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老兵鲍里索维奇口述历史:“喀秋莎”火箭炮兵作战的方方面面
二战老兵皮韦尼克·叶菲姆·鲍里索维奇,1924年出生于鲍里斯皮尔(今乌克兰境内),二战时期,他本来想参加空军,阴差阳错去了近卫迫击炮兵也就是火箭炮兵,我们来看看他记忆中的“喀秋莎”火箭炮兵作战。
★鲍里索维奇
1941年6月20日,鲍里索维奇从学校毕业了,毕业典礼安排在6月22日,也就是星期日,这一天,数百万轴心国军队攻入苏联边境,毕业典礼从未开始过。
苏德战争爆发伊始,鲍里索维奇支援参加了工人战斗队(民兵),主要任务是防止敌特分子搞破坏,由于任务并不多,他又去了飞机维修14厂工作,期间,他的妈妈带着两个弟弟来投奔他,告诉他,爸爸死了。8月,德军步步紧逼,工厂疏散,鲍里索维奇执意带着全家人撤退,可是车间主任没有权限给他们一家开证件,他说服领导给他开了“自行疏散”的证明。于是,据他本人叙述,全家人“非常镇定”地带着文书搭便车去了沃洛涅日,然后坐火车去了乌拉尔——苏联欧洲部分的工厂搬迁的目的地。幸亏他的明智决定,41年8月的基辅战役对苏联来说可不妙,70万人被合围。
此时,这场苏德殊死之战使得苏联拼尽了全力,鲍里索维奇在军工厂工作,第一次和“喀秋莎”结缘——参与制造他的炮弹,14岁的弟弟格里沙也得到工厂上班,每个人的食物都是配给制,工人:800克,妈妈和3岁的弟弟彼佳:400-500克。
★全家人在战后的合影
1942年,苏军兵员紧缺,征召15-20岁的青少年入伍,鲍里索维奇内心的“航空梦”驱使他去找了首长,出示了自己的滑翔机技能证书,不过首长说:“没有这么多战斗机,不过可以送你去技术兵种。”于是,他被派到米阿斯的“近卫迫击炮兵”学校。他回忆道:“这是真的,后来妈妈写信给我说,很多接受了飞行训练的年轻人根本分不到飞机,只能被派去当坦克兵。”而“近卫迫击炮兵”其实就是“喀秋莎”火箭炮兵,鲍里索维奇当上了火箭炮排长,军衔少尉。
苏德战争初期,苏军的每个火箭炮团分三个营,每个营三个连,每个连12门火箭炮。
“喀秋莎”火箭炮这个绰号源自火箭炮上的俄语字母К,担任这是生产工厂的代号,被苏军附会为卫国战争流行歌曲《喀秋莎》的缩写。
德军也给这种武器起了个外号叫“斯大林的管风琴”(Stalinorgel),起初是因为火箭炮的呼啸声酷似管风琴,后来他们看到这种武器的发射管后更觉得和管风琴类似。
二战时代,苏军火箭炮的型号含义是:
BM-X-Y/俄语БМ-X-Y(车辆底盘)
M-X-Y/俄语М-X-Y(拖曳式的轮式/雪橇火箭炮)
Y-M-X/俄语Y-М-X (海军使用的型号)
X,Y都是数字,X是火箭弹型号,Y是发射导轨/发射管的数目。
★BM-13“喀秋莎”最著名的火箭炮
问:火箭炮排长的职责是什么?
答:火箭炮配有犁刀,用于把整个机器固定在地面上,通常来说,炮口向上成一定角度,有两个固定装置保持角度,发射管列成一排,我们计算好射击参数后,调整发射管的仰角,用分度规确认角度,然后填装火箭弹。弹药装在木弹药箱里,一箱是4发,箱内有金属条和交叉的木条固定好弹药,防止在运输时乱晃,如果木条没固定好,或者火箭弹没装好,都会掉出來。我们在发射前要把火箭弹从箱子里取出去来,听说德军疑惑不已:“俄国人为什么乱扔木箱?”
我们从1或2千米的距离发射,炮击过程中,所有人都应卧倒找掩护。火箭炮的精度不高,所以用来轰击面目标,是火箭掸的落点呈椭圆形散布。准备炮击需要一个晚上,我们坐着发射卡车前往射击位置,不过发射阵地有时候崎岖不平,所以要做很多准备工作,这是非常辛苦的勤务。
问:说说你第一次参战的情形?
