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长篇小说连载《烟尘》(八)
文|冰湖 图|网络 编辑|曾敏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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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扑朔迷离
1
清早,宋清明接到老父亲电话,说他母亲发病从楼上摔了下来,把腿摔伤了,不知道有没有伤骨,要他赶快开个车子回去把她接来医院,宋清明犯难了:“这阵子难脱得身?我派个车来接,要雅兰去医院打招呼。”
父亲在那端叹气:“三百六十五天,没有看到你哪天不忙的。”“没办法。”宋清明挂了电话和王雅兰一说,王雅兰说:“咳,又得住院吧。”离他母亲上次住院还不到两个月。
“只得辛苦你了,好老婆。”宋清明一边拿起包准备出去,一边搂了一把王雅兰。
在这一点上,宋清明内心对王雅兰充满了感激。宋清明的家负担沉重,父母都身体不好,每年要花几千元的医药费,平时也要按月拿些钱回去,他工资不是很高,那点钱除了自己开销,估计只能照顾老家了。因为工作太忙,父母生病时很多时候也是王雅兰在照料。贤良的王雅兰为他解了许多难,所以,尽管妻子是个走在人群中不起眼的普普通通的女子,宋清明觉得她是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值得自己珍惜。
宋清明去办公室安排了大家的工作后,又问了梁小斌他们的工作进展,梁小斌说他们去法院查阅了一些案卷,由李双林经手承办送进监狱的罪犯有两百多人,到底哪些人去年从监狱回来了,还需要到各个派出所核实。
宋清明说:“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看两起案子是否有关联。从目前情况看,我总感觉有一根神秘的线把这两起案子串在一起。你以为呢?”
梁小斌也是有二十年侦察经验的老刑警,长着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同事们把他与宋清明称为“刑侦双鹰”,两个都喜欢动脑子,钻难题。
他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宋清明带领他那班人先是去信访局了解了赵鑫的活动与社交情况,还特地把那个与赵鑫吵过架的上访户李月成的案卷调了出来,然后去了湾堂镇调查李月成的情况。
这一查就查出了名堂,李月成的儿子李飞宇是个贩毒人员,去年下半年刑满释放,从监狱出来回到了家里。他的案子就是李双林办的。
宋清明像喝了兴奋剂,立马打了一个电话向刘伟宁报告,对方在那头说:“看来很快又有喝的了!”
平常只要破了大要案,局长都请他们喝庆功酒,然后到局里的卡拉OK厅又唱又跳。刘伟宁平时不太去那些娱乐场所,去了也不活跃,可在破案后去歌厅,他活脱脱一个癫子,又是唱,又是蹦,有一次可能是喝高了,又哭又笑的,嘴里说着:“我高兴啦!高兴!我们不容易…不、容、易!”与下属们在沙发上抱成一堆。局长在旁边看着自己失态的下属,笑得开心:“这些家伙!”
“抓紧时间查!”刘伟宁说,“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拿下来,我发酒瘾了。”
宋清明说:“现在不比过去,不准酗酒。还是酗烟算了吧。”
“不行,多少得喝两杯。快去查,让弟们辛苦点,就说到时我老刘发烟,发包数。”
“好嘞!”
宋清明当即与梁小斌在电话中商量了两个组下步的工作。
勘察现场时,在赵鑫的窗台外提取过指纹,经比对,与李飞宇的指纹吻合。
李双林家后阳台上提取个一个四十一码的男式皮鞋印,李飞宇恰好穿四十一码的鞋子。
宋清明向刘伟宁报告,决定抓捕李飞宇。
李飞宇失踪了。邻居说发案之前两天看到了他,之后一直没露面。家人拒不提供任何信息。
刑侦大队办公室里。
两个专案组的人都在,梁小斌说:“宋老馆,发烟。”
宋清明掏出烟给每位男的发了一支,烨子伸出手:“我也要一支。”
宋清明把烟盒子揉成一团丢到垃圾篓里:“没了。妹叽阶不准抽。”
烨子撅起嘴:“切!工作我可一点没少做!不平等!”
刘虎右手抱着左手夹着烟乜了她一眼:“女刑警本来就是男人婆,还抽烟,嫁不脱!”
