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瑞口服药可有效治疗轻症,但无法预防新冠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返朴 Author 汪汪
编者按
4月3日上午,人民日报社《健康时报》在官微上发布了“8省市已用上辉瑞新冠口服药,患者病毒载量明显下降”(1)的新闻,称普通型和轻型患者服用了5天疗程的Paxlovid后,“病毒载量明显下降,出院时间可缩短至5-7天。”这一消息无疑为国内当前严峻的抗疫形势增添了振奋人心的亮色。澎湃新闻、环球时报、财经网等各大媒体也纷纷转载了这一消息。
但是,这篇新闻中写道,除了防止轻症、中症患者的病情向重症发展之外,“该药物还可以为高风险岗位的医护人员提供预防保护”,这可能代表了很多非专业人士的认识误区。
Paxlovid的抗病毒原理是其主要成分(化合物PF-07321332)可以抑制病毒的蛋白酶活性,干扰病毒复制过程,从而达到抗病毒效果。所以,Paxlovid针对的是病毒本身,而不是增强人的免疫力。在体内没有新冠病毒的情况下服用,药物会被正常代谢清除;等病毒真的入侵人体了,也许之前摄入的药已经完全代谢、无法再起到任何抗病毒的作用。因此,Paxlovid无法预防、只能针对轻症治疗。
事实上,打开药品的官方页面(2)就会弹出:
PAXLOVID 未被授权用于严重或危重 COVID-19住院患者的初始治疗 PAXLOVID 未被授权用作新冠病毒的暴露前或暴露后预防(即不用作预防COVID-19) PAXLOVID 未被授权使用超过连续 5 天
撰文 | 汪汪
拨开迷雾,寻找可成药靶点
在新冠病毒出现以后,科学家们以非常快的速度解析了病毒的基因序列以及结构,为后续疫苗的设计和抗病毒药物的研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现在我们知道,新冠病毒是一种具有包膜的单正链RNA病毒,如图1所示,它由病毒RNA和四种结构蛋白组成:
从SARS到SARS-CoV-2
2002年,SARS暴发。为应对疫情,辉瑞公司基于过去的工作研发出了化合物PF-00835231(图4)。在探索这个化合物抗SARS-CoV-1的机制时,科研人员采用基于荧光共振能量转移 (FRET) 的底物裂解实验,将其筛选确定为SARS-CoV-1 的3CL蛋白酶抑制剂。不过,SARS来得快去得快,随着2003年非典疫情结束,PF-00835231的研发计划就此搁浅[6]。2020年初,新冠疫情在全球暴发,肆虐至今。大量的研究表明,引起新冠病毒病COVID-19的罪魁祸首SARS CoV-2与2002年引起SARS的SARS CoV-1具有密切的相关性——两种SARS冠状病毒基因组都编码两个重叠的多聚蛋白,在对冠状病毒复制至关重要的翻译后加工步骤中,它们在特定位点都被3CL蛋白酶切割。更为重要的是,而这两种病毒的3CL蛋白酶在与底物结合的催化域中的序列100%相同,这意味着对SARS-CoV-1 3CL蛋白酶有抑制作用的小分子对SARS-CoV-2 3CL蛋白酶应该也有抑制作用。于是,辉瑞重新捡起化合物PF-00835231,推测其对SARS-CoV-2 的3CL蛋白酶也具有很好抑制效果。后续的研究结果证实了辉瑞科学家们的猜想,PF-00835231 表现出对SARS-CoV-2 3CL蛋白酶的强效抑制效果(抑制常数 (Ki) = 0.271 nM)。
化合物改造
为了开发出适合口服的药物,辉瑞开始对化合物PF-00835231进行改造[7]。
一开始,我们先将PF-00835231称为“化合物1”。科研人员首先考虑的是改善分子口服生物利用度,也就是提升药物进入体循环的程度。由于氢键供体较多往往会导致口服生物利用度较差,因此科研人员首先将化合物1的α-羟甲基酮改为氰基,得到化合物2;又在2的基础上同时引入氮杂双环和苯并噻唑,得到化合物3。此时,相较于化合物1而言,2的口服利用度和胃肠道吸收的口服剂量分数都有了显著提高;化合物3的被动吸收渗透性也明显增强,但2,3的抗病毒活性相较于1又都有明显下降。从分子与蛋白的结合模式分析可以看出(图5C),化合物3有效地填充了由 Met49、Met165 和His41 形成的亲脂性口袋,但不能与Gln189形成有效的氢键(如图5C所示),同时导致其活性远不如1。而且与化合物1相似,研究人员观察到这两个分子中的吲哚片段并没有很好地占据口袋。因此研究人员进一步对3进行了结构改造,将吲哚片段改为甲基磺酰胺结构,得到了化合物4。相对于1和3,4可以与Gln189和Glu166都形成氢键,表现出更好的蛋白结合力、抗病毒活性和口服吸收效果。
