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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上甘岭》中的英雄原型修鞋30年,女儿饿死,儿子下岗...

2017-04-22 烦人白话A



按语:曾在朝鲜战争中获得过两枚战斗英雄奖章、两枚勇敢奖章、一枚银质国际勋章、立过8次大功的共和国战斗英雄张立春,50年后被发现在街边沦为修鞋匠。他就是作家魏巍报告文学集《谁是最可爱的人》里的那位战斗英雄“小老虎”、是电影《上甘岭》中的连长张忠发的原型。


   1951年底,魏巍的报告文学集《谁是最可爱的人》出版,《战斗在汉江南岸》收入其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随后全文播出,引发了巨大的反响,而这个小老虎张立春的形象一下子深入人心。一晃五十年过去了,在偶然的一次谈话当中,已经年过八旬的魏巍意外地得知,小老虎张立春也依然健在,所以他马上就写了一封信,请张立春来见面。



然而让魏巍没有想到的是,当年的英雄小老虎,在跨越了半个世纪,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在街边修了30年鞋的老修鞋匠了。多年来,张立春的孩子们一直抱怨,没有借到父亲的一点光,而且由于父亲坐过牢,两个儿子在当兵和上学时,都由于政审不合格被拿了下来。现在由于单位效益不好,张立春的两个儿子都下岗了。虽然张立春平反后,有了一些劳保工资,但是家里孩子的生活都得靠他接济,八十多岁的他如今还得天天去街头修鞋。


2005年6月的一天,我们在辽宁朝阳市街头找到了正带着徒弟在街边摆摊修鞋81岁的张立春老人。


立春徒弟:鞋坏了,要不坏也不能扔了。


张立春:这个钱还没少花,这个鞋。


张立春徒弟:这鞋贱不了。


张立春:现在把这绑上,这不还能穿吗,就扔了。


记者:你知道他是战斗英雄吗?


张立春徒弟:那时候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后来了才知道,后来呆熟了成天在跟前,有时候闲着没事,他就给你讲一段自己当兵时候的故事,我们都挺爱听的。


张立春:不要说我,魏巍知道,连他都哭了。他抱着我说,五十年了,五十年了,我说五十年了才相逢啊。哎呀,还是那么刚强,他说我,牵着我的手说,他说的,还是那么刚强,我说那改不了,他说我永远是最可爱的人。就这个,眼睛都看不清了。


记者:最有趣的是我们的一个排长张立春同志,他是立过五次大功的战斗英雄,这次当他扑到敌人阵地上的时候,你看看咱们的同志哪一个不像个小老虎。


张立春:恩,小老虎就这么来的。

上甘岭战斗英雄张立春年轻时的英姿


张立春:我的姑娘和大儿子说,你这一辈子打打杀杀的,血没少流,汗没少出,就是你要求也好,组织的看法也好,总之的一句话,我们没沾你一点光。没沾你一点光,现在给儿子办一个早退都办不了。你说无能吗,也自己感觉无能,确实无能。你到政府来闹吧,自己还不好意思。这身份管住了,共产党已经培养了我,我是一个老兵了,我能够破格地上这儿来闹吗?孩子不理解,我老伴一辈子没理解我,我总以为我的选择虽然不符合现在的形势,也符合那时候人们的愿望,也符合共产党的方针路线,我总认为自己没错,孩子说我犟,我说我自己没有错。


凤凰卫视10月12日《冷暖人生》,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1951年初,冰天雪地的朝鲜半岛,炮火纷飞,硝烟弥漫,志愿军入朝第四次战役激战正酣,在汉江南岸志愿军334高地的一个防空洞里,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枪炮声,刚满30岁的作家魏巍短暂的采访了一个个头瘦小的志愿军排长。不久在战地通讯《战斗在汉江南岸》当中,魏巍就写下了这样一段。他说,最有趣的是我们的一个张立春同志,他是立过五次功的战斗英雄,而这一次当他扑到敌人阵地上的时候,他看到四个美国兵把下半截身子都装在睡袋里,他急了眼来不及等后面的同志,就先打死了一个,接着扑上去用脚踏住另一个,然后两只手抓住另外两个家伙的头发,绊了个嘴啃泥。他一边狠狠地说,中国人总是在你们脚底下,今天你们该低低头了,最后他说,你看看咱们的同志哪个不像小老虎呢。


解说:危急关头,25岁的侦察排排长张立春站了出来,主动请战。

张立春:动员大会上,我请求任务,说这个突击任务虽然那么艰巨,我张立春也担当,说这个担子我要担起来,我要求当突击班长。我说,报告首长,脑袋打不碎,腿打不折,我说你看捷报。