“猪!这叫英姿飒爽!成天这么累,看来得抽抽烟提神了。”烨子瞪他。
长相俊俏的烨子从警校回来的,分在重案中队,工作积极性蛮高,人也挺活泼,与同事们蛮合得来。
李小奂她喷了一口烟:“我们抽,你吸。哈哈。”
烨子眯着眼用手煽了煽飘过来的烟雾,又说“薰死了!不抽了!”
“别吵了,说案子。”梁小斌说。
刘虎道:“没想到这两个案子不费吹灰之力就破掉了。你们两位队长得好好请客。”
“别高兴得太早。”宋清明用发黄的手指夹着烟,盯着案卷在看。
“这不很明显了吗?抓到人就大功告成了。”刘虎说“我老婆快生儿子了,希望在我儿子下地时,他老爸立一功,给他一个礼物。” “努力呗。”梁小斌一下一下弹着烟灰:“宋老馆说得对,现在还不能作结论。我也认为还有一些解不开的疑点。”
“那下步怎么办?”烨子问。
“一方面抓人,一方面调查。继续当好男人婆。”宋清明道:“到时候请你吃海鲜。”
烨子伸出小指“不准食言哦!拉勾!”
梁小斌打了一下她的手:“走!”
宋明清带人去了赵鑫的家。
赵鑫的家在玉兰小区,说是叫玉兰小区,其实一朵玉兰花也没有,这里的绿化面积不多,楼盘与楼盘之间的间距也过于紧密,给人压迫感。据说是这个楼般的开发商在竞卖这块地皮的时候报价高了,如果按到规定的间距建房会亏血本,所以找规划部门开了点后门,调整了楼层之间的密度。小城里的人也大多没去考虑这些外部环境因素,只管价钱高低,面积大小。
赵鑫家住在八栋六楼。他老婆,不,应该是前妻向洋洋与儿子,还有向洋洋的妹妹向玲玲三个人在。赵鑫儿子本来在部队里当兵,这几天请假回来奔丧。他们家的房子有三室两厅,客厅宽大,这套房子应该不下一百四十个平方,里面的家俱也一应俱全,客厅墙壁上挂了一幅裱好的八尺山水画。这本来应是一个很好的都市之家,可宋清明一走进这房子就有一种不良的感觉,首先是又脏又乱引起的视觉丑感,然后是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颓废气息。
门口放了一些塑料拖鞋,横一只竖一只躺在地上,像打了败仗的游兵散将,那些本来颜色鲜明的塑料上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污垢,如墙角上乞丐的脸。
沙发上放了一些衣服,其中有女人暗红色的短裤和黑白难分的脏袜子。黑色的人造皮革沙发上,因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而变成了灰色的。
沙发对面放着电视的装饰柜上堆放的一些药瓶子,纸盒子互相拥挤。让人的视觉一接触那里,就心生烦闷,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异味。
见到宋清明他们进来,向洋洋的妹妹向玲玲赶紧把沙发上的衣服拿走。
向洋洋穿一件宽大的花睡衣,有些臃肿的身子把衣服撑得很满,腹部那一大砣肉比胸部的两砣更突出。头发蓬起,面部因为脂肪过多而显得松驰浮肿。眼睛下面突出来的眼袋呈灰青色。眉毛纹过,纹得太粗太黑,像是两条可怕的毛虫,两只眼睛大无无神,如毛虫的躯壳。
她挤出一副笑脸,指着沙发,说:“坐,请坐。”
宋清明看了一眼沙发,有点勉强地坐下,与他一起来的刘虎挨着他旁边坐下。
向洋洋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用无神的双眼望着他们。
向玲玲泡了两杯茶拢来,宋清明想起她的手刚刚拿过女人短裤和脏袜子,有了不良的想像,本来口渴了,硬是忍着没喝,用口水润了润嘴唇说:“你家出了这个事,大家都很难过,你要节哀才是。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尽快破案,今天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供我们参考。”
“谢谢你们。”她嚅动着暗色的嘴唇。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有什么情况要向我们反映的没有?”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移开眼睛,看茶几上的杯子,嘴角下垂,额头上的两条毛毛虫往中间挤着:“我不想过问他的事。”
“我来说吧。一定与女人有关。”向玲玲坐到姐姐对面的沙发上,抢着说。那口气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向洋洋往身后看了一眼,对站着的儿子说:“你到房里去。”
