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位听众在微信后台联系了我们，“我是一个 36 岁的，所谓白领、有产人士。我昨天刚刚和人打了一架。我想跟你说说这件事儿。”他还记得事情发生那一刻，年幼的儿子就坐在一旁的车里，看着动画，完全没有发觉。

我们怀着好奇和他见了一面，听他回忆了那个肾上腺素一涌而上的短暂瞬间。

故事FM ❜ 第 045 期

/主播、制作人/ @寇爱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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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本期故事的全文—

请配合上方音频食用

一

我叫惠新，今年 36 岁，在北京做一份普通的工作。我有 2 个孩子，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

上个周末，送女儿去上培训班，那天她有 2 节课，时间稍微有点长，我就想去洗个车。于是爱人带着女儿在里面上课，我就带着儿子去洗车的地方，儿子当时坐在车后座。

那天洗车的人特别多，我的车在路边稍微靠了一下，等于是在排队。前面的洗车队伍往前挪，我也就跟着慢慢地往前挪。

刚好后面有一个车，突然穿过来，在我前面急转弯，等于说蹭到了我的车的左前方。

双方都下来看了，我看了一下我的车好像是刮掉点漆。对方可能和我年龄差不多，三四十岁，可能是个小老板，看了之后就说这个是我蹭的。

我说：“怎么可能，我在这条路上慢慢地走，你从旁边过来，蹭了我的车侧面的位置，这个很明显了。”他说：“不行。我要叫交警。”“ OK ，那就叫交警。”我没意见。

「等了一个多小时，交警才过来。因为看双方有争议，所以交警各打了五十大板，说双方都有过错，然后写完事故处理单之后，很块就走了。临走交警撂下一句话，说：如果对结果不认可，可以去某某地调监控。」

二

其实打架这事情就发生在交警走后。

交警走了以后，因为那会儿时间已经耽误得差不多了，我孩子也快下课了。我就跟他说：“我还有事，要查的话你去查，反正查监控裁定成什么样我都认。”

他不行，说：“你不能走。”

我说：“为什么？交警刚才的单子上，我电话也留了，地址也写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就 OK 了。”他说不行，不能走。

就在这个时候，他也有一些骂人的话，我也有一些骂人的话，两个人就呛呛起来。

然后他就下车，推了我一把，用左胳膊卡住我的脖子，左脚卡住我的左腿，想把我摔倒。

因为多少有点唤起我小时候和人打架的经验，当时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今天肯定不能倒！

因为这种时候，你只要倒了，这个事你就败了，不论是你再爬起来，你再去追，再去打，或者再有更激烈的行为，实际上你已经败了。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今天不能败。

三

可以说，我青年以后，再没有过这样激烈的肢体冲突。

我在北京生活已经 18 年了，这种因为各种原因跟各种人有一些冲突的情况，每年总会遇到那么一两次，大部分情况下，我都觉得算了。对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可能就是有这种无赖，或者特别耍横的人，退一步就算了。

但是，在那天，在那个时候，我心里就觉得，如果还继续这么退的话，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了。

说远一点，前两天有一个刷屏文章叫《流感下的北京中年》，那篇文章给我触动也挺大。那篇文章的主人公可能比我稍微大一点，事业可能比我好一些。但是他面对一些突如其来的，不管是家人疾病，或者是其他一些问题，发现我们实际上每天平静的生活就是一个假象。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今天会遇到什么事情，这件事情会不会把你或者你的家庭击垮。

可能到了我们这样一个年龄，成家也在北京，孩子也在北京，你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一定的安全感。

其实我想，这个问题你们大多数人可能都一样，不敢想。对我们来说，风险和焦虑是一直存在的，只不过我们用这种每天平静的或者消费的生活，把它掩盖住了。

这个安全感，某种程度上来源于自己对自己的自信，或者你对周围环境的自信。

我觉得我需要有自信。可能在金钱方面来说，还好一些，如果遇到某些要花钱的事情的时候，我就是只有这么多钱——我就是这个能力，相对来说是有限度的。

但是遇到一些更细微的情况，很多人实际上包括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尤其是面对孩子的时候，实际上那会儿我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孩子一直在车后座坐着，我在等排队的时候，就给他开开了动画片，让他在看动画片，所以整个过程他完全不知道。