解说:张立春即刻被任命为突击排排长,奉命带着两个排攻打334高地,当夜凌晨1点,张立春率部潜伏到了334高地的前沿。


张立春:战士们打了一个照明雷。响了我一看,把敌人这个山头看准了,我自己爬上去了。那家伙,两米多高的个子,拿着那个大枪、上着刺刀,上着的那个刺刀,明晃晃的,那一看晃一晃,挺害怕,实际上到了跟前,没啥了不得的,我在侧面,绕他屁股后面,我就甩了一颗手榴弹。




解说:手榴弹一响,张立春没有等待身后的战友,一个人就冲进了敌军阵地,一枪打死一个敌人后,手脚并用,(看猛料加微信:laoh10)把三个下半身还在睡袋中的美国兵,紧紧地摁在了地上。


张立春:那一个我打他小肚子,这两个胡擼着我,压着我,我就胡擼着两个小子,那个鞋蹬掉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掉的。这就一刺刀,在这捅了就摔跤嘛,一下豁开了。在这儿一家伙豁开了。那个肉翻开了,不觉疼,一切力量都集中和敌人拼命了,那个小子叫我硬踩死了。


张立春:那可不,那就硬踩死了,那我就喊啦,我说下面的赶快上来,我说敌人叫我摁住了。报告排长上哪儿打?我说就上那黑堆,嗷嗷叫唤的地方人多,那个机枪一梭就二百五十发。完了呼呼打得敌人鬼哭狼嚎的。一个手榴弹续上,地堡捣毁了,敌人完了,接着就冲上去了。打到最后那个山头,我觉得这腿跟木头棒子似的,一看两个脚,赤着脚连袜子都没了。

魏巍和他笔下的“小老虎”


张立春主动请缨,20分钟歼灭美军一个连,攻克8个山头——


解说:作家魏巍在书中记录下的这一幕,发生在60年前的朝鲜战场。1951年1月,朝鲜战争第四次战役仓促打响,志愿军38军奉命开赴汉江南岸,与联合国军展开激战,战斗异常惨烈。张立春所在部队113师339团,受阻于大同江一带,在阵亡了7个突击排排长后,还未能攻占334高地。


张立春:那个炮打得那就听不出个声了,轰轰地打得那满山都是硝烟呐,那不冲上去,这下面的被他们干掉了,下面两个排没剩多少了。

张立春七八岁就加入儿童团,短时间立下八次大功——


解说:张立春率领突击排猛冲猛打,20分钟歼灭了美军一个连,攻克8个山头,而他一人就毙敌十余名,生擒3名美军。




陈晓楠:有关这段著名的战斗故事,当我们拿着书给张立春老人念起这段的时候呢,他笑了,他说写的很真实,写到刀刃上了。至今回忆起来,可以看得出,张立春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张立春,1924年出生在山东吕南县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七八岁的时候就加入了儿童团,拿起红缨枪保卫胜利果。他说那时候他打着赤脚,光着膀子,穿着一个小短裤,装做卖花生的混进了敌人当中,打探鬼子的行动,相当的机灵。而好强好动的个性,也让他参了军如鱼得水,他参加了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和渡江战役,短短数年立了八次大功,被提拔为了侦察排排长。张立春的个性,好像生来就有那么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所以呢,对战争岁月的记忆,在他那里也看不到丝毫的恐惧和痛苦,看到的净是些激动、向往和豪情。




张立春:这个,这个就是打天津,拿了11个炮楼,11个炮楼啊。这是打东北那个乔家窝铺,十三军,拿他一个碉堡。这个打那个长江,对面一个北炮楼,十八个国民党,我用手榴弹把他炸毁了。这个艰苦战斗奖章就是在四平,四战四平,我活捉了一个13军的团长,缴了两麻袋金银券。完了何忠生师长说给你立功,给你立功,给你立大功,所以给我一下立两大功。



记者:里边您觉得最珍贵的是哪一个?


张立春:最珍贵的按理来说就是这个。这个拿了十一个炮楼啊,哪一个炮楼没有机枪,他们没打死我,我很幸运的一个。我都死过多少次了,所以有一个山东临沂的战友跟我在一块,他说张立春,他这个人吧,你看子弹到他的身边就拐了弯了,就打不着他。就说我打的仗比较多,也没有打死,他说子弹到我身边就拐了弯了,那能拐弯吗?


