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张爱玲 《半生缘》
读《半生缘》的时候,我正好在上海出差,也正是这个故事发生的城市。抵达上海的那天刚好是江南入梅的第一天,之后几日,天上时常飘着毛毛雨。
“毛毛雨,像雾似的。”这句话就这么出现在了书里。
沈世钧是南京人,顾曼桢在上海工作,雨成了这个故事里出现最频繁的“道具”。
第一次对书中的雨有深刻印象是在故事开篇不久,世钧在一个雨夜到郊外去寻曼帧遗落的一只手套。那是一只红色的手套,下午放工时天色昏黑,雨一直下个不停,“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种朦胧的心境,竟使他冒着雨重又向郊外走去。”
彼时世钧和曼帧相识不久,某些情愫微小而朦胧,在这样的情境下,世钧贸然顶雨跋涉,拾起那只红手套的瞬间,心里突然踟蹰起来:明天拿去交给她,怎么样说呢?
一开始被这个故事吸引,就是因为张爱玲对这种小情绪的拿捏实在准确,她写沈世钧的纠结,写得真实而恰如其分:
“他真懊悔来到这里,但是既然来了,东西也找到了,总不见得能够再把它丢在地下。他把上面的泥沙略微掸了一掸,就把它塞在袋里。既然拿了,总也不能不还给人家。自己保存着,那更是笑话了。”
张爱玲 《半生缘》
一段爱情故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展开了。
爱情故事里最纯粹、美好的情节多集中在朦朦胧胧即将开始的阶段,而这成为整个故事里最令人沉静、舒畅的部分。两个互有好感的年轻人,通过语言、动作小心翼翼地揣测和确认对方的态度,那种不确定和小惊喜让人读起来也跟着在心上怦然炸开一朵花。
“她脸上完全是静止的,但是他看得出来她是非常快乐,这世界上突然照耀着一种光,一切都可以看得特别清晰、确切。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像这样觉得心地清楚。好像考试的时候,坐下来一看题目,答案全是他知道的,心里是那样的兴奋,而又感到一种异样的平静。”
张爱玲 《半生缘》
“他所爱的人也爱他,想必也是极普通的事情,但是对于身当其境的人,却好像是千载难逢的巧合。”
张爱玲 《半生缘》
二十来岁了,不见得比以前多懂爱情,却不得不承认当陷入爱情时,人就是会不自觉地执拗起来。如同曼帧的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她了,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最好的。”
这些描摹构成了人们对于这个故事的某种认同感。
然而哪有人是完美的?世钧有世钧的缺点,他太温吞;曼桢有曼桢的问题,她太好强。对于两个陷入爱情的人,没有什么缺点是不能包容的。所以故事妙就妙在造化弄人,世钧和曼桢的爱情以一种最具冲突和悲剧的方式戛然而止,你不能不说现实太残酷,人心太残忍,可造就两个人唏嘘结局的,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自身的个性呢?
世钧与翠芝交织在温吞如白水一样的婚姻生活里,日子富裕、儿女绕膝,有几个女佣,还养了一条大狗;曼桢与鸿才挣扎在残酷像火焰一样的婚姻悲剧里,相顾无言、争吵不断,没有爱情,也没有爱。爱着翠芝的叔惠与爱着曼桢的豫瑾也各自结束了一段婚姻。晃晃悠悠十几年,到头来,每一个人都没落下个好结局。
有人说这个故事太残忍了。残忍是残忍的,可什么又是好结局呢?是按照读者的意思,让原本相爱的人步入婚姻殿堂?让热切的爱被一个个日与夜揉捏,热烈变成温厚,争吵替代心动,爱情变成爱么?
如果说有什么是读完这个故事的收获的话,大概就是明白了爱情和爱之间是有界限的。
最让我觉得扎心的不是曼桢被骗、被幽禁,也不是她见到世钧时狼狈的躲避。而是在故事的最后,他们坦然地重逢,在饭店的包间,曼桢脱下大衣,想到从前世钧送她回家,在她的房间里,她“一脱大衣他就吻她”。那个时过境迁的短暂相会里,他们终究没有亲吻,“吻了又怎样?”,“我们回不去了”,曼桢说。
“今天从这里走出去,是永别了,清清楚楚,就跟死了的一样。”
张爱玲 《半生缘》
而另一边,世钧的家里,半醉的叔惠站在翠芝身旁,怜惜地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翠芝一动也不动,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向前望着,也不朝他看,但是仍旧凄然,而又很柔驯的神气。他们聊起叔惠未来的太太,一定是年轻、漂亮、有钱。“我是说,我给你害的,仿佛这辈子只好吃这碗饭了。”在一片笑声中,翠芝却感到一丝凄凉的胜利与满足。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在可以脑补到的后续里,世钧还是会和翠芝继续着温如白水的日子,曼桢、叔惠、豫瑾也将一样。
《半生缘》有另一个名字,叫《十八春》,是说整个故事飘飘然经过了18年。
18年的故事结尾了,真不知道最后是爱胜利了,还是爱情胜利了。
文 / 姚胤米
编辑 / 大 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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