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上午,强热带风暴级(中心风力10-11级,足以让大树起拔,农舍倒塌)的台风“烟花”二次登陆浙江,刚刚安稳一点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好在,这并不是浙江第一次直面台风。作为一个东南部的沿海城市,浙江向来是中国受台风灾害影响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平均每2.7年,浙江地区就要遭受一次大洪涝灾害。
纵然“烟花”来势汹汹,早在台风登陆之前,浙江便已做好了准备。一万多个安置点有序开放,水库预排了116个西湖水量……
浙江五千年,没有一场台风能把它吹趴下。
如今,提起浙江,大家的印象大多是『南方』、『水乡』、『富裕』、『江浙沪包邮区』……但其实,作为一个名字里都有三点水的省份。这片土地的故事,一开始就跟水有关。相比上海、江苏的平坦辽阔,浙江的地形要复杂得多——必须拉大到整个南方的范围,才会看得更清晰。地跨浙赣皖三省的江南丘陵,与东南沿海的隆起的浙闽丘陵,在浙江中部挤压靠近,留出了一条窄窄的盆地,这就是浙中金衢盆地。两边山地降水在盆地中汇集成一条江流,几经改换名字,浩浩荡荡,在峡谷中冲开了一条通道,在杭州转了两道美丽的弯,流入浩渺东海。这条江,是钱塘江。因为那两个转弯,它又被称作之江、折江。折,添了三点水,叫做浙江。从此浙江的故事,都跟三点水有关。比徐霞客更早40年的旅行家,浙江人王士性,在他的文字里描述了三个浙江:“杭、嘉、湖平原水乡,是为泽国之民;金、衢、严、处,丘陵险阻,是为山谷之民;宁、绍、台、温连山大海,是为海滨之民。”他将浙江分为浙北、浙西和浙东地区,对应地形地势的特点,分别是平原水乡、丘陵山区和滨海区。几千年来,地理环境决定了浙人的生存方式,至今仍在深刻地影响着浙江人的秉性与气质。平原之上,水乡泽国,人们偏好的是鲜衣怒马、繁华奢侈,细密的水网和蚕丝,钩织了大地与内心的温柔肌理。山中的人们,往往有着石头一般的硬气,顽固而刚烈。曾经目睹过义乌几千人民间械斗的戚继光,深为震撼,毅然招募了3000义乌兵,组成了中国最能打的一支队伍,转战大半个中国,大小数百战,未尝败绩。而大海赋予浙江沿海人民的,浪漫?几乎没有。更多的是山艰海阻。向大海讨生活,餐风宿水,百死一生,塑造的是一群不屈从命运安排的灵魂。“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么温柔的句子,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兵马慌乱的年代里,南朝梁国人丘迟写给叛将陈伯之的一封劝降信。据说陈伯之是一介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将,想必最后决定归降的他,应该读懂了这几句话。写信的丘迟,是湖州人。关于浙北平原的风景,他理应最有发言权。三面云山,一泓碧水,远山如黛,长堤如练。西湖是山与海共同成就的美学典范。潮退陆平,远古海湾的喧嚣远去,水波潋滟间,尽是浪漫与温情。如果说马可波罗把杭州称作世界上最华丽的天城,那么西湖便是这座天城里风雅至极的会客厅。“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白居易如是说。大明的脊梁,死后葬在湖畔的张苍水,引颈就戮的时候,面对西湖,留下了一句感慨——“好山色”。西湖何其荣幸。杭州是运河带来的城市,大运河带来了经济的繁荣,也带来了文化的交融。钱塘江的南岸,还有一段运河,大多数时间籍籍无名,当年却是贯穿浙东宁绍平原的“主干道”,开凿年代甚至比隋炀帝的运河更早,这就是浙东运河。跨过钱塘江,向左出发,沿着浙东运河,溯曹娥江和剡溪,可以到达天台和温州。这条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旅路。“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青山行不尽,绿水去何长”、“越水绕碧山,周回数千里”、“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几百位唐代诗人在这条路上踏歌行舟,吟诗作阶。这是一条由无数唐诗串起来的最诗意的“路书”。唐诗之路的这头,会稽山阴之兰亭,王羲之曲水流觞,微醺落笔,写下了天下第一行书。浙东山水文人雅集的这一场酒,推杯换盏,饮到唐朝,酣畅淋漓。而诗路的另一头,永嘉楠溪江,更是中国山水诗的诞生之地。“舟子不知人未起,载将残梦上清溪”,谢灵运的山水梦,从此多了一群寻梦人。杭州向右,钱塘江的上游,是富春江。不妨从吴均的笔下,看看这是一段怎样惊艳的风景:“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西东。