处。”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极有意思的一个现象。
比如，前些日子，娃喜欢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写作业。
因为他听的音乐，不是轻音乐，而是我不认识的一些说唱歌手的动感很强的音乐，有时候他还边听边摇着头跟着唱边写作业。
这对于做任何事都只能一心一意的我来说，大为不解。
我曾和他沟通：“写作业的时候，咱就认真写作业。写完之后，咱就快乐听音乐。”
他不以为然：“妈妈，你不能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我。你写稿子时全神贯注，我写作业时心猿意马，咱们娘俩都有着美好的未来。”
我已经老了，连四字成语都没有孩子用得顺溜了，我自然不能再大喝一声：“你必须听我的！”
我只能说：“儿子，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敢不敢和妈妈打个赌，如果赌赢了，你今后就听音乐写作业，如果赌输了，你就要听妈妈的。”
他好奇地说：“什么赌？”
那天是个周末，我就对他说：“你听着音乐，做两张卷子，如果全是满分，就算你赢。如果不是满分，就算我赢。”
娃说“行”。
然后他自己挑选了两张卷子，第一张就错了一道题，第二张又错了两道题，且错的题都是极其简单的题目。
我和娃说：“依你的聪慧，这两道题不该错，之所以错，主要是边听音乐边写作业，不够专注，所以今后你要听我的。”
娃输了，不太开心，又遵照协议被剥夺了写作业听音乐的特权，就悻悻然地回自己房间。
他关自己房间的门时，用极大的摔门声，来表达对这场失败的愤怒。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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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休息时，娃专门来到我的房间，对我说：“妈妈，我下午不该那样，要愿赌服输。还有，我不该摔门。”
我说，好的，早点休息吧。
娃又说：“妈妈，我不希望你带着伤心入眠，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爱你，晚安。”
我内心热了一下，转而马上意识到：
这台词怎么如此熟悉呢？
这不是他小时候，我每次揍他后，心怀愧疚地和他道歉时，总要说的话么。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下，这一两年，我和娃有分歧，每天晚上睡觉前，娃好像都会这样和我说。
我感动于娃的表达，但我并不想让他这样：
总是道歉，会让一个人陷入自我否定中，也会挫伤一个孩子的自信心。
我不希望娃像我过去那样，陷入“情绪用事→伤害自己爱的人→不停道歉求原谅”的模式里。
所以，过了两日后，又因为诸如此类的家庭矛盾，娃又和我发生了小冲突，娃又给我说这样的话时，我对他说：
“妈妈很感谢你的道歉，但你不必总是给我道歉。
第一，小孩子犯错，再正常不过，我们都要从犯错中学习。
第二，你是妈妈的孩子，就算做错了什么，妈妈也不会记恨于你。
第三，男子汉不能老道歉，咱要在做事之前就想好，然后再行动，这是避免道歉的最好途径。”
我娃想了想说：“好的，妈妈，我懂了。”
他懂没懂，我还真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合格的妈妈，不会用道歉，来控制孩子。
—— E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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