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为什么去北京? | 建筑大王爱自然
【预警】有可能引起你不适的图片。
1.
2014年冬天,一只欧洲知更鸟出现在了北京天坛公园,吸引了大批鸟类爱好者围观。
▵ 2014年北京网友围观知更鸟(网络图片)
五年后的2019年1月11日,(另)一只欧洲知更鸟出现在了北京动物园,再次吸引了大批鸟类爱好者围观。
▵ 2019年北京网友围观知更鸟(网络图片)
▵ 我们的读者 yangshu 的妈妈应该就在上面那群人中。
之所以那么受欢迎,当然是因为稀有。
据权威鸟类资料库 HBW 显示,欧洲知更鸟 (Erithacus rubecula) 的夏季繁殖地最东大概是到俄罗斯的新西伯利亚。从那里到北京的距离约3000公里。也就是说,离中国最近的知更鸟,要出现在北京动物园,起码也要飞3000公里。
▵ 欧洲知更鸟分布:绿色留鸟,黄色繁殖,蓝色越冬。
它为什么会跑这么远?
……我们也想知道。
不过,看到北京的围观照片时,我们最开始想到的其实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另一个:
这么多人,它为什么不跑?
知更鸟,我们跟它是很熟的,熟到嫌三个字太长了影响沟通,必须要起外号的程度。它的英文名叫 robin,所以我们平时讲中文的时候,就都叫它「罗本」,着急的时候,就直呼其「本」:「快来,这边有个本!」。这样。总之,我们家边上特别多,每年看到它,就知道冬天来了。
多是多,但从来没有一只愿意让我们拍。
下面这张照片是 tao 在2017年12月拍的:
怎么拍的呢?我们把食物放在那儿,tao 躲在附近的灌木丛里等,等到已经瑟瑟发抖,罗本终于来了。tao 把仅有的一个镜头焦距拉到最大(80mm),终于拍到两张,想偷偷再挪近一点,它就飞走了。
比起北京的场面,我们觉得,这有点奇怪。我们不是住在山里吗?不是自然环境好吗?不是说人越少的地方动物越不怕人吗?南极的企鹅不是还会好奇的朝摄影师走过来吗?
其实我们之前就注意到过这件事情,因为我们刚搬来山里不久后因为工作原因去伦敦住过一段时间,我们发现在这个世界级的大都会,狐狸在街上游荡,松鼠在公园里跑来跑去,各种各样的小鸟在行道树里唱歌,还有灰鹭停在朋友家院子的墙上……当然还有知更鸟——2015年当选的英国国鸟——我们在泰晤士河边上碰到过一只,离它最近的时候只有不到一米。
它们都不怕人。
▵ 在伦敦,等个公车都能看到狐狸。在山里,住了几年,一只都没见过。
山里是怎么了?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却看不见动物,所有的鸟都怕人……
写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2.
知更鸟惊现天坛公园的两年前,有另一群鸟也去到了之前没去过的地方。
2012年2月,欧洲遭遇了50年一遇的寒流。从北极圈南下过冬的5万只大雁,飞过了祖祖辈辈越冬的多瑙河河谷,它们没有降落。为了逃离罕见的寒冬,它们只能继续南下,最终停在了阿尔巴尼亚的平原。
落地那一刻,它们已经体力透支。
同为稀有的远方来客,与北京的知更鸟相比,迎接这5万只大雁的,并不是鸟类爱好者手中的「长枪大炮」,而是附近普通村民的真枪实弹。他们一拥而上,有人端着新式猎枪,有人则拿出了前苏联统治时期留下的老式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avtomat kalashnikova,简称 AK。
5万只大雁,全被打死了,一只都不剩。
村里的妈妈们带着孩子们一起,把大雁爸妈和它们的孩子,的尸体,一只只拖回家,自己吃一些,另一些就卖给餐馆。
处理尸体的时候,村民发现有不少大雁脚上都戴着铝制的脚环,那是北方国家的鸟类学家为了保护和科研做的标记。一位猎人告诉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记者,说他看到了,其中一只来自格陵兰岛。
▵ 格陵兰白额雁 | greenland white-fronted geese | Anser albifrons flavirostris. © ulf gotthardsson
迁徙的鸟,每年要迁徙两次,春天一次,秋天一次。春天那次是要去天敌较少的北方繁衍后代。秋天那次则是要带着新生的儿女去到气温适宜、食物丰富的南方,度过冬天。
你可能会说,这些大雁又不是每年都去阿尔巴尼亚,这是一次偶然事件,它们运气太差了。
那我们再来看看常规事件。
如果你从阿尔巴尼亚向西坐船,渡过亚德里亚海,六个小时之后,就来到了我们目前所在的国家,意大利。
在这里,每年,有560万只鸟被非法猎杀,雄踞整个欧洲及高加索地区榜首。
欧洲和高加索地区又杀了多少呢?
