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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

银河制造 银河制造纪录影像
2024-09-05


早上,吃完早饭出门,外面阳光还是斜的,稍微有点凉,我们掐着点准备去赶公交。
小区里有一片很大的绿地,点缀一些廉价的假山和松树,平时除了遛狗的基本没什么人。
出门后,就看到一幅画中的场景。

一位阿姨穿着朴素的碎花衣服,静静地在草地上打开一张小桌子,把篮子和保温杯摆上,拉开小椅子坐下。附近没有人来往,只有开车的上班族把车开得飞快经过草地旁边。我一边走一边看这位阿姨,媳妇也一边走一边看她,我们离她很远,只能看到她的动作。突然我想起来早饭吃完火不知道有没有关,看着阿姨拿出篮子里的饼,保温杯往杯子中倒水的时候,我想着火到底有没有关。
“回去一趟?”
“那就回去一趟呗,再转一圈也不是不可以。”

我们回过头去看那位阿姨,她开始吃饭了。
一会儿回到家里,火是关了的,顺便带了一包垃圾。又回去一次,出来一次,不同的是,早上听着鸟叫和斜铺着的阳光,再来一次也不会觉得厌烦。
再路过那位阿姨的时候,她已经吃完早饭,收拾好餐具,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轻轻地翻了一页。

我们总是认为时间是均衡的,好像时间本来就是划了刻度的。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人的感知决定的,日出日落,细细的等分开一整天,只是让人着急追赶着从未存在过的节点。因为我们太懒了,所以用时间来催促自己。
有人认为懒是人的本能,懒并不是,热爱才是。
殆倦的人不过是失去了爱,他才开始变得迟钝。

梭罗拿着斧头决定离开城市的时候,他并不需要那些正确和先进的理念,对他来讲,火车并没有给他快乐,死去的森林更让他悲伤。那些象征着未来和冠冕堂皇的人类造物,并没带给他精神上的愉悦。
他把自己的一小片森林折叠起来,躲在湖边,藏在土里,抬起头仰望星空。
在草地上读书的阿姨也并没有手机需要告诉世人她正在做一件多么“优雅”的事情。那些呼啸的汽车和陌生人于她来讲也是不存在的,她就孤独地坐在那里,独享自我的世界。不需要打扮,不需要矫饰,也没必要转过身来面对好奇的我们,她留给我们的就只有我们去匆匆赶路瞥到的背影,她只是静静地生长在那里。

没有人生来就有这种福气,疲于奔命的人没有,幸福美满的也不一定有。这种至高无上的享受并非享受孤独,只是享受无人之境。
享受对一个空间的热爱。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暄。陶渊明醉卧于花草之上,满眼都是枯黄与碧绿,他不由得羡慕起那些一年只有四个刻度的生物们——它们起床,伸展,打盹,死亡。清澈的露水充盈,雨水浸润身体,果实在微凉中沉重起来,严寒到来之际,长眠。
这些不善言语的地面之物,从没有试图追赶过春夏秋冬。
这里时间走得真慢。

一本书里有一万个世界。
有万物生灵,宇宙洪荒,诗词歌赋,儿女情长。有人痴迷文字,有人品嚼语言,朴素的搭配与华丽的倾诉,印成铅字可以驶入你的内心。于是书籍成为最早的信件——信上有我们的生活,信上也有了他人的生活。
你,我,他,有什么不同?
又有什么是共通的呢?
我们打开信封,期待着朋友的故事。

我一直认为沟通是虚伪的,没人和你交心。只有写信是真实的,因为我在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小说同样也是真实的,因为那里有发生过的和即将发生的悲欢离合;用心创造的事物都是真实的,因为真诚是隐藏在内心的。
只有一种事物是虚伪的,那就是在看不见彼此的情况下,用对话制造人心。
聪明的人会在几个字的微博上变成正义的,用几个表情在微信上变成可爱的,这不过是虚假的造字游戏。人们疲劳,便沉迷于此。有人甚至活在了虚拟中不可自拔,去追求那个遥远的网友,却不肯给他写一封信。
所以诗歌才是真实的,其余一切都是我的虚伪。

信,走得很慢,而新闻,总是跑得很快
和世界面对面是一个非常煎熬的过程。
我们每天在看世界那些毫无情感的短信息。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等待,太阳照常升起,人心照常暴烈,冲向停车场的人都在被鞭子殴打,被时间殴打。他有一切不可解释的命运,他的生活,他的家族,他的二十四小时,他注定了离开那片草地。
有人合上信封,有人合上眼睛,有人说我读过了,前方一片光明,是的,太阳就在前方,所有的一切都是光明的,但它永远无法照射到你的内心。
我们把彼此的故事包藏起来,不说给他们,不说给自己,不说给太阳,只有树洞在听。

我们上了车,在车上打盹。
窗外风景是熟悉的,是老旧的楼房和丑爆的楼房。去往下一个地方也是已知的,和朋友交谈,和生活再次发生交集。去寻找虫子,去海岸边,我们坐下看那些情侣们在海滩上久久拥抱,看一家三口围着沙子默默地微笑。
宽大的海岸和巨大的烟囱让我们变得很小,我的脚微微生疼,走了很久,媳妇牵起我的手:“回家吧?”
回家。
我要为陌生的阿姨写一封信。
我把时间狠狠踢开,和媳妇慢慢走向公交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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