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长篇小说连载《烟尘》（五）
文｜冰湖 图｜网络 编辑｜曾敏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表
上一节 冰湖｜长篇小说连载《烟尘》（四）
第二章 千丝万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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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双林也喜欢黄依梅，宋清明是在读初三时发现的。那次，全县正准备开中学生动动会，黄依梅和李双林都是学校运动队的。李双林参加篮球队，黄依梅参加跳高和跳远，每天下午都要练习。有天下午，黄依梅在练习时把脚扭了，宋清明亲眼看到李双林丢下篮球跑过去，蹲在黄依梅面前一幅焦急的样子，有女生想把黄依梅扶起来，可她不能站，李双林一把抱起黄依梅就往寝室走，身后一些男女同学有瞪眼的，有作鬼脸窃笑的，李双林全然不顾，他把她抱到寝室，又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结果，他被负责篮球训练的老师批评了一顿--他没有请假就擅自离开。
知道李双林喜欢黄依梅，宋清明疼痛的心更多了几分寂寞的凉，可他什么都不敢做，谁叫自己长成这样呢？与李双林相比，就像是换毛鸡与白天鹅。
还有，自己的家庭，那么穷，那么…让人瞧不起。
黄依梅并没有与谁谈恋爱，因为学校不准，农村的女孩也没有那么开放。宋清明感觉她对自己挺好的，可是她对李双林也一样好。一切，都那么朦朦胧胧，如江南绵绵不绝的烟雨，让人心烦，让人怅茫。
三个人都上了高中。由于他们那个乡的教学质量不是很好，他们三个人都是考中县里的一个二流学校，在一个小镇上。好像是某种缘份在牵系似的，三个人又分在一个班。李双林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宋清明是学习委员，黄依梅是音乐委员。李双林身高疯长，长到了近一米八了，眼睛黑得发亮，当他在球场上奔跑的时候，额前那绺随着他步伐飞扬的卷发勾住了多少双梦幻的眼睛！在这里，青春茂盛的少男少女们心中的激情如火山下的岩浆，不时伺机爆发，有的躲进学校后山的山茶林偷偷搂搂抱抱。胆大的女生找个借口与李双龙套近乎，有一个还偷偷在他书里夹一个纸条，胆小的女生用意乱情迷的目光追着他的身影，可李双林喜欢黄依梅，有浅棕色头发，浅棕色瞳孔的黄依梅有时安静得如一汪潭水，无纹无波，好动的李双林喜欢这种静态美。他利用所有机会接近她。黄依梅并不拒绝李双林的热情，他们成双成对的身影常出现在校园里。
宋清明对黄依梅的感情成了墙角上那一丛野蔷薇，开得浓郁而寂寞。他那般在乎她，却不敢靠近。有时黄依梅找他问题目，黄依梅主动找他搭讪，有时他看到那浅棕色的瞳孔里有火苗在跳动，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以为是自己头脑发昏。他把心中的那棵疯一般向上长的称之为爱情的树用雪霜去覆盖，用利刃去砍伐，用烈火去焚烧，可这棵树顽强而决绝，开得枝繁叶茂，让他的心胀胀发痛。
高三上学期，有一次他们又一起回家，一路上要么只说题目，要么沉默。路过他们以前一起做作业的那座山时，黄依梅叫了一声：“宋清明。”然后停住了脚步，看着那块石头。宋清明“嗯”了一声，也看着那块石头，那块石头与他的目光一样寂寞。
有风从远方来，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宋清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滴落深潭的幽谷山泉，响得清脆而孤单。
“你怎么学习那么认真啊？”她还是看石头的方向。
“哪有。”他溜着她的脚尖。
蓝色的运动跑鞋，洗得发白，可穿在她脚上就是好看。
“你一天到晚盯着书本。”她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我笨哩。”他觉得自己真笨，笨的男生才不会讨女孩喜欢，不会唱歌，不会打球，只会读死书。
“你成绩已经那么好了，不用那么发狠啦。”
她拢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看了他一眼，摘了一片竹叶子在手里折着。
又说“其实你真的很好哩。”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红着脸说：“哪里。”
“以后你想报什么学校？”
“不晓得考得怎么样哩，我们学校比不得一中、二中，考得最好也就是那个样子。”