张立春带着荣誉从朝鲜回国,主动要求下基层——


解说:1950年,张立春随部入朝参战,第四次战役后被提拔为连长,1952年10月,上甘岭战役爆发,张立春和339团的14个战友,被作为骨干抽调友军参加了战斗。


张立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用得着那就得挺身而出了,那时就考虑到活着的少,死的时候多,反正最后不行的话,我就跟你拼了。


解说:他在上甘岭张立春带着战士忍饥挨饿,击退联合国军无数次进攻,坚守阵地三十余个昼夜,成为了电影《上甘岭》中的张连长的原型人物之一。1953年7月27日《朝鲜半岛军事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订,朝鲜战争结束。作为战斗英雄,张立春应邀参加了为期十天的中朝英模大会欢庆胜利。10月,他带着两枚战斗英雄奖章,两枚勇敢奖章,一枚银制国际勋章的张立春随部队回到了祖国。


陈晓楠:几十年后,张立春仍然能说得出战争上几乎每一个细节,但是他心里也知道,那战斗故事都是很久远的事了。这么多年下来,即使是在他所在的城市,辽宁朝阳的街头,当人们行色匆匆,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也不会有几个人多驻足几步,多看上他几眼。因为在人们眼中,他就是那个实实在在的再普通不过的修鞋匠老张。恐怕只有他眯着眼睛骄傲一笑的时候,熟悉他的人还是能够隐约地看出,当年战场上小老虎那一份帅气,那一份豪情。其实恐怕也就是这一份率直、天真。这一份豪情,伴随着张立春的一辈子,某种程度上也改变了他接下来的人生。


解说:朝鲜战争结束后,中国军队开始复员转业部分军人,在战斗中多次负伤,属二等乙级残疾军人的张立春,也被列入转业人员名单,那时很多转业干部都希望到大城市工作。当比较落后的朝阳县领导到张立春所在的部队,动员大家去那里支援建设时,几乎没有人响应。

张立春:我就开始首先说,我说我要求上热河,那人叫大林,他大吃一惊,那个大个子,我知道他是东北军区的,他说领导的意图不是叫你上那个地方去,就留在开原武装部,你做做征兵工作,很需要你做传帮带的工作,我说我是个党员,我在部队是个战斗英雄,我在这里要求上最艰苦的地方,他说那里艰苦的很,还说艰苦到什么程度,我就急了,我就急了也说了一句,我说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就那么一句传到现在。




记者:他们当时都想去好地方,那你那个时候没有这样的想法?

张立春:没有这个想法。总考虑到自己这个荣誉。国家给你这个荣誉不是叫你享福的。给你这个荣誉,我个人就是这么一个土的想法,我也不会说文字,但给你这个荣誉,就是让你带头吃苦的。


解说:张立春转业到朝阳,在县棉麻公司当了一名副股长,后调任煤建公司货场主任。虽然离开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但不管在哪里,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一名士兵,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士兵。


张立春:一个单位那个厕所埋汰,没人去掏嫌埋汰,我去掏。在煤厂,货场打井有危险,我下去,就在煤建公司,我谁也不准下去,我说下去那不一下子把小的砸死了吗。党委书记跟我谈话,说你为啥争着下去,今天要不是设备弄得好,你就完了。我说我不下去,别人下去,完了不也可惜嘛。生命不都是一样的嘛,都是一样的高贵嘛。我说就是我下去不中了,我还跟那个书记两个人干起来了。他说我不知道好坏,我说我是傻子,他就乐了。




记者:就是啊,人家都说你傻。


张立春:恩,都那么说。


张立春耿直个性招来大祸,被大领导关进大牢——


解说:在平凡的岗位上,张立春一干就是十多年,二十一次被评为省和市级劳动模范。但天不怕地不怕,直来直去的耿直个性,却让他成了干部中的一个异类,并最终招来一场大祸。1963年因替一位女工打抱不平,得罪了某位大领导,张立春被捕入狱。


张立春:这个脚这个疤瘌,这是那个镣子磨的,叫我老婆见我,领着我那个女儿春英,春英在炕上怎么就掉下来,让炉子把屁股都烫糊了,那家伙,在屁股上烫得泡都烫烂了,还瘸着的,领着她。我那个春英看着我老哭,老抹眼泪,小女孩子,九岁,那个公安局让她来游说我,难道说她不是你的亲骨肉吗?我不吭声。我老婆在那儿就说了,说老张啊,你认罪吧,你认罪,你回家。咱们不就团圆了吗?她告诉那句话。我说老刘,我没有罪。她说你起来低头认罪吧。我说头我低了,我没有罪。完了以后,那个人说,说这个人顽固到底了,什么感情也感动不了他,说你不用跟他说了,我们局长说了,用三袋小米压死他,他不是想吐出来。完了以后,就这么说,我老婆在那边就哇哇地哭。那我也不是自己刚强,我一辈子就这么个习惯,不是那么个事,硬我那么着,我宁可死。