答:我受训的米阿斯 “近卫迫击炮兵”学校是原莫斯科红旗近卫第一炮兵学校从莫斯科疏散后建立的,我们在学校学习了6个月,12月被分到作战部队,授衔少尉,不过只领到战士的军服,实际上到了战争结束的时候,我连一顶指挥员的军帽都没有。
1943年,8月之前我军都在防御,我们一切准备就绪,不过没有作战。有一天任务来了,师属火力控制排排长病了,我临时顶替他的位置,带着两个侦察兵和团部的两个电台直接和师部联系。所以第一次炮击的时候,我在步兵部队,而不是和火箭炮在一起。德军观察到我军在炮击,他们也开始炮击,所有火箭炮装弹完毕,做好了发射准备。这时候团长说,不会伤到你自己吧,把炮兵分成两部分吧。
问:他有这个权利吗?毕竟射击诸元都准备好了。
他有这个权利,他的职责是指定射击目标,我们的职责是计算射击诸元,只有得到团长的命令,我们才能射击,如果他命令改变目标,我们就要照做。
火箭炮部队的指战员除了与步兵协同的人员之外要负责调整发射管的角度,装弹,安装引起,每一门通常由3-4人负责,调整角度,然后固定发射管,对,在危险的炮火中完成这一切。我们得到命令后发射。完成射击后随步兵行动,如果有必要则再发动齐射。这一战很顺利,我们俘虏了大批德军。
后来,我们继续在前线作战,八月、九月、十月,我们在前线作战3个月,然后被调回后方修整,地点是莫斯科附近,我们又整编为近卫迫击炮旅,后来,我们在乌克兰的卢茨克接受了换装,武器换成BM-31-12(绰号安德留沙),它和“喀秋莎”类似,不过不是发射管而是发射轨道,弹药型号是M-31,一门是12个发射轨道。
★BM-31火箭炮
问:你遇到过班德拉(乌克兰“民族主义”领袖,战时投靠德军)分子么?
答:班德拉分子活跃在乌克兰西部,内卫部队专门去对付他们,我们有时候也被派去协助,但是我们部队没经验,经常一无所获。不过,我们在这种地区行动特别小心,我们征集补给一般通过集体农庄来进行。
有一次,副政委萨普雷金命令我们去解放区征集补给,派了3辆车,每辆都配1个士官和2个战士,带足了机枪和手雷。我们遇到的集体农庄主席居然也是班德拉分子!他说:“你们要的补给都给你们,不过正好有个婚礼,你们等一等。”他们甚至把萨普雷金也请去参加婚礼,他们还说:“我们不和作战部队打仗,只对付内卫部队。”
还有一次,也就是2月23日红军成立纪念日,我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呕吐不已,协助清剿班德拉分子的任务就没带上我,上级从第3师调了一个排,这救了我。清剿部队的向导是个班德拉分子,他把我们的部队带进了包围圈,后来我们听到枪声赶了过去,20个人的分队全部被消灭。这是我影响中最大的一次伤亡。26日我们埋葬了这些牺牲的指战员,27日我们就又去前线了,这是我对班德拉分子的全部记忆。
问:近卫迫击炮兵是不是意味着能得到很多勋章?
答:没有优先颁发勋章一说,所有参与进攻柏林的部队都得到了很好的奖赏,我只得了一枚“勇敢”勋章。
问:外国平民拥戴苏联军队吗?
答:捷克斯洛伐克人对我们非常友好,罗马尼亚人倒戈,尾随苏军作战。战争刚结束的时候,我们部队和一支罗马尼亚军队驻扎在捷克的村庄里。捷克人嘲笑他们,罗马尼亚人要是喝醉了,捷克人就抓住他们一顿痛打,他们经常发生冲突。罗马尼亚人甚至找我们的首长调解。捷克人不喜欢他们,和我们苏联军队说:“罗马尼亚人两面三刀,先是跟着德军打仗,现在和你们并肩作战!?”这是真心拥护苏军的人民。
问:胜利日那天你在哪里?
答:1945年5月7日,我们部队在布尔诺(捷克境内),我带着两个侦察兵和一个通讯兵去附近的步兵团,商谈火力支援计划。上午我们就到了,对面的敌人是党卫军和弗拉索夫分子(白俄和苏联东欧叛军),他们是最死硬的部队,不过前线很平静。我记得那个团的新兵大多来自中亚加盟共和国,他们正在训练,团长打趣地说:“我们团出了一个营?你们就出3个人?”突然传来一声炮响,所幸无人伤亡,我们发现对面藏着德军坦克,由于村子里有一半德裔,我们立即提高了警惕。团里派出侦查分队,不过一无所获,我们就回到了自己的旅。5月9日,突然从广播里听到德国投降了。大伙儿兴高采烈,很多人朝天鸣枪庆祝,我记得又是喝酒——伏特加。
问:战争期间,有什么战地浪漫故事吗?
答:没机会接触什么女性,唯一一个是我们团的军医玛莎·库特尔,大伙儿都很尊敬她。另外,我那时还小,不懂怎么和姑娘打交道。(1924年出生,45年才21岁)
★合影,后排左一是主人公,中间是军医玛莎·库特尔
问:你们用过德军的多管炮吗?
答:没有,战争快结束的时候,上级发给我们德制多管炮的操作指南,我们一旦缴获了这些武器,就可以按照指南操作。我们倒是得到了改进型的火箭弹也就是М-31-УК(M-31-UK)。最大的改进就是加了4根小管子,互相呈90度,当火箭弹飞行的时候,喷出的部分气体就从这些管子里喷发出来,火箭弹就会自转,这样就提高了精度,据说德军也采用了这种设计,不过我本人没见过。
★M-31-UK
问:你们在一个阵地上就齐射一次吗?
答:我从不在一个地方射击两次。
问:是否寄送过包裹回家?
答: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组织过邮寄战利品。主要是食品,我寄送过2个。
问:军队的除虱措施如何?
答:经常做,通常是战斗结束后撤到后方就军队,洗澡,烘干衣服,虱子就没了。
问:谈谈你退役后的经历?
答:退役之后,我在军工企业Старт(星)工作,研发和测试武器,包括BM-21“冰雹”火箭炮。后来我退休了,他们年年给我寄年历。
全文完,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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