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在玩一种很新的“乙女”游戏
去年还没辞职的时候，我在前司研究过一个叫向京的艺术家，她的主业是雕塑。她在一个采访里对雕塑的阐述让我印象颇深：
雕塑是一种封闭性的媒介，有空间的限制、形体的限制、与你工作相关的人的限制、花费大量时间的限制。但正是在这种限制性的工作中，她体会到有限性是生命的本质，进而才能产生新的延伸和生长。
实话说，当时大为震撼，但不是很懂。
直到一年后，我看了《长相思》，为剧中CP嗑得忘我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向京的这段话——原来很多事，确实是因为限制，你才觉得好。
比如《长相思》的“限制级”。
基本上现在仙侠剧大家看得都波澜不惊了，因为三生三世是标配，穿越回过去拯救未来的自己也是可以的，神仙嘛，命肯定都是长长久久的。生死之外，都是擦伤，神仙们不会死，自然这些情节也都是皮肉之苦。
在《长相思》里，我是第一次看到神仙们也有限制的。
第一集上来，就让主角的长辈们挂了个干净：男主的妈妈为了丈夫自尽，女主的妈妈上战场牺牲，外祖母油尽灯枯也没了。顺便，两小无猜的男女主也要分开了。
咩？坦白说，不是为了张晚意，我可能不会坚持过第一集。
越往后看我发现桐华给主角们的禁制越多。
女主小夭，虽然是皓翎王姬、西炎王的外孙女（分别为剧中两个大国），但是不妨碍她流落民间三百年。而且这个流落主打一个真实：一会儿在深山老林挖野菜吃，一会儿被狐狸精捉了关在笼子里，最后为了逃命，变脸变得自己丢了真实的面孔。最后成了清水镇不知名小医师玟小六。
《长相思》里的主角，都有来头，要么是神族，要么是大妖怪，但个个都有命运之茧。
表哥玱玹，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一定要夺得王权，所以靠后宫稳固世家。
官配涂山璟，虽然爱小夭，但是基于家族责任，必须要和大族联姻。
知己相柳，原本是妖奴，为了义父洪江的家国立场，有爱但无法说出口。
要知道，《长相思》是上古神话《曾许诺》的后篇，是蚩尤和神农后人的故事。那可真正是正统的仙二代啊！怎么二代们还有这么多禁制？
直到我去翻了一下《曾许诺》的书评，发现桐华不仅对仙二代狠，对开天辟地的神仙们也挺狠的。在她的笔下，神们不是想干嘛就干嘛，既有守护一方的责任，就要面对大义与私情的冲突。很虐，是真的很虐。
更虐的是《曾许诺》的改编豆瓣仅有3分。
但也正是这种限制性让《长相思》变得很好看：因为这里面的神都通了人性。有人性，他们和普通观众就有了共情的基础，不再是那种活了几亿岁只有情关难过的假仙。
我把原著看到了小夭出事之后（这里就不过度剧透了），主角们到中原之后，出来了一堆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好家伙，这跟人间政治有什么区别？
而事实上，神仙们本身就不是无垢的。前段我听了跳岛讲西游的那期播客，里面就说到孙悟空其实是劳动阶级归来，而且西游里面师徒遇到的妖怪，很多都是天庭做错事的小“外戚”，真要打死他们的时候，总有一些大神仙款款而来。
如果限制性不是如此地重要，西游记五人组直接空运到西天，可以一页完结。正是路途遥远，前途莫测，有极大的不可为，才产生冲突，产生张力。
几个男主里，最具限制性的人物应该是相柳。他也是这本书的题眼：长相思，是身为敌方立场的相柳无法开口的情愫。到头来，花了自己的命，赔上一颗心，相思不得的人只有他。所以，虽然桐华花了很多笔墨写他，但这个人物注定是要be的。
这个人物让桐华自己都念念不忘，以至于她见到晴空朗日，都会想起这个逍遥大妖。而穿越书本的那一点玄妙是，当时下起了太阳雪。
当然，演员们的演绎很重要，如果不是《长相思》里几位男演员雄竞，再好的故事，我觉得观众们也不会嗑生嗑死。就像网友们说的：晚晚领进门，为为勾了魂，健健杀了人。你很难在一部剧里看到几个男演员势均力敌——通常要么是主配分明，要么是集体玛丽苏。难怪观众们都选择密而不发地成为纣王。
这大概是导演和桐华自己的功夫了，讲道理，不分咖对幕后还是挺大一挑战。
檀檀镇楼
《长相思》有它累赘的地方，比如我看也有博主吐槽桑甜儿成为作者的工具人，类篇累牍地说一些人间长短，情爱厚薄的话。这个确实，读了原著的我，还要给各位预警一下，后面还有。
但是这都是细节上的旁逸斜出。桐华在人物内心的行文其实很克制，克制得我觉得可以把这个赤裸的网文时代秒杀。原著里无论是小夭还是其他几位男主，心理活动描写并不多，作为夭柳党，我真是一边划线一边疯狂脑补桐华的留白。
剧里刚播到相柳和小夭穿越海底，因为不能自由呼吸，相柳渡了气给她。后来还有一回，小夭带涂山璟下深潭，这回小夭因为有鱼丹可以呼吸，想起相柳了，渡气给璟。
结果璟当场呆住，甚至呛了水。小夭问他为什么，他说：
刚才你眼里没有我。
再有一回，小夭在中原和神农氏、赤水氏他们过新年，看着漫天烟花，她不仅想了在青丘的璟，也想起来在萧瑟寒风里，一身雪白的相柳穿梭在黑暗里，从一个营地巡逻到另一个营地。
作为一个通常很克制的观众，我在微信读书上看得划线的手都颤抖了（坚持没有吱哇乱叫已经是最后的体面）。二十岁的时候，我倒是也喜欢过一些甜分的超溢表达，但可能三十岁了（也可能市场上兑奶精的剧太多），这些隐秘的痕迹让我觉得无论是阅读还是观看都很有乐趣。
上一篇我刚刚抨击过陈年IP（详见➡️平等地嫌弃每一个陈年IP......），桐华的这本书也是2013年左右的，但放到今天也毫不逊色。可见，陈年与否，还看作者功力。
前几年平台们搞过一阵子互动剧，作为最抢先玩的那批人之一，我也没觉得有多大快感，大概已经提前预知了，这些男人们都是我的，只要不发挥失误，只要勤加练习，总能到手。
而《长相思》让我久违地有了“乙女”的感觉，左拥右抱，哪个都不忍心放下。虽然我知道，女主最后也不可能都拥有他们。这种“乙女”感，好像是桐华的标配，有了她，谁还玩乙女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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