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追念恩师 作者 杜海清 改编 杨张悦 朗读 岑然周

2017-12-03 作者 杜海清 学上海话

追念恩师

作者 杜海清   改编  杨张悦  朗读  岑然周

【上海话】


我个外语启蒙老师林先生离世已经30多年了,我至今怀念伊。

30多年前,我还辣辣读大学,一日天,二楼亭子间当户籍警个阿殷爷叔上来忒我姆妈讲,海清欢喜读日语,我脱伊介绍个老师

原来,阿殷叔叔负责管辖个居民小区有个老先生,辣辣上世纪30年代日本早稻田大学留过学,因为早年做过大汉奸李士群个翻译,解放后就一直没正规个职业,倒是里弄挖防空洞有伊个份。改革开放后,知识吃香了,各家单位侪急需外语人才,老先生就辣辣屋里脱自家孙囡、外孙搭仔朋友道拉个小囡补习日语。搿自然迓勿过户籍警敏锐个耳目。

一日热天介下半日,我带着两本自家平常辰光学习个日语课本,到老先生屋里“拜先生”。地方勿远,也是老式个石库门房子。

踏着笔笃直个木楼梯上到二楼,我见着了林先生。只看见先生雪雪白头发,戴着一副镜片有的啤酒瓶底能厚个近视眼镜,顶顶弹眼落金个是台子边还放着只像煞半夏露咳嗽药水瓶个咖啡色色瓶头。后首来才晓得,先生欢喜吃老酒,吃个是埃种上海人讲个高粱酒。伊课讲衰瘏了,就会得拿起埃只半夏露瓶子渳伊一口老酒吊吊精神。

上课辰光通常是夜饭吃过后。人一到齐,大家就拿本生靠墙放个八仙桌搬到房间当中,我搭先生个孙囡、外孙,还有先生朋友拉伲子四架头一道围台子坐一圈,靠着一盏黄颜色光头个日光灯,听先生讲课。我是半当横里插班,已上来跟不上进度,先生就另外抽出一个下半日个辰光单独脱我补课。埃歇辰光,伊就靠窗坐辣辣一把竹瓣躺椅浪,一手举起课本贴牢眼门前,一手一歇勿停拿起半夏露瓶头渳一口老酒。勿关是为我单独补课,还是夜到“上大课”,只要一进入状态,先生就会吃饱人参能,声音越讲越响,勿晓得衰瘏个连二夹三讲伊两三个钟头,当然搿也少勿忒酒精个刺激。

埃歇辰光还是改革开放初期,百废待兴,阿里有啥正规教材。即使是正正式式个大学日语专业,上课用个也是埃种纸质粗来西个油印课本,上头个文字侪是用老式中文打字机改装个日文打字机打出来个。埃歇辰光先生齐巧被一所大学聘为日语教授,上课本生用个就是伊自家编个讲义,近水楼台,迭眼讲义也就成了我伲上课个教材。早稻田大学出身个先生讲课有伊自家一套,伊语言邪气幽默,举例信手拈来,讲解语法举重若轻,清晰易懂;分析句子勿厌其烦,滴水勿漏,枯燥个知识到了伊口当中总归变得引人入胜。先生专门拣一眼日本名家个经典小说让我伲阅读,譬如夏目漱石个《哥儿》、小林多喜二个《蟹工船》咾啥,讲解完后就要我伲拿小说背出来。埃歇辰光,休息天或暑假,老清老早,我就会辣辣自家个晒台浪捧着小说大声朗读,体会经典作品个意境,锻炼语感。我个外语就辣辣迭个辰光突飞猛进。记得大二辰光,全校公共外语竞赛,我以半分推板获得第二名。

随着上课进度个加快,慢慢叫,搿眼油印个讲义也勿过念了。先生就索性要我伲到书店去买日文版个《人民中国》杂志,伊拣里向个连载小说或者传扬中国历史搭仔文化个文章脱我伲讲解。搿是最好个日语教材。到葛歇,我兴之所至,仍旧会学着当年先生个样子,去图书馆复印几页《人民中国》杂志浪个文章,回屋里脱小囡讲解,迭能样子既能学到外语,又能了解中国个传统文化。

老古话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看我外语进步迭能快,我姆妈讲,你得买眼礼品,郑重其事地向林先生致谢。乃末我想到了烟酒。乃回过头想想,搿对先生个健康是有害个。因为末脚,先生就是死辣搿个酒浪。

一日天,我照牌头先生屋里去上课,却听先生屋里人讲,前一天先生已过世,死因眼眼调是吃饱老、酒一脚踏空从家里个楼梯浪向掼下去……

眼睛一眨,30多年过去了。每当我辣辣文学翻译浪有眼小成就辰光,就会想起林先生。呒没有伊,就咧没有我个今朝。

作者简介:

杜海清,男,1959年出生勒上海。从小勒老城厢长大,从松雪街幼儿园,上海市实验小学,直至求知中学毕业,勒南市迭方蕴藏了深厚本土文化个熏陶下健康成长。现为上海师范大学副研究员。上海作协、上海译协会员。

 

追念恩师【普通话】

作者 杜海清 

我的外语启蒙老师林先生离世已经30多年了,我至今怀念他。

30多年前,我还在读大学,一天,二楼亭子间当户籍警的殷叔叔上楼对我妈说,海清爱读日语,我给他介绍个老师吧。

原来,殷叔叔负责管辖的居民小区有个老先生,上世纪30年代曾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因为早年做过大汉奸李士群的翻译,解放后就一直没有正规的职业,倒是里弄挖防空洞有他的份。改革开放后,知识吃香了,各家单位都急需外语人才,老先生就在家里给自己的孙女、外孙和好友的孩子补习日语。这自然躲不过户籍警的耳目。

一个炎热的下午,我带着几本自己平时学习的日语课本上老先生家“拜师”。地方不远,也是老式的石库门房子。

踏着陡直的木楼梯上到二楼,我见到了林先生。只见先生花白头发,戴着一副镜片如啤酒瓶底的近视眼镜,最为惹眼的是桌边还放着一个类似半夏露咳嗽药水瓶的棕色小瓶子。后来才知道,先生爱喝酒,喝的是那种上海人说的高粱酒。他讲课累了,就会拿起那只半夏露瓶子呷上一口提提神。

上课时间通常是晚饭过后。人一到齐,大家就将原本靠墙放的八仙桌搬到屋子中央,我和先生的孙女、外孙,还有先生好友的儿子四个人一起围坐在桌边,就着一盏黄灿灿的白炽灯,听先生讲课。我是半途插班,刚开始跟不上进度,先生就另外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单独为我补课。那时,他就临窗坐在一把竹片躺椅上,一手举起课本凑近眼前,一手不时拿起半夏露瓶子呷一口。无论是为我单独补课,还是晚上“上大课”,只要一进入状态,先生就会精神亢奋,声音越说越响,不知疲倦地一连讲上两三个小时,当然这也不少了酒精的刺激。

当时还是改革开放初期,百废待兴,哪有什么正规教材。即使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日语专业,上课用的也是那种纸质粗糙的油印课本,上面的文字都是用老式中文打字机改装的日文打字机打出来的。那时先生刚被一所大学聘为日语教授,上课本来用的就是他自编的讲义,近水楼台,这些讲义也就成了我们上课的教材。早稻田大学出身的先生讲课自有一套,他语言诙谐,举例信手拈来,讲解语法举重若轻,清晰易懂;分析句子不厌其烦,滴水不漏,枯燥的知识到了他口中常常变得引人入胜。先生常挑选一些日本名家的经典小说让我们阅读,比如夏目漱石的《哥儿》、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等,讲解完后就要我们把小说背出来。那时候,休息天或暑假,一大早,我就会在自己家的晒台上捧着小说大声朗读,体会经典作品的意境,锻炼语感。我的外语就在这个时候突飞猛进。记得大二时,全校公共外语竞赛,我以半分之差获得第二名。

随着上课进度的加快,渐渐地,这些油印的讲义也不解渴了。先生就索性要我们到书店去买日文版的《人民中国》杂志,他挑里面的连载小说或者传扬中国历史和文化的文章给我们讲解。这是最好的日语教材。至今,我兴之所至,仍会学着当年先生的样子,去图书馆复印几页《人民中国》杂志上的文章,回家给孩子讲解,既学到外语,又能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

古语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看我外语进步这么快,我妈说,你得买些礼品,郑重其事地向林先生致谢。于是我想到了烟酒。现在想想,这于先生的健康有害。因为最终,先生就是死在这个酒上。

一天,我照常去先生家上课,却被告知,前一天先生已过世,死因竟是酒后失足从家里的楼梯上摔下……

一晃,30多年过去了。每当我在文学翻译上有点小成就,就会想起林先生。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作者简介:杜海清,男,1959年出生在上海。从小在老城厢长大,从松雪街幼儿园,上海市实验小学,直至求知中学毕业,在南市这方蕴藏着深厚本土文化的熏陶下健康成长。现为上海师范大学副研究员。上海作协、上海译协会员。

更多杜海清先生的文章:

我勒实验小学度过个快乐时光 作者 杜海清 改编、朗读:岑然周

老宅印象  作者:杜海清   改编、缩写:丁迪蒙    朗读:朱友好     摄影:杜海清

“实小”一百岁了 作者 杜海清 改编 杨张悦 朗读 岑然周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