小伙子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向玲玲五官与姐姐长得很像,没有姐姐那么胖,也没纹眉,看上去年轻清秀。
她瞪圆眼睛,快言快语说:“看是惹了哪个女人,被人家的男人找上门来搞死的靠得住。”
“怎么说呢?”宋清明问。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婚的吗?”向洋洋双手放在两腿中,毫无表情地说:“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出轨。”
“我姐姐本来对他够好的了,他就是不改,到底惹事了吧。”向玲玲又搭言。
人死了,成了灰,留在身后的是一大堆怨言,这一世人也未免做得太窝囊了,宋清明在心里想。
他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以探询的目光望着向洋洋。
“以前对我是蛮好的,是从当上那狗鸡巴官就变了,早知道这样,不如让他一辈子当普通人。”向玲玲空洞的眼睛里有了泪水。
向玲玲喝了一口茶,擦了一下嘴说开了:
“他们两个是自由恋爱结婚的。那时他在乡政府当秘书,我姐在乡中心学校教书,我爸爸在乡政府当乡长,我妈妈也是教书。我姐去乡政府玩认识了他。对他有了好感,与他恋爱了,一年后结了婚。他家里不富裕,我姐也没嫌他,没想到他一当上官就变质了,乱搞,伤了我姐的心。
现在的社会风气太差了,男人一有点权钱什么的就乱来,害得人死,烂了好多家庭。
他的死十有八九与女人有关。
我姐姐被他害惨了,以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既漂亮也勤快,都是被这个死男人害的。你看她变成了啥样?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天天在外面打点牌,不开心就吃。打也不打扮了,家也不管了,混日子过,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为啥?心理压抑!
一个女人当她的世界里没有爱的时候,她就生不如死了。姐姐好几次和我流露过轻生念头,是我劝着她。都是这死鬼!我说姐姐你还为他哭,根本就没必要!”
向玲玲瞪了姐姐一眼,气唬唬的。
宋清明问:“他与什么女人有关糸?”
“我晓得的有三个。”向洋洋抬起了头,用餐巾纸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又垂了下来:“我实在想不清人为什么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以前人那么好…”
2
往事是沉重的,一直以来,向洋洋如鸵鸟般把头颅深埋在与世隔绝的世界里,不愿触碰现实,在牌桌上麻醉自己的神经,苟且度日。此刻,记忆像一条被划破躯体、痛苦地跃出水面的受伤海鲸,清晰地显示出它滴血的身影。
那一年向洋洋二十一岁,花儿正艳的年龄,虽然谈不上特别漂亮,可青春总有它遮不住的美。丰满白晰的身体,红嘟嘟的脸,透着独特的健康活力。
向洋洋毕业于师范学校,在一所乡镇的中心小学教书,她父亲在那个乡当乡长。也是一个如青春般火热的夏日,向洋洋在她父亲的办公室看见了一个人,高高瘦瘦的小伙,白晰的长方形脸上戴一幅眼睛,五官有模有样,正坐在父亲的对面说话。见她进来,小伙子微笑着把目光投向她,父亲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向洋洋,在中心学校教书。”又对向洋洋道:“这是赵鑫,赵秘书,文章写得蛮好。”赵鑫谦虚地说:“领导过奖了,我得多学习,向老师是老师,请多多教教我这个老学生,哈哈。”赵鑫的样子甚是逗人欢喜,向洋洋没来由地红脸了,说:“我还得向你学习呢,大才子。”向洋洋的父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可以多多交流嘛,互相学习嘛,取长补短嘛。”赵鑫扶了扶眼镜,斯斯文文地笑:“好呀,只要向老师不嫌弃。”正好乡政府办公室主任进来了,看到这势态,顺势开起了玩笑;“这不,蛮相配的一对嘛。”向洋洋羞涩地一笑,腰身一扭走了,走出办公室老远还在情不自禁地笑,一颗芳心,就在那个没有任何预兆的夏日,瞬间动了。
以后的日子里,向洋洋无事有事到乡政府来溜哒,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为看一张戴眼镜的面孔。
那天,向洋洋跑到乡政府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主任和赵鑫在,她问:“有今日女报没有?”