张立春入狱五年,女儿夭折,妻子瘫痪在床——


陈晓楠:为了坚持自己,张立春付出了他意想不到的代价。这个昔日的英雄在监牢里度过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妻子被株连,没了工作,靠给别人砍白菜帮子过生活,一天一毛钱,这些收入也没法喂饱几个孩子,(看猛料加微信:laoh10)所以女儿在十二岁的年纪,连病带饿的夭折了。昔日的小老虎再也没有了那一番生气,没有了那一番豪情。走出监狱大门,迎接他的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庭,是一个瘫痪在床几近崩溃的妻子,是一贫如洗的生活,还有迎接他的是他只能用后半生来偿还的对家庭的愧疚。


记者:平常在一块儿还出去走走吗?


张立春:还走一走,别人推她,我推不动她了。


张立春:嗯。身体残疾了,腿什么都不行了,手也不中了,变形了。



记者:原来身体挺好的吧。


张立春:原来身体没毛病。


张立春:我家这个日子吧,为啥老哭呢。


记者:不哭啊,现在不是越来越好了。


张立春:我一个闺女硬是饿死了,就这个心痛啊,制止不了。


记者:对她打击挺大的。


张立春:最大的打击了。她老念叨。那孩子挺胆小的,半夜三更下雨了,孩子还躺在野地里浇着呢。成天说胡话,把身体弄垮了。


解说:1971年,张立春刑满释放,面对瘫痪在床的妻子和瘦弱的孩子,他咬紧了牙关。


张立春:我说孩子啊,坚强点,我说你爸从监狱回来,咱们生活逐渐就好了。我说你放心,想吃啥,你爸就给你整点啥。


记者:那你心里有底吗?说这个话。


张立春:我有底,我能干,不管干啥,你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干。


 

这就是立过8次战功的共和国战斗英雄张立春老人的“家”

张立春靠修鞋艰苦生活,往日辉煌被人淡忘——


解说:为了养活家人,为了实现自己对妻子、孩子的承诺,出狱后,没有了工作的张立春,走上街头就像一个战士走上战场,开始了一场新的战斗。他挑过大粪,卖过苦力,最后当上了一个靠手艺吃饭的修鞋匠。


张立春:他们都要面子,说我修鞋太寒碜了。我自己不觉得什么寒碜,一个男子应该摔倒了爬起来。应该宁折不弯,要是遇到障碍你就趴下了,那还行,那能过日子吗?我曾经说过,也别说吃糠咽菜,不管干啥,我回来了,你们都呆着,我也得让你们活着。


解说:为了不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张立春背着工具走乡串镇给人修鞋。他住过麦地,蹲过桥洞,甚至在离朝阳数百里地的乡村集市也能看到修鞋匠老张的身影。


张立春:我住的那个地方叫八里铺,邻居给我起了个外名叫夜猫子。晚上一宿不睡觉干一宿活,白天我还接着干。最苦的时候也就是冬天冻得,北风吹得呜呜的,耳朵一开始就跟针扎的似的。走了五六里的时候,到家一发热,耳朵都起了泡,起了泡不好受呢,就是哇哇的流水,一流了水,晚上睡觉就睡不着了,这耳朵刺痒。




解说:张立春没日没夜的干,用一双手支撑着一家人的生活,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渐渐地已经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的辉煌,在人们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修起鞋来又快又好,穿针引线就像一个巧妇的修鞋匠老张。


张立春:我那个老大说,人家说你爸爸,我老大一看他们那个表情,不是好表情,他不是我爸,孩子在学校里时候。


记者:他为什么说这个话?


张立春:别人一提他爸是最可爱的人,他说,我爸还蹲监狱呢,就撒谎,他怕学生难为他。他说那不是我爸,这不就干净了吗,一句话学生他就不再问了嘛,他是那么个意思,学生就不再纠缠他了。


记者:这些人都看不起他吗?


