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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现代植物园

银河制造 银河制造纪录影像
2024-09-05


前两天晚上失眠的时候,听到外面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然而这个声音与台风天的刺耳不同,这些风听起来变得谨慎和忧郁了起来,扰动着树叶发出了轻轻的呜咽声。
仔细想想,台风天里的风是凶巴巴的,到处盯着可以破坏的事物,所以恐惧让风变成了野兽,它们也的确是野兽。然而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风也会悄悄地经过一些地方,转个圈,跳个舞,周围的声音也就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十分立体,让人想到了无数个场景:童年经过河滩的柳树,树叶轻轻击打空气的颤音;某个时刻我在野外中,风四散而逃,而穿过树林的急迫跳动;击打窗户想要钻进来的风;还有老电视失去信号的沙沙声。
闭上眼睛,也能想到儿时一个梦幻的场景,当风穿过松树林的时候,就会响起松涛,穿过松树针叶的阵风交汇起来,形成了海浪正在轰隆隆奔袭而来的声音,松树也就变成了松涛。
后来想,不是松树发明了松涛,这还是人的发明。当你的耳朵离开嘈杂的各种声音,最后只剩下外面轻柔的风声,这些风自然携带着所有带着触觉记忆的事物回来了,所有我们经历过的风的痕迹,都重新激活,在这种沙沙的声音里变得具象起来。有人说为什么白噪音可以让人入眠,就是因为大自然的本来声音重新环绕你的时候,你就会回忆起自己仍旧保存在身体基因里的自然状态:在远古时代,你曾经在一片森林里来回腾跃,在夜晚的小溪边沉睡,甚至更古老一点,你曾经从海中刚刚爬上陆地,便听到那些远古巨大的蕨类与苏铁的尖锐叶子正在撕开空气,形成了风。
你也听到了风声。
无论是庞然大物的脊椎动物时代,还是细小如蚂蚁的无脊椎时代,或许基因比大脑更加热衷于去记得这些自然本身的声音,形象以及灵魂。于是人们在消灭地球的过程中,也知道了大自然的某个部分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吃再多的肉,杀再多的动物,地球的水依旧可以淹没所有人。
自我毁灭是人类的本能,自我拯救也被称之为人类的文明。
城市是自我毁灭的象征,当所有的生物集中在一起,自然就是为了成为粮食而堆积的。所以我们也为了这样的那样的目标走在了一起,名义上拯救世界,实际上正在用语言来相互谋杀。所幸,城市集中了智慧,也要做出文明该有的样子,告诉人,你的基因正在某个地方怀念某个时光,怀念某一种风。所以即使在钢筋水泥格子里再怎么疯狂,来到植物园里,依旧是一种无需表达便可以获得安宁的方式。
所有的植物都是正襟危坐的心理医生,不收费,不讲话,看着人进来,离开,开出各种药方:夜晚里闭上眼睛,回想起的绿色的时间;回想起时代超越肉体的时间记忆,或者是鱼,或者是蝴蝶;回想起草地的触感,树叶隐蔽的孤独,还有长长的隧道里,忘记了食物与焦虑的风的走廊。
人的意识是没有五官的,它可以随时变身,化身为某种神秘而自由的神经递质,穿过血液,穿过大脑沟回,穿过手指头,于是身体的很多部分被点亮,开始超越思考而重构眼前的事物,他们披上不同的色彩,变成了巨兽或者精灵。
图灵当初发现了大自然从稳定的形态到各种不规则形态发生的数学公式,换句话说,在某一棵树里,有一个1,这个1变成了π,也变成了一棵树。万物并非是从复杂到简单的,而是从简单成为了复杂,在风和树的世界里,万物也不是沙沙的声音,而是意识的漫长旅行。
简单的傲慢是人类的通病,他们认为一个字可以解释一万个字。去看某种美妙的现实,应该是一个立体的,多角度的,多层面的,甚至是从三维到四维的奇妙旅行的变身过程,那些历史书上的,目视所见的人,那些隐藏在树叶背后的孢子,那些风和水的波纹,那些空隙与重叠组成的光,它们触碰到的点,组成了某种现代生活的一个侧面。

真实与虚假的自然在这里也并不需要辩驳什么,一切都只是需要的时刻,就像某一天的夜晚,想要听到的那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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