赵鑫马上起身:“我帮你找找。”
主任说:“小向,坐坐呀,与赵秘书聊聊哈。”
向洋洋扭扭 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来借报纸的。”
主任笑着站起来往外走:“借报纸好呀,我们的报纸不准拿出去,只准在这里看。让赵秘书陪你看,我要有事去,就不陪你了。”
向洋洋清楚主任是为他们提供单独相处的机会,站在那里偷偷地右手摸左手的指甲。
赵鑫给她找了报纸,说“坐呀!”
向洋洋勉勉强强地坐下,说:“你们忙不?”
赵鑫给她泡了茶,坐在她对面,斯文地笑着:“还好哩,不过没有你们老师好耍。”
向洋洋说:“我们也不好耍哩,一节课下来,腿都站麻了,嘴巴也讲干了,还要备课。”
“也是,挺辛苦的。不过上完课就自由了,还有好长的假期。”
“当老师冒得钱哩。”
“乡政府还不是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钱这个东西也不是那么十分重要,赚得多就多用,口袋里少就少用,过得日子就行,关键是自己要过得充实快乐。”
向洋洋望着赵鑫,好感又增了几分,这个帅哥还有些脱俗哩。她慢慢地自在了,口龄也流畅了,因为兴奋,腹中一下涌出了她自认为很时尚的观点和句子,运用不慌不忙、不高不低的语气侃侃而谈,她看到赵鑫不时用赞许的目光对她加以肯定,同时适时与她讨论一些问题,她发现他们两个竞很有共同语言,志同道合,心意相通,心心相印。不知不觉交谈了近个把小时,直得有人进来,向洋洋觉得再不走不好意思了,起身告辞,报纸一个字也没有看,她不知是该拿走还是该放下,赵鑫说:“拿去吧!拿去吧!”向洋洋说:“我最喜欢看《今日女报》,我们学校只订了一份,常被人拿走,看不到。”赵鑫送她出来:“以后我帮你收着,要不帮你送去。”
《今日女报》成了他们的联系的道具,接触的机会多了,两人慢慢有了感情,一起上街,一起去看电影,他们恋爱了,一年后举行了婚礼,请办公室主任做媒人。
赵鑫家在农村,兄弟姐妹四个当时都在农村,家里不富裕,买不起房子,连他们结婚也没有给一分钱,只给了一条猪。结婚时用乡政府分给赵鑫的一间单位房做新房,结婚后他们有时住在乡政府,大多时候住在向洋家。他们在开发区买了一套房子,离乡政府不远,骑摩托二十分钟就到了。
向洋洋不计较赵鑫家没有钱,也不计较没有婚房,她常常坐在赵鑫那辆廉价摩托车后面,抱着他的腰,把头贴在他并不宽厚的背上,幸福得像一只小鸟,那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婚后第十三个月,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儿子的到来,令两个工资不高的年轻人经济上有了紧蹙感,好在向洋洋父母多多少少能援助一些,可赵鑫觉得靠外援不光彩,他想去赚点什么外水,可没本钱不行,又想起利用自己的特长,投点稿什么的,写了几个月,被采用了几篇,经济收益不如人意,可另有收获,取得了“才子”的美誉,乡长岳老子也借此将他提拨为总支副书记,赵鑫从此如破士的笋子一样快速向上。向洋洋的父亲当了党委书记后,赵鑫成了总支书记,向洋洋的父亲调到县里当政府办主任,赵鑫当乡长,然后是书记。
那几年,他们家成了头月初一亲友出行的人家。按江南地区的风俗,大年初一一定要选一户最兴旺的人家出行,一年才吉利,才有好运相随,于是官魂亨通的向洋洋家,一到初一就门庭若市,客来客往,有亲戚,有邻居,更有向主任的下属和赵鑫的下属,好不热闹。
风是风光,可后来向洋洋有了烦恼,烦恼来源于赵鑫的变化。当了官,有人捧马屁,有人没完没了请客,同时也得捧别人,没完没了请比自己官大的人,所以就有了没完没了的应酬。不会抽烟的赵鑫学会了抽烟,酒量越来越大,头发越抹越光,对美女越来越有兴趣,看向洋洋的眼光越来越心不在焉。向洋洋有了怨言,有了担扰,但没办法。赵鑫一句话给堵住了:“现在在场面上混的男人谁不这样?不应酬怎么开展工作?”