药理学评价与基于药代性质的改造
在得到化合物6,也就是PF-07321332后,科研人员用两种与病理相关的细胞模型评估了PF-07321332的体外抗病毒活性:表达ACE2的人腺癌来源的肺泡基底上皮细胞(A549)和分化正常的人支气管上皮细胞(dNHBE)。两种细胞模型的结果都表明,PF-07321332对病毒复制有强烈抑制效果。细胞水平评价之后,辉瑞进行了体内药效评价。实验人员使用小鼠适应SARS-CoV-2的动物模型,评估PF-07321332的体内抗病毒活性,结果证明,在之前体外实验观察到的抗病毒浓度下,它在体内也可以有效降低感染鼠肺部病毒浓度,同时能够明显改善感染小鼠的多灶性肺部病变,这为化合物进一步向临床应用开发提供了有效依据。另外,研究人员继续探究了化合物的临床前安全性和药物代谢特征。实验结果表明,化合物PF-07321332具有较高的安全性和选择性,在体外的遗传毒性研究中,未显示出致突变或致裂变的毒性。在猴口服给药的模型中,化合物的生物利用度相对较低,这是因为,肝脏内的细胞色素 P450 3A4酶(简称CYP3A4)会氧化外源有机小分子,以便将其排出体外。这样一来,就降低了口服药物的利用度(很大部分被排出了)。另外,科研人员还观察到,PF-07321332的多个位点会被肝微粒体中的CYP3A4氧化代谢。这些研究表明,CYP3A4对PF-07321332代谢的影响至关重要,因此,研究人员使用CYP3A4的抑制剂Ritonavir(RTV)作为共同给药,来改善PF-07321332的治疗效果。这个策略也是借鉴了以往的抗病毒药物给药策略,因为RTV是几个上市的蛋白酶抑制剂(如darunavir和lopinavir)的药物代谢动力学增强剂[9],它能使CYP3A4失活,减小主要抗病毒药物的代谢清除率,改善药物的生物利用度与药代动力学。
结语
Paxlovid的研发起始于辉瑞在SARS期间的工作,综合考虑结构、药代动力学性质、给药策略等多方面,经由研究人员巧妙的改造和完备的实验设计,最终得到了优良的临床效果。这是药物化学家、药理学家、与病毒学家多学科与研究组密切合作,遵循过往的经验与积累的知识,依靠计算机辅助,对先导分子进行成药性设计与改造,最后取得成功的一个经典案例。新冠疫情暴发以来,科学家们马不停蹄,从前期的疫苗到现在的小分子药物,试图使用各种手段来遏制疫情的持续发展。辉瑞Paxlovid的出现,如同mRNA技术为代表的有效疫苗出现一样,很可能是人们抗疫过程中的一个标志性与分水岭事件。根据现有的数据,Paxlovid的出现,可以说是对付新冠病毒感染之特效药,堪比青霉素对抗细菌感染,有很大的希望让人们告别惧怕新冠感染的时代。因此,尽管疫情尚未结束,但我们依靠科学的力量在抗疫的道路上正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与突破。通过控制传染源(如一定程度的隔离),阻断传播途径(口罩),保护易感人群(疫苗接种与有效的药物),我们应该能够控制疫情,回归正常的生活。
参考文献
[1]Good SS, Westover J, Jung KH, et al. AT-527, a Double Prodrug of a Guanosine Nucleotide Analog, Is a Potent Inhibitor of SARS-CoV-2 In Vitro and a Promising Oral Antiviral for Treatment of COVID-19. Antimicrob Agents Chemother. 2021;65(4):e02479-20. Published 2021 Mar 18. doi:10.1128/AAC.02479-20
[2]Gil C, Ginex T, Maestro I, et al. COVID-19: Drug Targets and Potential Treatments. J Med Chem. 2020;63(21):12359-12386. doi:10.1021/acs.jmedchem.0c00606
[3]Zhang L, Lin D, Kusov Y, et al. α-Ketoamides as Broad-Spectrum Inhibitors of Coronavirus and Enterovirus Replication: Structure-Based Design, Synthesis, and Activity Assessment. J Med Chem. 2020;63(9):4562-4578. doi:10.1021/acs.jmedchem.9b01828
