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我发明了一台蒸汽机

我梦见我发明了蒸汽机。

真的。

我怀疑我是穿越了。

清晨，我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大街上走着，摇曳的阳光照在教堂的尖顶上，着急的马车在鹅卵石地面上颠簸着，周围戴高帽子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早上好，吃着豆腐脑，我手上拿了一份文件，是昨天找隔壁的乔治帮我画的蒸汽机图纸。

我们这代人吧，从小就痴迷于机工。隔壁邻居小孩一起长大，从小就喜欢看那些匠人们做的齿轮玩具，听他们说，这是古希腊时代就给皇亲贵族们玩的，后来这些匠人们回到了老家，慢慢把宫廷的技艺一代代传下来，就有了今天的玩具。

不过玩具始终是玩具，长大以后的我们都要选择一条路，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得去做学徒。

因为地没了。

听我的父母讲，以前大家都没怎么出过门，都在自家门前种地放羊，突然有一天，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说，时代变了，以后我们不是给地主种地的奴隶了，而是给地主交粮就可以了。

而且以后这片土地也不归我们管了，以后有人来教我们怎么种，种什么，我们不许插手。

就这样，他们说我们不是什么什么什么家奴了，而是伟大的大英帝国子民。

家里经常挂着仰沾皇恩的牌子，听到皇帝不管我们了以后，爷爷哭的很伤心。

他们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伟大帝国的神圣之光，而且听隔壁老刘家孩子说，他们去了好多海外发现了很多金子，如果还只会种地放羊，就会被时代淘汰了。

然而活着总要吃饭，我只好花着家里的钱去读书。

进城，当一个公务员，也算给帝国做事，家里也沾光。

虽然我努力学习，但是我不是这块料。努力去上大学，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最后被隔壁村的亲戚带着去跟着师傅进城学着做煤矿上的打井技术员。

他说，看我有点底子，是个做技工的料。

就这样，我成了我们家第一个进城的工匠。

我的工作很简单，用最土的办法，一点点挖出一个大洞，然后把周围村子的那些农民赶下井去，让他们挖出煤，再卖给那些烧锅炉的大工厂。

周围的农民也没地了，每天挖一百磅煤块，可以赚一斤面包，好多人家里一堆孩子，都带过来一起挖煤。

工厂里24小时不停地运转，几乎天天死人，不过大家都不在乎，这有啥，生死再正常不过，签了生死状的，都是豁出去的。

偶尔工地上还会来几个从中国和印度回来的商人，他们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整个世界以后都将说英语了。

我傻乎乎的问，他们以前没有语言吗？

那个哥们笑话我，他们都是一帮不开化的猴子，说英语是看得起他们！

我们大英帝国这么多年的文明，伟大的日不落帝国，这个世界都是我们的，所以他们说我们的语言不是很自然的吗？

大家都笑了，好像这些胜利都属于了我们。

不过，24小时工作制并没有随着英国的开拓而发生变化。

厂长说，最近说英语的人多了，他们需要的布匹也越来越多了，好多殖民地的人都已经臣服了，贵族们都要求多订一些贵族服饰。

纺织厂的压力越来越大了，煤矿的压力也变大了。

井下的死人越来越多，空气都有点发臭了，有几个要求休息的工人就在我们面前被活活打死了，剩下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我作为技术员，也没有好的办法。

有的小孩子从出生到死去都是一身黑，从来没洗过一个澡，然而我们得到的面包也越来越少了。

我想，有一个机器可以让钻机动力更大就好了。

某天晚上，我也做了个梦。

我梦见以前那些希腊时代的匠人们告诉我，人是可以发明机器的。那些冰冷的铁块，只需要制造一些有趣的空间，就能让那些天然的运动被人类抓住。

我们要用老天爷的力气来为我所用。

那天井下抽水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们拿着一台怪异的金属机器试图将水抽出来，只见这机器精密而又庄严，看起来特别像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玩具，我想起来，我也是为了做这种有趣的玩具才当学徒的，只是为了工作，一直都没能有机会实践。