“你老是去那些鬼地方,可别玩花了心!”向洋洋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赵鑫道:“女人家,少疑神疑鬼!好好把家操持好!”
那时,他们已经买了自己的新房,装修得气气派派,亮亮堂堂,还有了几张有份量的存折,解除了物质上的后顾之忧,可向洋洋老提着颗心,连睡觉都不踏实。
终于,有一天向洋洋的担忧应证了,赵鑫出了点问题。
赵鑫与一个歌厅小姐勾上了,结果那妹子被公安局抓去,供出了他,原来这妹子是个暗娼,同时与好几个男人有关系。公安局查到了他头上来了,这下赵鑫慌了,传出去不仅羞得死,在单位上威信扫地,说不定还会丢官帽子。党的领导干部作风腐化该如何处理,党员纪律条例可写得清清楚楚哩。赵鑫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七找八找千方百计找关系想把这件事瞒住,公安局的人给了点面子没有公开抖出来,但小道消息还是透出来了。组织上碍于向主任的面子,装聋作哑没有挖眼寻蛇打,可好事者把这件事捅到了向主任耳中,也传到了向洋洋耳中。
向洋洋崩溃了,摊在床上三天没吃没喝,输了四瓶萄萄糖,哭得天崩地裂,要死要活,坚决要离婚,已经养成了昂首挺身气度的赵鑫跪在床边求绕,因为他深知,如果家一破,官必丢,这就背大时了,不能,绝对不能!宁可跪下尊贵的身躯,低下高贵的头颅,也要保家卫官。他抹着悔恨的泪说“老婆,我是爱你的,心从来没有离开你,是受风气的影响,一时糊涂。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原谅我,今后我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最后,向主任把赵鑫痛骂一顿,让他写了个保证书,算了事。可向洋洋的心里自此有了一根拨不出的刺,自此对那种叫“真情”的东西有了一种陌生感,自此没有了那种揪心的思念和牵挂。过去,她喜欢看电视里的言情剧,喜欢看琼瑶的言情小说,往往被剧中主人公那种惊天动地的爱情感动得泪流满面。后来她再也不看那些了,一看就想冷笑,又想大哭。忍不住的时候就会旧事重提,揭一揭老帐。赵鑫开始还忍着,说得次数多了,他就他发火:“你到底有完没完?祥林嫂一样,还让不让人活?!”
向洋洋反唇相讥:“到底是谁不让人活?谁把家庭搞成这样?!”然后就选择一些最解恨的句子像发连珠炮般射出来。
赵鑫就说“这日子不是人过的了!”门一摔走人,躺到办公室去了。这样反反复复,夫妻关系结了一层冰
过了两、三年,向洋洋的伤痛被时间冲淡了些,两人没吵得那么密了,眼看有了向好的方面发展的迹像,却出了一件改变这个家庭命动的事---向主任出车祸死了,大树一倒,小树就没有了避荫之所。
向主任死后半年,有人告赵鑫的状,告状的起因应该是源于职位的竞争。
赵鑫当了好几年书记,在书记中也算过老资格了,县里准备人事调整,赵鑫想搞一个更好的位子,找了一些领导拉关系,当时县里有几个好位子,赵鑫想凭自己的资历争取一个应该没问题。这时有出现了针对赵鑫的告状信,说他有经济问题,作风问题。当时的纪委书记过去与向主任有点互不卖帐的味道,这会有了告状信,自然就名正言顺派人去查了。虽然没有查到赵鑫个人大的问题,可收受企业红包和烟酒的事总是有的,还查出乡政府一些开支不清的问题,结果还是拖脚挽手说好话,才只给了个警告处分。
向洋洋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正是离赵鑫四十岁的生日还差半个月,他接到了纪委的处理决定,一路上踉踉跄跄回到家里,“嘭嘭”敲开门,扑在沙发上喊着“完了!完了!”