张立春:那可不,你看我蹲了监狱呢。公安局就宣传,我立功都是假的,我就成了荣誉骗子了。




陈晓楠:张立春那曾经舞枪弄棒,英勇杀敌的大手,几十年以来始终摆弄的是铁锤、铁钉、旧鞋。唯一能让人把他和战斗英雄联系起来的,恐怕就是他虎口上依然存在的那被美国兵挑破的一道伤疤。不过这么多年,老人自己干着修鞋的话,倒也干得津津有味。因为干活快,手工精细,在那一带他可是小有名气,而且自己还定下了很多特殊的规矩。比如说对退伍军人、残疾人不收费,军人、学生、老人、他只收半价,而且一般来说如果你没带钱的话,老汉也常常是大手一挥,四个字,免费修理了。久而久之,周围有很多不修鞋的人,也愿意到他摊前去跟他聊聊天去叙叙旧。当然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张立春就是那个曾经被写进书本里的小老虎,大英雄。


张立春:那时我回山东,我们那个张家庄的书记说,这上头有你,我看你就拿着做个纪念吧。看了那个我心里一句话也没说。就觉得心酸,那会儿有点体会。


记者:心酸?怎么心酸呢?


张立春:那时候只可以想到为人民出气,为中国人民长口志气,消灭那个侵略威风,现在我也蹲了五年监狱,全想起来了,所以这个只可以不说。


张立春:儿女没沾一点光,感觉自己无能。



解说:1979年10月,张立春的冤案得到平反,但他依然继续着街头的工作,此时让他欣慰的已经不再是战功,而是一份踏实的靠自己劳动换来的生活。不久人们看到修鞋匠老张的身边逐渐热闹了起来,那是一些慕名来学艺的徒弟。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下岗工人,进城的农民,还有残疾人。


张立春徒弟:大爷这人心肠挺好,跟他一说,他说学了吧,他说教你嘛,收学费吗?不收,谁也不收学费,你们干活的钱你们全要。我这儿有料、可劲使。


张立春:为啥不要钱呢?一考虑这玩意儿不容易,修鞋是最艰苦最低贱的工作了。观众们一般来说都看不起,她好不容易挣上个钱,你还要她的钱干啥。也有的同志说,那个张飞燕就说了,大爷,你不要钱,我们学会了,不是争了你的饭碗了,我说这个我不怕争。我说有碗饭吃,应该大家吃嘛。



魏巍为张立春的题词


解说:在街头,张立春是骄傲的,但是回到家里却有几分孤独,多年来,孩子们一直抱怨,没有借到父亲的一点光,而且由于父亲坐过牢,两个儿子在当兵和上学时,都由于政审不合格被拿了下来。现在由于单位效益不好,张立春的两个儿子都下岗了。虽然张立春平反后,有了一些劳保工资,但是家里孩子的生活都得靠他接济,八十多岁的他如今还得天天去街头修鞋。


张立春:我的姑娘和大儿子说,你这一辈子打打杀杀的,血没少流,汗没少出,就是你要求也好,组织的看法也好,总之的一句话,我们没沾你一点光。没沾你一点光,现在给儿子办一个早退都办不了。你说无能吗,也自己感觉无能,确实无能。你到政府来闹吧,自己还不好意思。这身份管住了,共产党已经培养了我,我是一个老兵了,我能够破格地上这儿来闹吗,孩子不理解,我老伴一辈子没理解我,我总以为我的选择虽然不符合现在的形势,也符合那时候人们的愿望,也符合共产党的方针路线,我总认为自己没错,孩子说我犟,我说我自己没有错。


陈晓楠:张立春走过了八十几个春秋,即使人到暮年,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他那耿直的语气,硬朗的神情,他一昂头,一大笑,还是多少能让你窥见战场上那个年轻的小老虎的身影。张立春的战友当中也不乏大人物,局长、处长、显贵人士比比皆是,离他们的世界显然张立春有着一段很遥远的距离。不仅如此,其实他的确也没有想像当中英雄的那种伟岸、高大,他也没说过什么豪言壮语,而且说话的时候因为太直了,还总让外人批评他没水平。在人们眼里张立春或许是个有血有肉的英雄,或者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修鞋老汉,也或许他根本是个无力让子女引以为荣的父亲。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些迥然不同的角色当中,我想我们还是看到了那个最可爱的人。


魏巍写给张立春:你永远是是可爱的人


解说:2006年10月,因患肺癌医治无效,战斗英雄张立春病逝,享年82岁,得知消息,已是86岁高龄的魏巍托人敬献了花圈并挽联。2008年8月,当代诗人、著名散文作家、小说家魏巍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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