2500万。
▵ 欧洲鸟类非法猎杀地图。 请点开图片放大看。© birdlife.org
当大雁带着它们几个月大的小雁从北极圈飞向阿尔巴尼亚人的枪口时,另一些鸟正带着它们的儿女,沿着祖祖辈辈的迁徙路线,从西欧去非洲过冬。它们要翻过阿尔卑斯山,跨过地中海,再穿过撒哈拉沙漠,才能到达撒哈拉以南的越冬地。夏天刚出生的小鸟,秋天就必须跟父母一起踏上这趟漫长而艰苦的旅程。
大山的严寒,大海的狂风,大漠的烈日,是千万年来不变的考验。但那些不认识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在海上飞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了陆地,看到了离海最近的那颗树,那是妈妈说过的休息点。我去了,然后就出不去了。我降落,就再也飞不起了。
眼看气温一天天暖了,日子一天天近了,是时候找到佳人一同去北方生儿育女了,那边有人朝我叫,叫得好欢,莫非是对我有意?我去一探究竟,就被打死了。
不认识的东西,都是人类的新发明。
他们把看不见的雾网 (mist nets)和一碰就不可能脱身的粘鸟竿(limesticks)放在离海最近的树上。他们把高仿的假鸭子放在鸭子常常谈情说爱的池塘里。他们在鸟儿找对象的时候,整日整夜的播放鸟儿求偶的录音(playback)。
三年前的夏天,邻居院子里闹哄哄的那群欧亚莺(Sylvia atricapilla),被我们亲切的称为小黑帽的欧亚莺,第二年就不在了。去年夏天也没看到。
▵ 欧亚莺雌鸟 © wildwood photography
它们是迁徙的鸟,所以我们一直挂念着,但又觉得它们肯定是搬去了更好的地方。
后来,国家地理杂志告诉了我们答案。那是两张照片。一张,是被粘在粘鸟竿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欧亚莺。另一张,是志愿者用唾液帮刚刚被救的欧亚莺弄掉翅膀上的胶水。
▵ 被粘鸟杆粘住的欧亚莺雌鸟 © david guttenfelder/national geographic
▵ 志愿者用唾液帮刚刚被救的欧亚莺弄掉翅膀上的胶水。 © david guttenfelder/national geographic
据 BirdLife International 统计,欧洲每年有180万只欧亚莺被非法捕杀,在所有鸟类中排名第三。
它们啊,的确是去了更好的地方。只是没想到,是天堂。
上初中的时候,tao 看过一部法国电影,叫《迁徙的鸟》(winged migration)。他一直深深记得影片开头的第一句旁白:
The story of bird migration is the story of promise —— a promise to return.
时隔将近二十年,我们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3.
在对地中海国家鸟类屠杀展开调查的过程中,美国作家 Jonathan Franzen 发现,很多国家的人都说他们不杀「自己的鸟」,但觉得迁徙的鸟可以杀,因为「它们不是自己的鸟」。
知更鸟虽然也迁徙,但在地中海以北的大部分国家都是留鸟。对于意大利人而言,知更鸟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鸟」。
所以…它应该没事?