但是发生的过程中，我也在想，他未来会怎么办？或者说我希望他未来可能像我平时那样就退缩了？或者是因为我儿子还长得比较壮，就仗着体型去欺负别人？甚至于使用暴力？

我儿子会怎么样？我应该怎么去告诉他？就像我的父母从小没有告诉我一样。

所以在那个时候，某种程度上，我有一种这样的想法，我想通过这件事情来实验一下，应该怎样控制暴力？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样保护自己？这样我才能教会我的孩子，遇到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怎么办。

甚至说，悲观一点，如果他长大了，社会环境变了，怎么办？我们现在生活的北京，看起来平静祥和，未来怎样谁也不知道，那会他们怎么办？

所以那会儿，他别着我的腿，我脚和腿上可以讲是坚决地用力，一只手抓住他的脖子、衣领，然后把他往后掰。大概僵持了那么几秒钟，他先软下来，他先往后退。

OK ，我觉得这仗赢了。

实际上我俩相互推搡了一两个回合，旁边就有人过来，就把我们拉开了。整个过程就这样。

最重要的就是我知道，就通过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赢了的那一瞬间。我知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可能这个是我自己心里的一个底线。

四

你肯定看过电影《搏击俱乐部》

打完的时候，我会以为，因为我好久没这种经历了，我以为会像原来一样，我还会特别在那个气氛里，或者情绪特别激动。

我发现我完全没有。整个过程，包括完了以后，我其实都挺平静的。接到孩子以后，我还跟媳妇说，今天不太好，车被刮了，还发生了冲突，跟人打了一架。也是很平静的说这样的事情。

后来我就想起了搏击俱乐部，我想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尤其是电影的前半部分。

地下打架的行为，这种活动，其实当时看的时候我年龄还挺小。但是觉得可能生活压力大，大家都需要发泄一下。但那个时候，我才觉得真正看懂了。

电影的前半段，它里面的人和我们现在其实很像，其实一样。我们每天都在忙碌，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上，很多委屈很自然的就吞下去了。你无法掌控，更不要说去改变。

原来觉得，他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打架能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出去。但后来我想，真的不是这样，他是通过这样一个行为，找了自己应该有的那个属性。他找到了自己。

五

「我注意到，你提到《流感下的北京中年》那篇文章，你说你也感到那种焦虑，感受到生活中的各种威胁。那这次打架这个事，你会不会觉得你把这些威胁具象化了？就是说，你把这些威胁具象化成那个人，然后战胜那个人，就战胜了这些威胁，然后有了一种自信？」

你说得太好了。真的，这个也是我一直想找到的一个点。

就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是能掌控东西的。掌控，实际上可以外延到不光是我自己和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怎么办？我可以外延到遇到了某种事情应该怎么办？甚至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我决定尽快去做。

我家附近原来住的一个房子，租出去了。房子附近 2 公里左右，有一个垃圾站，到了夏天，整个区域，我觉得可能有三、四公里范围内，味道都特别大。

我当时有个想法，我上网查一下这个事应该归谁管，我要去投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之前总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过去了。想到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真的去做。

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你潜意识里面就会觉得算了，退一步，我可能就不找这个麻烦了。

但是这个事也挺奇怪的。所以那天打完架以后，我回去的路上就在想，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办了。不管成不成，我一定要通过某种渠道，把我的意见表达上去。

我现在没有信心说我一定会坚持到底，但我应该发挥属于我这个角色的力量，我应该去做这件事。

我决定一定要去做。可能这就是这个件事带给我的一个特别具体的影响。

*如果你也正处在这个年龄，三十多岁或者四十多岁，家庭开始稳定，事业有了发展，你感到焦虑吗？你在焦虑什么？留言里跟我们聊聊吧。

*本期配图来源网络

/BGM List/

01.All In Your Mind - Fat Jon (两组五十大板)

02.Pretending To - Tsutchie / Force Of Nature (我不能倒)

03.624 Part 2 - Fat Jon (我的底线)

04.Night Train (未发布) - 彭寒 (垃圾站)

/往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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