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上万个学生，现在最有成就的，都不是当年我最得意的学生……”

“我有上万个学生，学生的情况，现在我都可以知道了。我发现，现在最有成就的，都不是我当年最得意的学生，他们当时没有表现出来。当年我很得意的，认为将来一定有成就的，现在好像不过平平，没有什么。……重点中学，知名学校招来的优秀学生未必个个都是优秀的，被淘汰的可能是个人才，可能是牛顿被淘汰掉了也说不定。因为他没有发展到这一步。不要过早地给一个人下定论，应该为每个学生提供机会，让他来发现自己，让我们来发现他。”

摄影 / 崔益军

上海市市东中学上周末迎来百年校庆。提起市东，就不能不提起已故老教育家、曾有“中国教育活化石”之称的吕型伟先生。

解放初期，他曾在市东担任过八年的校长，后长期担任上海市教育局副局长。从局长到校长，吕老没有半点“官气”，他始终不变的原则是“人云亦云不云，老生常谈不谈”。

今天，就让我们行走在吕老的语录中，重新发现教育的真谛。

吕老是坚决反对在教育界搞一刀切的“齐头式平等”的。他曾说：“如果想把所有学校拉平，那么结果自然是削弱了那些高水平的学校。这对国家是很不利的！”

“有条件的好学生进好的学校，这是国家、民族的利益所在。有人说，教育的机会应该平等。这是对的。但是，有平等的机会，还要去竞争，没有竞争，就没有社会的进步。公平同效益是一对矛盾，只讲公平，不讲竞争，就没有效益。”（《名校、英才与成才学问》，1995）

“我不反对办重点学校，因为学校总是有差别的。即使到了共产主义时代，学校也还会有差别，也还会各有特色。学校有权利选择学生，学生也有权利选择学校。强制规定按户口划块招收学生的办法是剥夺人的基本权利，是不妥的，也是有害的。”（《半个多世纪的回顾》，1992）

对于如何办精英教育，吕老的标准很清楚：决不比什么高考成绩，而要放到二三十年后再来检验。

“我认为名校就应按精英教育的模式来办……社会或国家对这些学校的要求应当是出精英，出院士，除国家的栋梁之才。检查这类学校的质量，效益，不是看当年有多少人考上了大学，不是看近期的升学率，而是看二三十年后出了多少国家的栋梁之才，包括科学，政治，经济各个方面。我在上海到重点中学去，从来不问它的升学率，就问它建国后有多少学生成为栋梁之才。因为上大学的未必是人才，不上大学的未必不是人才。”（《名校、英才与成才学问》，1995）

“现在说反对追求升学率，我说应该讲完全一点，是反对片面追求升学率。你德、智、体全面发展了，升学率很高，有什么不好？不要偷偷摸摸讲升学率。国家需要精英，而中国的精英太少，不是太多。”（《在新起跑线上的思考》，2007）

把学生当“原材料”、教师变“操作工”，这样的“流水线”教育模式是吕老至为反对的。对于如何发现和培养人才，他有自己的“十六字诀”：人人有才，人无全才，扬长避短，人人有才。

“我长期搞普通教育。60年下来，我一直在反思。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搞的这一套教育，这一套模式，一个致命的问题是没有让每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得到充分发展，我们搞的是一种平等教育，实际上是平均主义教育。……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整体素质可以得到提高，但个性被抑制了。那些特别有才华的人被压制了。”（《名校、英才与成才学问》，1995）

这种教育最大的弊端在哪里？吕老一针见血：求全责备，求同去异，扼长补短！说到底，这是一种“补短”的教育，而结果往往是最坏的那一种：把长处也补没了。

“求全责备，这个学生数学很好，你应该帮他发展数学哦，但学校里不是这样，老师不是这样，家长也不是这样。你数学是不错，但语文不行，只有七十几分呀，你得把语文搞上去；你语文不好，数学只有七十几分，不行呀，你得把数学上去。就是要他将主要精力用于补他的短处，而不是要他将主要精力用于发展他的长处。结果呀，往往是短处没补好，长处也没有发展，因为他精力有限。这是一种补短的教育，是一种补差的教育，不是一种扬长的教育。”（《名校、英才与成才学问》，1995）

在吕老看来，“补短”教育的根源，在于我们把“全面发展”的定义搞错了！作为一个老革命，吕老有“秘密武器”廓清对“全面发展”的误解：全面发展绝对不是门门都好！在他看来，共同的基础是必要的，但也要为不同的人打不同的基础。

“‘全面发展’这个话是马克思讲的，但马克思讲的全面发展……是说，将来的人应当是既能体力劳动又能脑力劳动，这样叫全面发展。我们这里变成‘德、智、体’全面发展，这还可以。再进一步，门门功课都要好才叫全面发展，这就走进了一个误区，否定了人的个性。……我们不可能要求毛泽东打排球超过郎平，跳高超过朱建华，画画超过徐悲鸿。这样的人哪里去找呀！但是，我们现在的教育就希望人人都是那样的。”（《在杭州的讲话》，1995）

“基础教育是基础，不是职业教育，但基础可以是不一样的，可以分流。造房子也要有基础。任何一个工程师，叫他造房子，他首先要问你造几层楼啊，造什么房子。第二他要问在什么地方造，是在沙土上造，在粘土上造，还是在石头上造？他不会不管造什么房子都打同一个基础，不会的。他决不会造一间平房，也打一个30层楼的基础，这变成傻瓜了；也不会造30层楼，只打平方的基础，那是很危险的。我们现在的基础教育，不管这个人怎么样，能力怎么样，也不管这个人将来发展的可能性怎么样，都打一样的基础，叫做基础教育。这个基础叫做划一主义，叫做平均主义。”（《在杭州的讲话》，1995）

“人的发展是不平衡的，有快有慢，有人小学要6年，有人只要5年，也有人得要7年，但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6年，初中3年。这在科学上是没有根据的，无非是你管理方便罢了。因为弹性管理的确有许多麻烦的事。但是，哪一个重要呢？是让人才早一点出来重要，还是怕工作麻烦重要？”（《要充分开发每一个人的聪明才智》，1999）

吕老曾经担任顾问的上海市实验学校，如今就把吕老的“弹性学制”化为了现实。现任校长徐红提出的“护长容短”教育思想，也正是吕老“人才十六字诀”的新发展。

吕老晚年念兹在兹面向未来的21世纪教育，甚至还预见到如今在大城市越来越火的国际高中！

“为了满足在外资企业中工作的外国人子女的上学要求，可以考虑办一所国际学校。从幼儿园、小学到高中都要。这类学校也可以招收一部分中国孩子，让他们与外国孩子一起学习，从小就相互了解。”（《对上海浦东新区教育的而思考》，1991）

版权声明 | 本文内容由WoW校园风云录编辑部摘编自四卷本《吕型伟教育文集》（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配图除注明外均取自市东中学校园网，转载须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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