向洋洋走到沙发前问:“怎么啦?”
“被他们搞死了!达到目的了!都是你那死爷老倌惹的!”他抬起头,眼睛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鼓得像蛐蚓。
“到底怎么了、又怪起我爸爸来?他在土里惹着你了?!”向洋洋横了一眼沙发上那张因生气而变形的脸,这个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男人在父亲在世时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围着父亲转,前一声“爸爸”后一声“爸爸”叫得比蜜还甜,父亲刚死他就变了脸儿,变色龙!十足的变色龙!
“他们搞我的名堂就是冲着对你爸有意见来的!今天一个兄弟不和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看!”他从袋子里拿出处分决定书“啪”地扔到茶几上。
向洋洋拿起一看,上面写着关于赵鑫的若干问题,给予党内警告处分,下面盖着纪委的大红印章。
向洋洋原来也知道说纪委在查赵鑫的事,赵鑫跟她说:“他们能抓到我什么把柄?我怕个屁!”
没想到还是查出了问题。
“警告又不是什么大处分。这么急干什么!”向洋洋“啪”地把那张纸扔回桌子上,干她的活去了。
“你懂个屁!我这一辈子翻不了身了!你懂不懂?!这就是人家的目的!”他仰靠在沙发上叉开脚,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行眼泪沿着鼻翼流了下来,然后鼻涕也出来凑热闹,鼻尖那一滴像一颗果子上的露珠,久久挂着。向洋洋厌恶地瞟了他一眼,道:“我爸爸死了没见你流过一滴眼泪!”
赵鑫在沙发上重重捶了一捶“我怎么娶了你这个蠢女人!”
不久,一纸调令把赵鑫调到了信访局。
赵鑫的迷茫人生从此开始。
每天下班回家,赵鑫往沙发上一躺,瞪着眼看一阵天花板或闭上眼作死人状,然后打开电视机用摇控漫无目的一顿乱按,按一阵又关上,又看天花板,或偶尔崩出一句“没卵味。”又闭上眼睛。
有时向洋洋和他说话,他要么眼珠子不转,嘴巴不动,不理不睬,要么文不对题地答着:“都是你爷老倌害的!”
于是,“神经病!”成了向洋洋的口头禅。
后来向洋洋发现赵鑫有了一个新习惯,就是腹式呼吸,也就是深吸呼,也就是叹长气。每天晚上他一倒到床上,像一只虾米一样背对好,然后深深地、长长地叹一口气,他这一叹就叹出了问题,叹得他的个别部位没精打采,不听使唤了,他们之间的那两个宝贝要么久久不见,见了也不欢而散。向洋洋又多了一句口头禅:“扫兴!”为了避免骚扰,赵鑫干脆睡到了书房,书房有电脑。以后他回家就进书房,一进门就打上倒锁。
向洋洋以为选中农家子弟赵鑫作老公安全系数应该相对较高,她以为凭她父亲对赵鑫的培养之恩,他必会对她家感激涕零,以恩报恩,她以为她的婚姻一定能一帆风顺。但事情完全背离了她预想的轨道。
向洋洋想离婚,看着天真无邪的孩子,又有了犹豫。愁!愁!愁!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向洋洋学会了打牌,当赵鑫把自己关进书房,向洋洋就提起包去那个小牌馆,在那里有人和她说话,有笑声,她的脑壳不再麻木,眼睛也不再呆板,都随着红红绿绿的牌页子灵活地转动起来,那感觉比阴沉沉的家里好得多。儿子在读寄宿,平时不在家。向洋洋有时做饭,有时不做,赵鑫有时吃饭,有时吃方便面或饼干,有时喝点革命的小酒。
后来向洋洋又发现一个事实,那是她从赵鑫不小心关掉的QQ聊天栏里发现的,他在网恋,恋出了成果,多次与女网友龙凤和鸣了。那聊天栏里把他们在床上的活动写成了一本黄片剧本,精彩致至,以致立马培养出了一个新的选手,那就是向洋洋。
向洋洋也恋爱了,与一个牌友,做生意的,离了婚的。在床上,向洋洋根据赵鑫他们提供的套路做事,做完后对那个男的说“我们结婚吧。”那个男的说“你又没离。”
爱情的力量令向洋洋真正有了勇气向赵鑫提出离婚,很坚决,赵鑫同意了。办了手续才告诉儿子,儿子瞪大眼睛看外星人一样看了他们一阵,然后蹲到地上捂着脸,忽地弹起来飞一般跑掉了,几天找不着人,后来在网巴找到了,从此不太理他们。