“你报哪个学校我就想报哪个学校，不过不知道我能不能考好。”
宋清明的心“咚”地弹了一下，他想寻找她的眼睛，从那瞳孔里去读懂有没有涵意，可他一抬头，看到站在山路上方的她像一棵直指云端的红枫，高不可攀。他又想起她与李双林走在一起时的情景，还来不及捕捉到她的目光，他的勇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他又把目光移到她的脚尖说：“到时再说吧。”
黄依梅转过身往前走，不再说话。
李双林与在黄依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同学们指着他们的背影说他们在谈恋爱。宋明清的世界里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接着结成冰。
高三下学期临近高考的时候，宋清明得了急性胰腺炎，住了院，开了刀，花掉了姐姐寄回来的800元，耽误了三周的课，倒霉透了。但有一件事弥补了这些，那就是黄依梅去看了他，还握了他的手，那是他第一次握一个女生的手，纤细如青葱，柔软如竹叶，那细细柔柔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足有一分钟，他还看到她的瞳孔好像在闪光，像月光在水中荡漾。他感觉有一股热浪在体内沸腾，甜到了每个细胞里，伤口都是甜的。
很久很久他还在回味那感觉。
高考时他发挥一般，成绩一般，和李双林差不多，黄依梅还差一点。老师让他和李双林报警校，黄依梅报医专，都录取了。
在警校， 宋明清和李双林不在一个班了，因两个人是同乡又是同学，所以也经常相聚。李双林不知道宋明清在暗恋黄依梅，他告诉宋清明，自己在和黄依梅谈恋爱。这些，早在宋明清的意料之中，他认了，公主只有王子相配，他愿她幸福。
可到了大二的时候，李双林又告诉他，自己与警校另一个班的一位女生有了感情，他们是在学校篮球队认识的，那个女生不仅漂亮，会打球，且家里是省城的，父亲是一个单位的一把手，家庭条件很好，他们很快有了感觉，难分难舍，正在热恋中。
宋清明吼了一声“那黄依梅呢？！”
李双林不作声。
宋清明开始给黄依梅写信，说些与爱情无关的话题。黄依梅问，李双林是不是很忙？老不给我来信。
宋清明说，他忙着打球，我给你写吧。
后来黄依梅写着：其实我以前挺喜欢你的，但你不喜欢我，所以我答应李双林了。
宋清明利用一个星期天下午的时间，躲在山中，颤抖着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从那个秋日的下午，到那块做作业的石头，把他寂寞如青滕的恋情写了长长五页纸。他没有写李双林移情别恋的事，他怕黄依梅伤心。
信寄出后，宋清明忐忑不安地等着。
回信来了，黄依梅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现在已经答应李双林了。我这个周未要来你们学校。
两个学校只隔了一百多公里，宋明清还来不及回信，黄依梅来了，李双林向她提出了分手，没有说原因。黄依梅哭得肝肠寸断，李双林陪了一会后，没有了耐心，叫来宋清明劝导她，说自己有点事，走了。黄依梅伏在宋清明腿上哭了半夜，哭到气若游丝。宋清明拍着她的背，反复说着同样的话“别哭了，会好的…”。
第二天黄依梅要走，李双林没有送她，是宋清明送上车的，宋清明在车门口说“你要保重，我会对你好的。”黄依梅一脸木然毫无反应。
后来他们继续通信，在信中说一些隐约缠绵的字眼，可当面不说。黄依梅一下子还是忘不了李双林，老提他的名字。宋清明愿意等，等李双林从她心里走出来，他再住进去。可他没有等到。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李双林被新女友甩了，她有了更好的男友，她嫌李双林是乡里人，乡里苍蝇蚊子到处叮，厕所里的大粪溅到屁股上来了，那生活，她一天都受不了，她得现实点。新男友的爸比她爸还官大，两家在一个城市。
李双林又去找黄依梅，黄依梅经不住他一番衷肠相诉，两人抱头痛哭，旧情复发，又到了一起。宋清明躲到角落里，偷偷哭了一场，无声退出爱情舞台。
黄依梅对宋清明表示了谢意也表示了歉意，李双林也知道这事，表示一点不计较，不影响哥们感情。
毕业分配后，三个都回到了老家县城，李双林与黄依梅继续恋爱，修成正果走入婚姻宫殿，黄依梅把同事王雅兰介绍给了宋清明。
4
李双龙的尸体解剖后一直放在殡仪馆，他的家人一直守在那里，丧事也准备在那里办。
毕竟与死者同学一场，又与黄依梅有过那种特殊感情，宋明清去过两次。第一次去，是与黄依梅及李双林其它家人商量丧事。