你可能要失望了。
▵ 「剥皮待吃:英国知更鸟与其它2500万只鸟一起在南欧被屠杀」——英国每日快报
▵ 从布雷西亚(brescia)的偷猎者那里没收的知更鸟,即将再次被放回到未知的世界。 © david guttenfelder/national geographic
▵ 与老鼠夹原理一样的鸟夹,用树莓当诱饵,捕获了一只知更鸟。 © david guttenfelder/national geographic
▵ 知更鸟被网子困住。 © brescia polizia provinciale
陷阱哪里分得清自己的鸟跟别人的鸟。
——当然,设置陷阱的人也根本没有打算分清。因为,知更鸟、苍头燕雀、云雀、画眉这些鸟,都是做小鸟玉米糊的理想食材。如果每盘玉米糊配四只小鸟的话,那就外地鸟、本地鸟各来两只吧。
小鸟玉米糊(polenta e oséi),是意大利北部城市布雷西亚的传统名吃。这道菜最早其实是威尼斯菜,大概是因为古时候威尼斯的影响力很大,它就从威尼斯一直往西传,传到布雷西亚,再传到更西边的贝尔加莫。
从威尼斯到贝尔加莫的土地上,住着约800万人。他们现在被分到了两个大区里面,东边的威内托和西边的伦巴第。而小鸟玉米糊,就与建筑绘画文学一道,提醒着这些威内托人和伦巴第人:咱们祖上都是一伙的,都是威尼斯共和国的子民。
布雷西亚与我们家同在伦巴第大区,离我们只有两小时左右的车程。在知道小鸟玉米糊之前,如果你让我们介绍布雷西亚,我们会这样说:
布雷西亚西邻伊塞奥湖 (Lago d'Iseo),东邻加尔达湖 (Lago d'Garda),北面的卡莫尼卡山谷 (Val Camonica) 拥有意大利历史上第一个世界文化遗产——史前岩画。伦巴第大区的 logo,就是从那里的岩画来的噢!
听起来很棒是不是?我们也这么觉得,否则一般不出门的我们也不会去过那里两次啊。
第一次是带从加拿大远道而来的客人去卡莫尼卡山谷,爬了 Adamello 山,还泡了著名的 Boario 温泉;第二次则是去布雷西亚,帮我们去年在上海做的旧好商店买 danese 书架,还顺带看了就在市中心的古罗马遗迹。两次都是非常愉快的经历。
但这两个愉快的爱鸟人哪里想得到,在这片土地上,每年有11.2万只鸟被非法杀害,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每五十个人里就有一个猎人。
布雷西亚是意大利偷猎最严重的省份之一。
我们在离布雷西亚两小时车程的地方住了八年,却对此一无所知。自以为有着敏锐观察力、看得见「见过但不知道」的我们,被狠狠的打了一回脸。
但也从没听意大利朋友说起过……他们难道也有「家丑不外扬」的文化吗?
连 piano 的医生,同时还是猛禽专家的埃莉奥诺拉也完全没提过这件事。唯一一次跟打猎有关的对话,发生在我们跟埃莉奥诺拉的助手,一个名叫爱德华的年轻人之间。我们抱怨为什么莱科这边的猎人把山鸡打到快灭绝了政府还不禁猎(就是我们之前一直想看的那种),他淡定的说:「你们知道政府是怎么统计山鸡数目的吗?是猎人提供的!」
……
上周末,米兰猫友达里奥带着两岁的儿子来找我们玩。去山屋吃饭的路上,我们说最近被意大利杀鸟的事儿吓坏了。他说,「我看了 tao 发到群里的那些『新闻』,的确很糟。」
他说的群,是一个以我们居住的小镇名字命名的群,叫「PASTURO」,里面有我们,有他,还有同为猫友的夫妇,金和雅各布。达里奥住米兰,金和雅各布住蒙扎,比我们离布雷西亚还要近一些。他们都过了四十岁,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意人。
对于 tao 发的「新闻」,他们都表示很震惊,纷纷用大拇指朝下的 emoji 做出回应。他们说他们知道有人打猎,但从来不知道有这么糟糕。
「可能是我讨厌打猎,讨厌猎人,就不会看那方面的东西吧……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射击会被放到奥运会里面,射击也能算运动吗?」达里奥把儿子从地上抓到肩上,接着说,「还有赛马,是马在运动才对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倒是觉得,如果那些偷猎的人都去参加奥运会就好了。
4.