向洋洋与那个男的没结成婚,原因是那个男的又找了新的女人,也是牌友,比向洋洋年青漂亮还风骚,虽然没有正式工作还“溜麻古”(吸毒),但她就是“迷人”。那男的对向洋洋说:“你好是好,就是没味道。”
向洋洋不知道什么叫有味道,从此对男人没兴趣,一个人过着。下了课就去牌馆,那里二十四小时营业,招待也蛮好,有零食,有正餐,还有夜霄。在那里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全神贯注想牌,肆无忌惮地吃。玩得筋疲力尽后回去就能睡得着,梦中不会再有那些可怕的恶鬼,只有许许多多牌在飞。上课,打牌,睡觉…有次下课的时候把“下课”说成了“自摸”,同学们没听懂,瞪着迷茫的眼睛看着老师,尿胀了也不敢离开座位。
身子肿了,精神瘦了,脸上有了阡陌纵横,头上有了银发闪烁,向洋洋不再看男人也不再看镜中的自己。
后来流浪汉赵鑫在儿子去部队前一天背着铺盖回家了,向洋洋煮饭给他吃,问他要生活费,开始给了两个月,两人还同房了,重温了几次旧梦,向洋洋甚至有了复婚的念头。后来又不行了,原因是向洋洋发现赵鑫又有了女人,到底有几个她不知道,她晓得的一个是本县一个美发店的。是向洋洋同事神秘兮兮地告诉她的,说那个女的挺年青,丰乳肥,公开与赵鑫搂肩搭背的。向洋洋没好气地训了那同事一顿“跟我讲这些干什么!早不是我男人了!”她心灰意冷,灰心到不想听这些新闻,不想去深究与赵鑫相好的女人长什么模样,是谁家的女儿还是媳妇。可是尽管她不想知道,那些事不知趣地闯到她耳里或眼里,不让她清静。有一次她打牌回家,亲眼看到赵鑫的摩托车后搭一个女人,细腰长发,那女人搂着赵鑫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如当年她搂赵鑫一模一样,头发张扬地飞起,好像向她挑衅,又好像在嘲笑她。向洋洋想起了过去,当晚失眠,半夜起来,用一只拖鞋在赵鑫脸上响亮地打了两鞋巴掌,第二天赵鑫去办公室睡觉,向洋洋去牌馆打通宵,大输。
向洋洋有时想吵架,有时没有吵架的激情。手气好时不想吵,手气不好输了钱她就想吵。不仅想吵还想杀人。有一次她抓破了他那张在电脑边窃笑的脸,有几次她想拿刀子捅他几个窟,她想他身上冒出的血一定是黑色的…
赵鑫也有了口头禅“神经病!”
两个神经病住在一个屋子里,有时十天半月不说话,有时深更半夜大声说话,有时几天不互相看一眼,有时鼓着眼睛互相盯着比赛耐力。
向洋洋说赵鑫早就神经了,迟早要背时。
那些女人向洋洋叫不出名字,连模样都不很清楚,只晓得她们在赵鑫的世界里存在过。向洋洋说赵鑫一定是被女人或女人背后的人所杀,她敢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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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冰湖,本名胡柳莲,汉族。中国公安文联委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起点中文网签约作家,国家高级礼仪讲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国际萨提亚家庭治疗师,国际NLP导师,国际催眠师,家庭婚姻指导师,中国青少年研究会高级家庭教育讲师,青少年问题专家,职场心理调适导师,心理危机干预专家。大学毕业于湖南省人民警察学院,之后在双峰县公安局工作。曾在多家报纸、杂志发表过诗歌、散文。其长篇小说《断崖》、《烟尘》先后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向全国公开发行,欢迎通过各大书店或网络选购。胡柳莲创办的“慧莲心理工作室”地址:娄底盛世时代广场801室 联系电话:17873807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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