黄依梅斜靠在床上，见他来了，她没有哭，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冷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呆呆地看前方。宋清明在床边凳子上坐了下来，把目光定格在黄依梅脸上，此刻的她就如一条死鱼，本来瘦白的脸呈死灰色，目光冷漠呆滞，眼袋明显，眼角的鱼尾纹像一朵小菊花。
宋明清的心像有无数小刀划过，生生发痛。这个女人，自己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这就是那个在阳光下闪射着金色光茫、令自己魂不守舍的女人吗？岁月和生活就像一把刀子把人刻成了各种模样。
他知道她过得不如意。
五年前，李双林在禁毒大队当副大队长，在承办一起毒品案件时，收受了犯罪嫌疑人五千元钱的红包，在证据上做了手脚，造成证据不足，不能批捕而被释放。后来那个罪犯出去后再次作案，在其它地方被抓获，交待了这件事，李双林也因为徇私枉法和受贿被判了两年徒刑，被开除了党籍、公职。当时出事后黄依梅来找宋清明帮忙，那起案子影响很大，县市两级督办，宋清明也不太敢找人说情，案件的承办人谁都不敢草率，报捕，起诉，很快进入了审判程序，最后宋清明以自己的名义请了分管刑事庭的副院长和主审法官吃了顿饭，请他们给予关照，在量刑幅度范围内予以从轻。两位法官平时与宋清明是朋友，又认识李双林，最后量刑时以其有立功表现为由（李双林在监狱里从一个罪犯口中导出了一起案子，经查证属实）给予了从轻处罚，只判了两年。
宋清明知道黄依梅一直对自己有情。尽管她当年选择了李双林，但他们在一起并不和谐，争吵时有发生。黄依梅私下里找过宋清明几次，向他诉苦，宋清明总是说：“忍忍呗，忍忍就好了。谁家都有些扯不清的事。”
宋清明的心里并没有忘掉黄依梅。初恋是一条缠在心上的滕，把心勒出了一条深深的痕，滕干枯了伤痕还在。面对黄依梅的时候，宋清明往往有一种异常的情愫从心头涌出，正因为如此，他尽量避免和她接触。他想自己不大不小是个警察，又和李双林是同事，不能惹闲话，不能做丢人现眼的事。加上他一直是个嘴笨的人，没多话，也没时间，所以就很少与黄依梅交流。碰上了，心一跳，嘴一裂，笑一下赶紧躲过去。
李双林出事那阵子，黄依梅频繁找宋清明，有一次妻子王雅兰旁敲侧击说：“别旧情复萌呀。”
宋清明瞪着眼吼道：“你看我是那种人不？！”
王雅兰笑了：“你看你，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人家这不是和你开个玩笑嘛。”
宋清明还在那生气：“什么玩笑不开，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让人家听见当话柄。”
王雅兰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黄依梅比我好看吗？”
“好看也是人家的老婆！李双林现在落难了，能帮的帮一下，以后说这种话注意点，现在人家老公进了监子，等下人家说我有所图，乘人之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王雅兰戳了一下他脑门：“亏你还是什么警察，那点胆子！我相信你，谁也不敢说你啥！我家老公是‘放心牌’！哈哈。”
自己是不是太忽视这个女人？宋清明又想起早几个月前，正是黄依梅母亲死后不久，他接到黄依梅的电话，说要找他说点事，宋清明当时正忙，他说：“有啥事？说吧。”黄依梅在那端说：“电话里说不清。”
宋清明说：“可是我现在没空。”
她道：“那等你有空再说吧。”
过了几天，他又接到黄依梅的信息：“我想找你。”宋清明回了一个电话“我在出差，忙得焦头烂额。”
确实，那阵子他正带人在外省抓几个故意伤害致死案的犯罪嫌疑人，父亲七十岁生日都没有参加。当时他想是不是黄依梅又与李双林闹矛盾了，想找他诉苦，想让他去调解。
李双林出狱后自己开起了娱乐城，钱是赚了一些，可他们俩口子矛盾更深了，据黄依梅说李双林在外面有女人，李双林也说黄依梅有野男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都说是对方过份，宋清明为他们调解过两次，没得什么效果，也不想掺和了。后来黄依梅看他不关心这些也不和他说了。他想他们俩口子有感情基础，等年龄大了，自然会收心，好起来，这些事外人帮不上忙，何况自己与黄依梅有过那么一段似是而非的恋情，别弄不好沾一身臊。
宋清明出差回来后把黄依梅找他的事给忘了。这会他忽然又想起来了，黄依梅要跟他说什么来着？跟案子有没有关系？
旁边有其他人，宋清明不好直截了当问黄依梅以前找自己做什么，他说：“已经发生了的事挽不回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是先要商量好办后事。你还是要振作精神作点主。”
旁边的人也说：“是的，大家都等着你发话。”
黄依梅转动了一下头，在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让他爸爸作主。”