等到工作人员走了以后，我就去看这个蒸汽机，但是怎么看我都觉这个发明家还是差了点什么。他就在工地上烧煤煮开水，然后那些蒸汽就顶开活塞，钻机就动一下。但是每次都要重新安装活塞这个行为实在是太傻了，就不能让活塞一直来回动吗？

想到这里，我拿起一根管子，中间放入一个润滑的铁块当做活塞，让蒸气进来一直推动铁块。我发现一个问题，每一次活塞停止运动都是因为蒸汽迅速就冷却了，那让活塞两面进气不就行了？

想着这个，我就拿一根小管子和茶壶做起了实验，成功了！

蒸汽在管子里来回运动，活塞一直重复运动，我想起我们人所能做的工作，不也就是这么来来回回吗？那么机器完全可以胜任。

乔治看到我的图纸，他也懵了，不过想起我们小时候都喜欢玩的玩具，他说他可以试试。

就这样，蒸汽机制造成功了。

整个英国的工厂都知道了我的蒸汽机，然后开始复制，仿造，改变形状，加大管径，动力越来越强，三天后，一家大型纺纱厂就已经开始用蒸汽机纺纱了。

听说他们一天就同时纺了几万个纱锭！

大英帝国在短短几十年内，就有了火车，蒸汽轮船，大量工人被解雇了，于是他们被政府雇佣去修建铁路和工厂以及楼房，农民们大量进城，他们携家带口在城市郊区住下来，一边交房租，一边去给政府打工赚面包。

这个城市，我没想到一台机器就改变了我们以前的生活。

因为城市建设地越来越好，甚至用上了抽水马桶，我们的生活成本也提高了，本来靠做蒸汽机成名的我，也不得不重新出去打工，一台机器改变了社会，但是改变不了我的命运。该赚钱还是要去赚钱的。

我也去城市建设单位报到，然而他们说工程师太多了，我这种投机取巧的技师不太需要了。他们只需要能修路和盖房子的，有了蒸汽机，不需要其他的机器了。

后来我回到煤矿上，结果我看不到任何以前的工人了，一部分人在上面控制机器，一部分人在下面干活，不再回到地面。我虽然发明了蒸汽机，但是很多人改装了机器，让它动力变得更大也更加难以控制，而我自己也毫无办法。

妻子看着两个孩子，问我能不能不要矫情了，去找个工作算了，就算在工地上搬沙子也可以。我只好放弃自己的爱好，不再琢磨新的机器，去工地上挖沙子。

有一天，一个工友吃完午饭跟我说，等他再赚几百块钱，他的儿子上大学的学费就有了。说完这句话，下午刚复工，那台巨大的蒸汽机就发生了爆炸。

五个人被蒸汽烫伤了，他们痛苦地挣扎着，包括中午那位工友。

他看着我，他的眼神在痛苦中变得狰狞，仿佛在咒骂我改变了他的命运。

我自己也没考上大学，我做出蒸汽机，也是为了煤矿上的人。

但是这个世界真的是可怕，我从没想过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回家跟老婆说，要不我们去中国吧，那里即将变成我们的殖民地，听说那里遍地黄金，也许就不需要发展这么快了，只要去了有块地，我们就能重新过上自由的日子，这里发展再快，跟咱们也没关系啊。

老婆说，那听你的。

乔治没有同我一起，他决定留下来，建设伟大的国家。

我和妻子收拾好行李，决定搭乘明天的第一班航班出发。

出发前，我在想，在那里，我们会有一个大房子，有一个书架，有一个工作台，书架上可以放很多我最喜欢的图纸，工作台上摆满了工具，妻子在傍晚准备晚餐，从邻居那里买来的新鲜黄油烤好的面包，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孩子们津津有味地看我在做一个更加精密，更加伟大的机器。

这个机器，可以让每个人都过上美好的生活，自由的生活，不再有压迫，不再有剥削，不再有厂长，领导，资本家，不再有城市建设，贫困和痛苦的眼神。

想到这里，我便幸福地睡了。

（本文改编自2020年1月13日早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