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是一位性少数者—— LGBT 中的 B ，双性恋。
但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周围的人有任何不同，她同样会恋爱，会喜欢上一个人，只是不会去关注自己喜欢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大学毕业不久，小鸟经历了和一个女孩儿的恋爱，也经历了分手。然后她开了个人博客，记录这段感情。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男生—— Paul 。
故事FM ❜ 第 056 期
/讲述者/ 小鸟 /主播/ @寇爱哲
/制作人/ @寇爱哲
/声音设计/ @杨帆_阿猴
/BGM List/
01.Lady Prince（未发布）- YangFan (大多数人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02.Lady Jumpy（未发布）- YangFan (在博客第一次遇到Paul )
03.The Smoke（未发布）- YangFan (这个世界给予TA应有的善意）
04.RUN（未发布）- Yangfan ( 小鸟来到北京开始女性权益相关的工作）
05.Happy Ending（未发布）-YangFan (小鸟对人的感情比其它异性恋更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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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本期故事的文字版—
请配合上方音频食用
一.双性恋
我在城市里长大，虽然算不上有钱人家，条件也还可以。毕业后，我如父亲所愿，找了一份稳定的公务员工作，但爸妈对我的管控，让我时时刻刻想逃离，想投奔属于我的自由。
在这段时间，我跟一个女孩恋爱，后来分手，之后我开通了一个博客，想记录下这段感情。因此，我遇到了一个男生—— Paul 。
刚开始，Paul 的头像出现在我博客的游客名单里，我点进去看，发现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别人都习惯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不一样，他喜欢画图。
我觉得挺特别的，于是跟他打了个招呼，一个月后，我俩才开始聊上。
刚开始聊，他就说：“我从你的日记里面看出来，你是个拉拉，我们俩可以结婚。”
“莫名其妙，”我第一反应觉得他在耍流氓，“我是个拉拉，但也不表示要跟你结婚啊。”
没想到他很认真，他说：“我是一个 Gay 。”
Paul 说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他爹绝对接受不了，他是同性恋的事实。“我爹还等着我结婚给他生孙子呢。可是我不能给他生孙子。但我一定要结婚，不能让他在村子里面受到别人的嘲笑。”
△ 插画师：Esuth
刚开始听他说时，我觉得很好笑，大骂了他一顿，但说真的，他说得那么认真，我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Paul 觉得自己是 Gay 是一件需要补偿的事，补偿的对象首先是他的爸爸，其次是这个世界。他觉得他对这个世界有歉意，他觉得他是 Gay 是一件需要宽恕的事情。
打个比方就像说，我长得丑，我会觉得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是 Paul 会觉得他长得丑，有碍观瞻，影响了市容，是他的错。他会觉得对这个世界感到抱歉，他需要做很多努力，才能换取这个世界给予他一点点善意。
Paul 是一个天主教徒，天主教反对同性性行为，他因此充满自责。他曾向神父和修女坦白并祈求宽恕，除此之外，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跟我无话不谈。
二.婚礼
认识 Paul 之后，我们成了好朋友，相互同情，相互鼓励。
我被他吸引，去他的城市找他。那天很浪漫，他穿得特别正式，手里拿着玫瑰来接我。其实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但他还是按他想象中的方式对待我。
当时他住在城中村，租了一间小房子，就是我们平时说的握手楼，楼跟楼之间很近，伸手就能探到别人家里去。
但是在这么一个环境里，Paul 在屋里到处点着蜡烛，墙上贴的白色瓷砖，被他用水彩笔画上了一道一道的曲线。我第一次看到时不知道那曲线是什么，Paul 告诉我那是蜡烛投在墙上的影子。他照着蜡烛的影子描了一下，我觉得挺浪漫的。
Paul 真的是一个非常浪漫的人，他一个人住，也会每天把他的小房间拖很多遍，整理得很干净。他买了一个 200 块钱的二手洗衣机，那天晚上他特别开心，什么都不干，就在那里看着小小的洗衣机洗衣服，看了一个多小时。
好像生活里面很多物质上的东西，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都不是他生活的重心。他总是在认真观察这个世界，然后从中发现美感。
