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降级

硬盘坏了，人生瞬间掉进冷水。

事件起因是不小心踹了一脚，硬盘掉地上了，然后就开始滋滋响，在某个早晨，它就不工作了。

一点点慢慢试图恢复，直到它格式化，崩溃，最后到怎么插都没反应——死透了。

官网一查，昨天过保。

硬盘坏了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多年来的一些资料就没了。我是一块4t盘，这么多年攒的几百G书就没了，其中甚至有我攒了十几年的各种禁书，以后说不定网络上都找不到踪影的书。

还有几百G视频素材，拖了很久也没有剪完，在脑海里算是不错的纪录片，但剪了好几回自己心里不过关，但是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一些攒了几年的黄图，漫画，电影，因为网盘不让上传才放到硬盘的，一并消失了。

最后把所有的愤懑，难受和不甘心都用一把锤子发泄到这个报废的硬盘上，最后这块硬盘一插上去就嗷嗷大叫，算是两败俱伤了。

吃过味同嚼蜡的早饭后，我开始反省自己。

首先，那么多书，没有认真看，只是在收集。收集了不看又有什么用呢？而且还是放到了希捷硬盘里，证明你从来不在乎。希捷硬盘是出了名的烂，如果是上面有“中国专供”四个字的256m叠瓦盘，那更是烂上加烂，你明明知道，却没有备份，失败。

书没有看，那就等于没有。

片子的素材，拖了两年三年都没有剪完，人生就是如此，以为放在那里，就会完成，以为抱有热情，就能得到成果，全然不去想得到的过程是艰难的，不承担这份苦痛就没有成果——所以总是没有迈出第一步。我和媳妇反省我一直拖拖拉拉，她说你就是活该。硬盘也说，你就是活该，这下好了，片子没了，人生巅峰又倒退了，离飞黄腾达的目的又少了几百米，所以我们一边悔恨，一边怪罪生活，好像生活不让你前进一样——自己绊倒自己，又能怪谁。

硬盘坏了也并非没有好处。

资料消失以后，你会发现，你的很多使命感也没了，你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平庸的废物，全靠这些消费时代买来的东西填充自己的虚荣。前前后后收集资料花掉的时间，剪片子剪累了就去打游戏的人，何谈什么改变世界？总是惫懒的人，没有资格说什么生活辜负了你，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而这一切的开端就是你只是个投机取巧的废物。

资料消失了，你会觉得，人生本来就不需要这些东西。有一座图书馆又如何？这座图书馆不在你脑海里，那就毫无意义。我们电脑一代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古代的博学不是靠百度搜索的，而靠的是博闻强记。没有用过的资料，就不算自己的，硬盘里存一百年也没用。

有或者没有，区别大吗？

仔细一想，其实也没有区别。

失去造成了你没有安全感，然而拥有的时候，你也并未发挥他们的价值。所以拥有本身，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一百平米的房子和五百平米的房子区别大吗？

最后发现，你生活的区域只有五十平米，剩下的地方都在堆东西。

媳妇说，借你点钱，再买两块吧，我说算了，不值当。

我这种人不值。

以前少不更事，找到一个以为稳定的工作，就开始借贷。后来就还不上了。除了每天忍受各种催债人的谩骂和恐吓，还得被老婆天天骂。不过在我厚脸皮和不买房的前提下，那些人也拿我没办法，我只能一点点还钱，并且完全削减自己的开支。

以前用花呗的时候，每天都刷淘宝，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支付宝也开心，看你买的多，天天给你放贷。我就买游戏，买虫子，买玩具，买书，买收音机，买课，买手办，甚至觊觎高端手办，原厂收藏。支付宝一开心给你五万，你买吧，买的越多，利息越高，老马就开心。

现在还能买什么？身上一分钱没有了。

去超市捡临期促销，去地摊买便宜货，干啥都找打折的，平时买东西都要报备，老婆来一句不准，就灰溜溜地放弃——活该。

俗话说，这叫消费降级。然而别人的降级是少吃点好的，我的降级是以后甭想吃好的。

然而我的生活也没受到大的影响。

你发现，升级降级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我穷的时候，几块钱就可以过一天，吃不起外卖可以买一点土豆白菜，正是因为穷，我觉得我做菜还不错。出门不需要开车和打车，公交跟徒步都可以。其他的消费基本上本来就不是必要的，我发现我最穷的时候家徒四壁，每天可以读五个小时的书！现在居然读五分钟就犯困。

有钱了又如何呢？除了被欲望一点点带着买了很多垃圾，存了很多垃圾，硬盘越买越多，电影都不看了。有钱后买的东西基本上都闲置了，因为你总在看着后面是否还有更好的，更有意思，更全的，收藏的欲望让你填充自己的虚无，而不是填充自己的成长。

如今又变穷了，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每天必须做菜，搬到郊区，减少社交，没有了硬盘，停止了无休止的储存无意义。

有人认为欲望的发泄才是人生，有人认为欲望的克制才是人生，这样的朋友我都有。这两种生活我也都经受了，我发现两者都有其存在的价值——赞美欲望的人都是抑郁症，因为他们需要欲望满足多巴胺分泌，从而让生活不变成死水；克制欲望的都是疯子，因为他们脑子里装着宏大的使命，以至于非要把自己作为试验品。

无论如何，人生都走在升级的路上，偶尔会遇到不得已的降级。偶尔的降级会让人产生恐慌，会打乱他们的生活节奏，因为他怕多巴胺停止分泌，就会迎来痛苦，所以贩卖焦虑大有市场。但没有这一切也并非就是痛苦，因为极少的消费和欲望，有的人可以享受到更多的更不一样的东西。我觉得用最少的调料做出一道最好的菜，有时候也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只有一种例外，那就是你从来没热爱过生活，而只是热爱他人的生活。

ps：希捷硬盘中国专供叠瓦盘千万别买，绝对是坑货，这帮王八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