二月初,我们去了一趟位于意大利北部最东边的伊松左河入海口(Foce dell'Isonzo),这是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的——去看大雁——是的,就是在阿尔巴尼亚被屠杀的北方大雁的兄弟姐妹,每年会有6000只左右来这里过冬。
▵ Foce dell'Isonzo 的大雁
前面说的,在阿尔巴尼亚被杀死的,是多少只来着?5万只?讲真,看完6000只的效果之后,我们开始有点怀疑这个数据的真实性了。
这里现在是自然保护区,我们就住在保护区的小屋里。去之前,保护区负责人特别在邮件中告诉我们,我们隔壁还住了三个意大利人。
带着刚刚获取的新知识,我们无法抑制的开始想象:他们是什么人呢?看鸟的还是打鸟的?不会是猎人吧?不会是布雷西亚的吧?他们吃过鸟吗?他们带了枪吗?我们不会起冲突吧…
……
一进门,就碰到了三个意大利人中的一个,看样子是个老头,但块头有我们俩加起来那么大。
屋里挺暗的。
「呵呵呵您好。」我们说。
「你们好。你们哪儿来的啊?」
「中国。但现在住在意大利小石头谷,莱科那边。您呢?」
「我吗?布雷西亚。」
……希望他没看清我们当时的表情。应该没有,我们当时是背光。
「噢~~布雷西亚,我们知道的……」我们说,「…那那…您是来这儿看鸟的吗?」
「当然是啊!」
然后我们就约着下午一起去看了鸟。
结果,当然是我们想多了。Roberto 爷爷,简称罗爷,是爱鸟人,今年78岁了。他挺胖的,背着一个两千克的长焦镜头,走平路都会喘。看到 tao 背着相机,yoko 背着包,他明显不是很满意:「她是你的夏尔巴人吗?」
看鸟的时候,罗爷可忙了,因为他特别想给我们展示他看到过的鸟。他一会儿要戴上眼镜,把相机端起来给我们看相机屏幕里昨天刚拍到的大雁,一会儿又要脱下眼镜拍照,再一会儿又要再戴上眼镜,掏出手机,打开他的 facebook 相册,给我们看一些他拍的一看就不是本地鸟的怪鸟,故意不说是在哪拍的,等着我们激动的赞美一番,问完他在哪拍的,才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吐出几个字:
「塞内加尔。」
回到住所之后,罗爷的朋友罗叔 (Roberto),和米叔(Michele),从另一个地方看秃鹫回来了,据说他们看到了50只西域兀鹫(Griffon vulture | Gyps fulvus)。
罗叔和米叔,也同样都是来自著名的,拥有传统名吃 polenta e oséi 的城市(不好意思,只剩下这一个头衔了),布雷西亚。
因为米叔特别害羞(罗爷和罗叔笑他是妻管严),罗爷又已经跟我们聊了一下午了,晚上我们就主要是跟罗叔聊。罗叔有强烈的欲望跟我们讲英文——虽然他英文不好。
「所以,您吃过鸟?」一讲起英文,我们问问题的方式就也变得很英美。
「当然没有!我爱鸟!我从小就爱鸟!」
「那您住在布雷西亚不会感到痛苦么?」
(没听懂。)
「你们看鸟多久了?」罗叔没等我们再讲一遍就反问道,他用的是资深鸟友才讲的 birding 这个词,而不是一般人讲的 bird watching。
「两年了!」我们骄傲的说。
「啊…才两年啊…还挺短的。」
「您呢?」
「40年。」
!!
「所以,您是鸟类学家?」
「啊,不不不,看鸟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那您的职业是?」看着罗叔的样子,我们的大脑开始自动生成所有可能性:电工,水管工,油漆工,三选一。
「我是警察。」
「……噢!」
「不过也不是普通的警察…」
「噢?」
那一定是金融警察!我们想。
「我是专门抓猎人的警察。」
!!!
「我去山里找,碰到偷猎的人,就。」罗叔双手握拳,交叉起来。
「您太厉害了!您太棒了!」我们激动的同时用英语和意大利语说了两次。
「哈哈哈哈哈!」罗叔看到我们夸了他,就赶紧站起来跟我们握手。
我们……我们竟然碰到了真正的猎人猎人!!