这次见面之后，我决定跟他结婚。
△ 插画师：小鱼绘过敏
Paul 很喜欢仪式感，可能浪漫的人都对仪式感有自己的执着吧。我们的婚礼在城里的教堂举行。
当时日子过得很窘迫，我买了一件打折的 300 块钱的婚纱，团购了两桌饭，就把婚结了。现在想起来有点脸红，朋友们参加完婚礼都很感动，到了酒店准备点菜，我说不用点了，都已经团购好了，两份一模一样的菜，一起不到两百块钱。
但我们的小日子就这样过起来了。
三.用力过猛
Paul 很努力，甚至有点用力过猛。
后来他坦白，他跟同事去洗脚，曾经让洗脚小妹帮他打飞机，因为他担心，我就要去看他了，而他可能对我没有办法勃起。他想像一个异性恋的男人一样满足我。
我知道他是想先试一下，让自己安心，但我听到还是非常生气。我们之前沟通得那么好，在性这件事情上也是可以沟通的，结果你完全不信任我。
生气归生气，一番心理斗争后，我还是原谅了 Paul 。但随后，在性观念上，更多的问题暴露了出来。
Paul 觉得他看了 1000 部黄片，是名副其实的“性爱博士”，但其实，当时我俩对性的认识都很少。Paul 的想法非常直男，他觉得男性应该主导女性，女人要高潮才是爽，男人要粗、长、久才是好。
其实一直强调他是 Gay 或者我是拉拉，在具体的情景里根本起不了作用。在那种情景下，很多东西会发生，甚至你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Paul 对性的误解很多时候受男权文化的影响，跟他本身性取向可能没什么关系了。Paul 会希望达到某种效果，那个效果，也未必是他自己满意的。
△ 插画师：刘小鲁
我也在慢慢变得不正常，起初是 Paul 的教友随口一句，“小鸟对 Paul 真好，又耐心又细心，我也希望能有这样的伴侣。”我意识到，原来其他人都在观察我们俩，从那以后，我就好像故意要多给 Paul 夹菜，多对 Paul 表现得亲密一点，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简直在做戏。
其实我们明明不用做戏，但好像进入了某种情景，被人喊了 Action 。
我们俩一直在试图让生活变得正常。结婚，相爱，在一起，用常规的方式解决问题，接受家人的祝福，仿佛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就像说我们以前患了某种病，现在好了，想要治愈。我意识到，原来我是把自己身上的某种特质当成病。
后来又发生一些事，我才发觉，我们想要变得正常本身就是不正常。
四.开放式婚姻
微博上有个号，当时还叫“女生报”，有一次他们发了一条微博，说：如果你留下自己的手机号，我们就每周给你发一条跟性别平等有关的资讯。我当时看到觉得特别棒，不仅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后来还加入了他们的 QQ 交流群，一下子涌来的各种信息，彻底打开了我的眼界。
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大学里蹭了一门跟性少数相关的公开课，见到各式各样的人。同志导演、性工作者权益机构、变性者、跨性者……我第一次跟那么多人一起公开讨论同性恋、跨性别、变性人等各种话题。
我拉着 Paul 一起，每周参加这个课程，每天讨论这样的话题，我们周围 LGBT 朋友越来越多。
Paul 也加入了一个同志基督徒的团契，就是一种基督徒小规模聚会。那是 Paul 第一次，以同志身份拥有那么多朋友，他的世界仿佛也就此打开了。
慢慢地，Paul 开始固定去同志团契，并且成为团契里各种活动的策划人和组织者，他在这个团契里找到归属感，并最终获得勇气，向周围的家人、朋友和同事出柜了。
我知道，我可能要失去 Paul 了。他的世界慢慢打开，自然而然想要去尝试其他的东西，包括对男性的性欲望。所以当 Paul 提出想跟我实践开放式关系时，我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当时我们在院子里走，我一边聊一边哭：我知道这是你的自由，但是还是很难过，我觉得我要失去你了。
△ 图片源自网络
尝试开放性关系后，我和 Paul 开始分别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和伴侣，现在我们的关系，有点像同性恋和同性恋之间的形式婚姻。
我们之间的亲密已经不在了，但我们还维持着婚姻这个形式，享受婚姻形式上给我们提供的便利，以及为我们将来提供的一种开放式的结局。
刚开始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形婚，你说我是 Bisexual （双性恋），但我自己从来没想过给自己贴这么一个标签。之前的女朋友和 Paul ，对我而言，就是两个人而已。
我没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同，甚至他们身上的共同点更多，比如都很聪明，都让我觉得人类身上有这么多丰富的东西，让我尊重，给我惊喜。
在我恋爱的时候，我从来没管对方是男是女，我只知道我好中意你。
*本期头图 | 壹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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