宋清明点了一只烟，深吸了一口，说：“估计案子一下子不能有结果，我想人还是先下葬。保险公司那边反正也备案了，到时按规矩来，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面。现在重要的你要打起精神来，先把丧事办了，再配合破案。”
今年年后李双林在人寿保险公司入了一份大额人身保险，赔偿金额可观。
“葬吧。”黄依梅苍白干裂的嘴唇迸出两个字。
“这边的案子是梁小斌他们几个办，我主要上信访办那个案子。你有什么情况就跟小斌他们反映。”
黄依梅没作声，也没表情。
宋清明以为她对自己有想法，不关注她家的事，就解释道：“并不是说那边那个案子就重要一些，而是因为我与双林，与你家的特殊关系，不太、不太适宜…明白吗？”他说得不太流利。
“知道。”她冷冷地说了一句。
宋清明总感觉她冷得可怕，是不是悲伤过度？是呀，曾经那么热烈把相爱过，又在一起生活十多年了，尽管有些磕磕碰碰，再怎么样也有难以忘怀的东西吧，一下子人没了，还死得那么不明不白，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他又想起她上次给他打电话的事，于是望着她的脸，试探性地问：“你上次说要找我说点事，我都忙得给忘了。”
停了一下，又问“啥事？”
黄依梅把目光转过来，看着他：“与李双林的死有关系的事。”
“哦！”他吃了一惊。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人，他不便多问。
他心里急剧地思索：是不是黄依梅当时发现了什么对李双林不利的事情，想要向他反映，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使事态恶化，以致造成李双林丧命，如果是这样，那么，于私，自己太不够朋友，于公，则自己太失职。但他又反过来想，李双林自己也是当警察出身的，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有潜在的危险，怎么不寻求保护？
他又想起李双林入保险的事，难道是凑巧吗？不，凭宋清明对李双林的了解，他那么一个健康强壮的人决不会无缘无故去入那样一份大额保险。难道李双林意识到有一种危险在接近他，而这种危险来自于某种不能示人的秘密事物？
还有李双林头上与腿上的伤痕，李双林父亲说，是儿子自己骑摩托车摔的，这是真的吗？
现在黄依梅忽然说早几个月前就要跟自己说与李双林之死有关的事，那么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知她是否能提供有价值的东西。
他想起自己提出过迥避的事，就出去打了一个电话给梁小斌，把黄依梅说的话告诉了他，让他尽快过来问黄依梅的情况。然后他又把李双林的父亲和叔叔叫来一起商量了一下李双林的丧事操办问题。公安局是不会管李双林的丧事的，但宋清明想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管一下。
经商量，定好两天后下葬。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如欲阅读全文请关注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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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冰湖，本名胡柳莲，汉族。中国公安文联委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起点中文网签约作家，国家高级礼仪讲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国际萨提亚家庭治疗师，国际NLP导师，国际催眠师，家庭婚姻指导师，中国青少年研究会高级家庭教育讲师，青少年问题专家，职场心理调适导师，心理危机干预专家。大学毕业于湖南省人民警察学院，之后在双峰县公安局工作。曾在多家报纸、杂志发表过诗歌、散文。其长篇小说《断崖》、《烟尘》先后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向全国公开发行，欢迎通过各大书店或网络选购。胡柳莲创办的“慧莲心理工作室”地址：娄底盛世时代广场801室 联系电话：17873807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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