「在布雷西亚,有1.7万个注册猎人,但一共只有三个人给鸟上脚环,我,他,」罗叔指了指罗爷,罗爷抬抬头,笑了笑,我们看向米叔,米叔却看着碗里,「还有另一个朋友,是鸟类学家…他之前还在中国工作过一段时间喔!」
「是吗是吗?中国鸟可多了,那可是比这里多多了。」给我们发鸟的读者们给了我们极大的能量。
「……这样啊,那他怎么跟我说没什么鸟呢……可能他就是在大城市里看?不知道……也是吧,中国那么大。」
「那意大利对鸟最不好的地方到底是哪儿?」我们赶快转移话题。
「布雷西亚。」
「啊,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想,他们去打山鸡,两百个猎人,几只山鸡?一只。两百个猎人,起码要有两百只山鸡吧?一只。这是在干嘛呢?」
再次出现了我们一直想看,一直没看到的山鸡。
「那,布雷西亚真的吃鸟么?」
「吃啊……唉这真是太坏太坏的传统了。坏传统……」
「写在菜单上?」
「不不不,怎么可能,现在已经禁了,你得是熟人才行,而且价格不菲,越是禁止价格越高……哎你别老说我们啊,你们中国也没好哪去吧,你们那取熊胆汁,把管子插着,我的天。」罗叔毫无预兆的对铿锵说着英式英语的我们反咬一口。
「……啊……是是是,那个是挺可怕的……hehehe,也是传统。中药。」
「对对对,传统中药。所以你看,大家都不怎么样嘛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hehehe……那布雷西亚人对鸟那么不好,您生活在那儿不会觉得很纠结吗?」我们好像特别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结果罗叔突然激动了,换成了全意大利语。
「以下,是我个人观点啊,纯属个人观点。」他身子往前猛烈倾斜,抵住了桌子,「人类这个物种,是一定会灭绝的,照我估计吧,那一天已经不远了,但自然会一直延续下去。反正我呢,是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我从小爱鸟,长大了抓猎人,我也没小孩,我死了,就结束了。我知道这是很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但我这样就安心了。我住的房子,也是木头盖的……哦你们不是建筑师吗?嗯,你懂的,环保的。我喜欢自然,就用尽每分每秒去对它好……总之,人类这个物种,一定是没希望的——自然的历史多长啊?人类的历史才多长啊?但这没问题,因为很显然,人灭绝了之后,自然肯定还是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纯属个人观点。」
这一下,就像电影场景一样,整个房间都沉默了,环境声随之逐渐放大,感觉外面一刻不停讲话的几千只大雁,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在步步逼近我们。
「……我觉得吧。」罗爷最先打破沉默,却没有继续往下讲。他看上去有点坐立不安,也许是想到了他会芬兰语、现在正在学中文的儿子。
「纯属个人观点。」罗叔也迅速恢复了平静,这说明他不是第一次讲了,「今晚是哲学主题啊,哈哈哈哈。」
随后,罗叔打开手机给我们看了一些他画的水彩,主题当然是鸟,又给我们看了一些他缴获的猎枪和鸟类尸体。
▵ 罗叔画的普通海鸥 (Chroicocephalus ridibundus) © roberto bertoli
吃完晚饭,罗叔带着除了罗爷以外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外面听大雁讲话。路上,罗叔要 yoko 关掉了头灯,并叮嘱大家讲话小声点。
四个人走到观鸟点停了下来,外边的湖面上一片叽叽喳喳。
tao 问罗叔:「它们在说什么呢?」
「说各种啊。我们看它们好像都是一样的,它们互相之间看,每只鸟可都不一样。」
罗叔从望远镜里看着漆黑的湖面,用英语说了句悄悄话:
It’s a magic place, no?
▵ 晚上9点28分,从观鸟点的木格栅后面曝光56秒。
5.
去年夏天,我们在后山第一次遇到了之前一直想看的欧洲蜂鹰 (Pernis apivorus)。它也是迁徙的鸟,每年都会途径意大利南部的墨西拿海峡,往返于欧洲与非洲之间。
不知道今年夏天还能不能看到它。
——准确的说,是它们,因为是一家三口。
▵ 每年春天,会有约4万只蜂鹰飞过墨西拿海峡。从海峡两岸猎杀它们,是当地的传统。虽然70年代立法禁止,但大规模的偷猎仍在继续。80到90年代,偷猎达到高潮。保守估计,每年有4000只猛禽葬身于此。经过志愿者和反偷猎组织二十年的不懈努力,从2005年起,情况才有所好转。
* 本文非第一手资料主要来源于以下三处:
- Last Song of Migratory Birds. Jonathan Franzen. July 2013. National Geographic. (https://www.nationalgeographic.com/magazine/2013/07/songbird-migration/)
- Emptying the Skies. Jonathan Franzen. July 26 2010. The New Yorker. (https://www.newyorker.com/magazine/2010/07/26/emptying-the-skies)
- BirdLife International (http://www.birdlife.org)
前两篇文章是美国著名作家 Jonathan Franzen 写的。他曾获美国国家图书奖。如果你觉得我们写的不够好,或者想了解更多,可以去读他写的。
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写的好,可以考虑以赞赏,或者购买日历棒/日历卷的方式支持我们。也想请你转发本文给你的朋友阅读,替我们邀请大家一起来爱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