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咨询室的故事 | 无法控制的暴食
虚拟连载作品：《走过》
作者：于晓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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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满的故事·无法控制的暴食
01 暴食的循环
“我前天又暴食了，我晚饭吃了四十个饺子，感觉要撑爆了，结果晚上又吃了五袋牛肉干，还有一斤开心果。第二天早上起床，我感觉身体像个气球一样吹起来了，顿时难过得想哭，我根本控制不住。“
小满叹了一口气，她用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一点点卷起来又一点点放开，头也不抬地向我说着她的暴食经历。她的叹气像是在传达一种无力感，告诉我她很难相信自己能从暴食的模式中好起来，这种无望感又让她有些不安。
习惯性暴食的人会经历非常痛苦和无力的过程，他们形容自己暴食的感受，常常是遭遇了无法逃离的情绪黑洞，就像是被一群可怕的摄魂怪包围了，努力地反抗后又迅速落败，最终被摄魂怪吸取了快乐、能量和自尊。有些人会通过催吐或运动的方式，让自己把那些吃进去的食物抵消掉。然而这次抵消掉，也只是一次的暴食循环的结束，紧接着还有下一次暴食循环。于是他们一次次的抵抗、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重复，一次次体验着无力和痛苦。
在小满的循环里，她的暴食启动过程通常是这样的：一个人、遇到了一些事情开始自我怀疑、强烈的焦虑、暴食、自我否定和厌恶、难过、运动或催吐。
这样的无力和痛苦，小满经历了两年，她尝试了一切的方法，请私教增加训练和提醒饮食、写进食日记、一次次地列进食计划表，然而没有一种方式是奏效的，最后她走进了咨询室。
02 初次相遇
我的咨询室开着门，她没有直接走进来，而是小心翼翼地敲了下门，待我跟她打了招呼后，她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轻轻地坐在沙发里，好像她很害怕打扰到我。三十岁出头的她穿着一条深蓝色的无袖裙子，领口还是学生制服的样式，看起来比实际年轻小很多。她的身材中等，但是她对自己身材的感受是特别糟糕的，非常害怕自己变胖，每次暴食结束后，她都感觉镜子里的自己特别丑陋。
“你暴食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你当时的情绪是怎样的？”我试着去找到她试图通过拼命吃来掩盖的情绪。
“嗯……我也不知道。”她想了一小会儿，没有想到什么，然后她迅速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她滔滔不绝的讲了一段冗长的日常，她下载了番茄钟，每次想吃的时候就打开番茄钟，等到一个番茄钟过去之后再去吃晚饭。她今天去超市买了什么食物，明天打算吃什么食物，她重新列了进食计划，希望这一次可以控制住自己。她最近在听心理学电台，很受触动，她告诉自己，也许暴食的症状会伴随着自己五年、十年，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一个糟糕的人。
她不停地说着，我好像被她抛在一边，完全插不上话。我看到了一个害怕感受自己情绪的人，在我试着去探索她的情绪时，迅速逃离了现场。好像是我的目光看向了她的伤口，虽然没有触碰到这个伤口，她就已经开始疼痛和恐惧了。这些伤口是什么，又是什么时间受伤的，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需要我们在咨询中去慢慢探索才能理解，但是探索的过程会重新穿越那些可怕的情绪。就像是给伤口清创，一定要打开它，洗干净再敷上药。身体的伤口容易清理，而心灵的伤口往往难以打开，心理咨询能走到哪一步，决定权在来访者手上。
03 伤口背后的情绪
不一会儿，她开始谈论咨询室里的纸巾——这是给来访者擦眼泪用的，小满告诉我，她很看到纸巾有些抗拒。
我问，“纸巾让你感受到什么呢，为什么你不喜欢看到纸巾？”
她说，“我并不想在咨询师面前哭，我不想做个弱者，也不想做个负能量爱抱怨的人。”
我说，“好像在你的感受里，哭是一个很负面的、很糟糕的行为。”
她说，“对呀，哭泣并不是解决问题啊，还会让自己沉湎在很糟糕的情绪里面，变得很无力。”
小满不允许自己变得脆弱，不允许自己难过，不允许自己遇到困难时有躺平的时刻。她好像是一个身穿铠甲的战士，独自面对周围世界的一切刀光剑影，她决不能害怕，她决不能退缩，因为她没有退路，也没有依靠，她只能靠自己。她走进咨询室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为选择心理咨询意味着，在一个陌生的咨询师面前，她要袒露自己的脆弱、难过和困难。她一边告诉我她的脆弱和难过，一边又要把这些脆弱和难过包裹起来，很害怕被我看到。
很多来访者从来没有学习过如何面对和处理情绪，也许更进一步是，他们从来没有被允许过表达情绪。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当他们在表达自己的感受时，被养育者无情地批评和拒绝了。
“这么点儿小事，哭什么哭啊。”
“闭嘴！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养育者拒绝这些情绪，也许是他们本身也无法面对和处理的情绪。有的养育者会经常表现出愤怒和失控，这也会让孩子感受到周围世界的动荡不安，原来情绪是件那么可怕和糟糕的事，妈妈都无法控制，一瞬间就变得那么狰狞。
所以，他们学会了拼命逃离情绪，或是不顾一切地压抑情绪，可是不管怎么逃离和压抑，情绪并没有消失，哪怕是忘记了过去让自己崩溃的事情，但这些情绪仍然以其他的方式破坏着他们的生活，让他们离真实的感受越来越远。
04 也许食物并不是食物本身
当小满的情绪被一些事情所激发时，她的感觉是自己被汹涌的潮水淹没，她唯一熟悉的方式就是通过吃东西来安抚自己，——通过吃东西来安抚自己，这是小婴儿的方式。小婴儿对于母亲的感知，很大程度来自于他们被母乳喂养而得到的联结和满足，他们会用嘴巴探索身边的一切食物，会吸吮自己的手指来安抚自己的焦虑和害怕。
她吃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控制感，是想象中被满足，是期待中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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