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严子陵钓罢,收起鱼竿,留下了一江清风,黄公望画完富春山居图,转身隐匿到青山云深处。浙江人的土地,许多是跟汪洋江海讨来的。茫茫泽国的先民们,很早就琢磨着如何驯服沼泽,种植水稻。良渚遗址的一个粮仓里,挖掘出来几万斤被一把火烧掉的稻米,四五千年之前,祖上就这样阔过。粮食吃不完,人们才会更愿意花心思去琢磨那些玉琮上的纹样、精致的丝绸、脍不厌细的美食、天青色等烟雨的瓷器……于是浙江就有了“丝茶之府,鱼米之乡,文化之邦”的种种称赞。仓廪足而知礼节,因为有了浙江,中国才精致起来。天下名山僧占多。浙江实在太多好山,大概没有哪位高僧愿意错过这里。五山十刹之首的径山寺,在精微的佛法之外,更是以它的禅茶文化,深刻影响了东亚人民的性情。径山茶宴,甚至被热爱学习的日本僧人整套搬到了东瀛,发展成了自己的文化标签。王士性的赞叹“斯一游也,足雄生平矣”的天台山,珍藏了天台宗,汉地佛教最早创立的宗派,掩映在一片翠嶂云烟之中。晨钟暮鼓,犹跟山林说法。“来时求半偈,去罢悟真空”,日本高僧最澄如是说。潮落流沙,海天之间的普陀山,以另一种空旷的境界,占据了山水空间。于最宏大处见法度,于最细微处见禅机。 “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的杭州,在成为南宋定都之后,探索出了山林与平地相结合的都城营造模式,山水,不仅仅是城市的屏障,更是可以延纳进城市生活的自然。相对于杭州的华丽与富足,临海台州府城则是另一种硬朗的存在。曾经是抗倭前线的府城,以山为基,筑城守卫,在南方的土地上立起了固若金汤的江南长城。战乱时期,接纳了许多北方移民的衢州,建造起城市来似乎也像北方城市那样,更讲究法度和规矩,南孔也在无形中把儒家文化浸润到了城市的营造中。三江际会的宁波,它的城市发展史,则为我们呈现了浙江人包容的一面,如何把舶来的建筑艺术与传统的建造材料组合,焕发出新的审美力。浙江的面积,在省一级的政区里,不过比海南、宁夏排名靠前一些。省内的民居风格,差异却非常明显。杭嘉湖平原和浙东宁绍平原,大抵是最典型的江南水乡民居风貌,前街后河,骑楼廊道,码头桥梁,串联起水陆交通发达的生活空间。浙东南沿海,面朝大海的房子,清一色是石头筑起的城堡,厚重的石墙帮助人们对抗台风的凌厉。而在浙江的内陆山区,夯土墙则成了村落民居上最朴素的配色。第一部建筑术书《木经》,是浙江建筑木匠喻皓的工作总结。河姆渡人的干阑式建筑结束了浙江先民们的流浪生涯,高台上巨大的木构茅屋庇护了良渚人民的精神空间。并非我们总是喜欢从地下的考古发掘里去探寻先辈们生活的奥秘,实在是因为潮湿的南方气候,从来都是古代木构建筑的大敌。却有一处木作建筑,“鸟不入,虫不蛀,蜘蛛不结网,灰尘不上梁”,历经千年,依然完好。保国寺大殿,作为北宋遗珍,是建筑天书《营造法式》中诸多做法的实例,甚至孤例。水乡江南,“无桥不成市,无桥不成路,无桥不成村”。桥乡绍兴,更是保存了一万多座古代石桥,数量之巨,种类之多,密度之大,都让人叹为观止。八字桥、迎仙桥、古纤道……短短长长,舟行不怠,人流不息。相比小尺度的小河石桥,广济桥、拱宸桥,则以一种更加宽宏的姿态展开,横跨在大运河两岸。一度出现在清明上河图里,后人以为失传了的贯木拱造桥技艺,在这里,一直都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在水流湍急、山洪频繁的山区造桥,贯木拱技术是桥梁最优雅的解决方案,不费一颗钉子,就巧妙地抬升了桥身的高度。浙江人,大概是一群骨子里就不安分的水生物种。毕竟,“浙江”两个字,都有三点水,这片土地的故事,一开始就跟水有关。面对生存的惊涛骇浪,他们总是最早的弄潮儿。杭州的跨湖桥遗址,发掘出了两个第一,中华第一舟——跨湖桥独木舟,中国最早的一张弓,这是浙江先民与水共舞、水上谋生的最早证据。即使把时间的进度条多往后拉一些。衣食无忧的浙江人,对生活,依然有更多的盘算。水乡的书生,躺在窄小的乌篷船里,头脑里或许还在运算复杂的思考。“天下学问,惟夜航船最难对付。”张岱如此感慨。张岱是绍兴人,而绍兴的师爷也是出了名的。作为中国顶级智囊团的集中产地,绍兴,一处师爷供全国。湖州、宁波、温州,则是通过不同的方式,向外输送商业的头脑。水乡南浔,丝绸商业带来的繁华随着时代落幕,曾经南浔商帮富可敌国的财富,则通过一间间富丽精雅的建筑留存了下来。如果说密集的河网、古老的运河带来的是精致的财富,那么澎湃的海洋催生的是更加生猛的雄心。沿海的宁波人和温州人,目光投向的是大海的方向,冒险的精神,让他们在与命运的赌博中,赚得盆满钵满。— 近期精彩合辑,和艺旅行遍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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