[4]Qiao J, Li YS, Zeng R, et al. SARS-CoV-2 Mpro inhibitors with antiviral activity in a transgenic mouse model. Science. 2021;371(6536):1374-1378. doi:10.1126/science.abf1611
[5]Jin Z, Du X, Xu Y, et al. Structure of Mpro from SARS-CoV-2 and discovery of its inhibitors. Nature. 2020;582(7811):289-293. doi:10.1038/s41586-020-2223-y
[6]Hoffman RL, Kania RS, Brothers MA, et al. Discovery of Ketone-Based Covalent Inhibitors of Coronavirus 3CL Proteases for the Potential Therapeutic Treatment of COVID-19. J Med Chem. 2020;63(21):12725-12747. doi:10.1021/acs.jmedchem.0c01063
[7]Owen, D. R., Allerton, C., Anderson, A. S., Aschenbrenner, L., Avery, M., Berritt, S., Boras, B., Cardin, R. D., Carlo, A., Coffman, K. J., Dantonio, A., Di, L., Eng, H., Ferre, R., Gajiwala, K. S., Gibson, S. A., Greasley, S. E., Hurst, B. L., Kadar, E. P., Kalgutkar, A. S., … Zhu, Y. (2021). An oral SARS-CoV-2 Mpro inhibitor clinical candidate for the treatment of COVID-19. Science (New York, N.Y.), eabl4784. Advance online publication. https://doi.org/10.1126/science.abl4784
[8]https://www.biorxiv.org/content/10.1101/2020.09.12.293498v2
[9]Cvetkovic RS, Goa KL. Lopinavir/ritonavir: a review of its use in the management of HIV infection. Drugs. 2003;63(8):769-802. doi:10.2165/00003495-200363080-00004
[10]https://www.nytimes.com/2021/11/05/health/pfizer-covid-pill.html
[11]https://www.pfizer.com/news/press-release/press-release-detail/pfizer-seeks-emergency-use-authorization-novel-covid-19
参考资料
(1)https://weibo.com/jiankangshibaoblog?sudaref=cn.bing.com&display=0&retcode=6102&is_hot=1
(2)https://www.covid19oralrx-hcp.com/?source=google&HBX_PK=s_paxlovid+pharmacist&skwid=43700068281647622&gclid=CjwKCAjwrqqSBhBbEiwAlQeqGiRSlZkbRyJWhSoGJfgygLk0hh6ex3_348y-9qTKx-JhL6Iw2nJiiRoCWssQAvD_BwE&gclsrc=aw.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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