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唯一!中国最密集的宋代石室墓群,藏在四川的小县城里
《水浒传》的第十三回“急先锋东郭争功,青面兽北京斗武”,写的是索超与杨志在北京大名府比武的故事。
左为索超在连环画中的形象,右为泸县宋代石刻博物馆中的武士像
索超原是河北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于是施耐庵写他:
“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颌带;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
巧合的是,这样的装束打扮,几乎与今天四川泸县宋代石刻博物馆中所示的“武士”石刻一模一样。
索超是武将,在两宋时期,虎头型头盔和手里握的大板斧都是士兵的标配,可以猜想,泸县宋代石刻博物馆里的武士像,大抵就是脱胎于大宋士兵的形象。
这样相似的联系,我们还可以在这个博物馆里发现很多。
上为《春游晚归图》中所绘的交椅形象,下为泸县宋代石刻博物馆中的交椅
例如,石刻上的交椅,正是《春游晚归图》中所绘的椅子;石刻上的侍女,所着的也正是宋时流行的交领形制。在这样一方小小的石块当中,不同的线条跌宕起伏,却组合出一幅富有生活气息的南宋市井画卷。
今天,我们走进泸县宋代石刻博物馆。经由这上千件石刻的诉说,我们重新回到两千年前的南宋帝国。
泸县,一座距离成都239公里,蜗居在四川东边的小城。
如今,这座面积不过1600平方公里的小县城堪称寂寂无名。但就在这样一座小城中,却藏有160余处宋墓群,暴露在外的宋墓就有500余座,是迄今发现的中国最为密集的宋代石室墓群。
这些数量庞大的宋墓,全都散落在荒野和农田当中,经由黄土和沙地的掩盖,在此沉睡了整整上千年。
泸县地区宋墓数量统计图。2000年左右,泸县频繁发生盗墓事件,有关部门很快对此进行调查,数量庞大的宋墓因此集中被出土发掘。图:中国国家地理
上千座宋墓的出土,将泸县重新拉进了公众的视野。而在考古人员清理宋墓的过程中,大批制作精美、形态多样的宋代石刻也随之重见天日。
石刻,简单来说,便是古时的工匠运用雕刻的技法,在石质材料上创造出具有实在体积的各类艺术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石刻便是刻印在石头上的史书。
而从泸县宋墓中挖掘出来的这些石刻,又是极为特殊的。
泸县宋墓发掘现场,图:北京交大古建筑
由于这些石刻是被放入墓中的,它们所要表达的含义便丰富了许多。墓葬本身,象征着一种轮回,既是由生到死,也是由此岸世界去往了彼岸世界。
清明上河图
2017年,以这批遗存为基础,四川正式设立了泸县宋代石刻博物馆。
泸县宋墓的发现,很快便吸引了许多对此感兴趣的考古学家投入研究。而在研究逐步深入的过程中,很多的疑问开始浮出水面。
泸县位居四川边陲,为何在这个小城里,却保存着数量如此惊人的宋墓?这批宋墓的主人又会是谁?
想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需要重新把时间拉回到两千年前。
泸县的古称是为泸州,早在汉代时,这里便是经略西南的门户。秦灭巴蜀时,曾将蜀地一分为三,位居蜀地边陲的泸州,便正好成了与西南少数民族接壤的城市。
由于这一特殊的地理位置,自汉代起,泸州的历史便大半部都是战争史。中原统治者不断同西南少数民族来回征战,夷汉战争频繁爆发。战争催生了激烈的文化交融,同时也带来了民族融合的客观结果。
自此,泸南社会发生了深刻的变革。
泸县玉蟾山上的佛像,明显受到了少数民族文化的影响,这正是民族融合的直接显证。这种多民族文化的杂交,也可在出土的石刻上窥见。
而泸州的显赫,是从北宋开始的。
宋太祖即位后,主动放弃了云南等边患尤重的地区,于是泸州便成了防御镇守的前线。重要的军事战略地位,使得泸州一度曾与成都并驾齐驱。在大量人口移居这里之后,泸州的社会经济也随之腾飞。
这些迁移而来的人口,多为屯驻军士、政府官员、工役商队以及他们数量庞大的家属。经过世代居住,这里逐渐出现大量的家族墓葬群。
这些人口,便成了这些宋墓的主人,而这些宋墓,也成为了宋代泸州政治经济日显的重要注脚。
南宋后,泸州逐渐衰微。或许也是机缘巧合,泸县偏僻的地理位置,使得这大批宋墓免受战乱动荡,安然遗存至今。
目前,泸县宋代石刻博物馆藏有宋代石刻上千件,平时用于展出的只有300件左右。这些石刻主题鲜明而造型迥异,根据美术史专家、四川省社会科学院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唐林的研究,这些石刻可大致被分为六大类别:
一是武士类。这些武士形象主要位于墓门两侧壁面或甬道两壁,往往手执兵器。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绝大多数武士形象都被雕刻成男性,但这里同样还有着数量不少的女武士。
武士像可以说是这批宋代石刻中最精彩的部分之一。
工匠在雕刻这些武士时,充分借鉴了佛教中天王造像的技巧,于是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武士像的耳侧和腰侧都缠绕着飘逸的帛带,脚下还踩踏着祥云和不同的瑞兽。
这样的雕刻流畅飘逸,也将宋代以来的斯文尽致典藏,使得墓中的武士像在威严的同时多了些文人神采。
各种不同造型的武士像,图:书讯南山
二是生活类。
这一类别主要指男女侍从备宴、侍洗、备寝等内容,而其中对于女侍从的描绘又是尤为生动。这些女侍有执团扇者,有执壶者,有持铜镜或捧果盘者。却都被刻画的衣袂飘飘,柔美舒朗。
三是升天瑞祥类。主要指得是一些出现在墓室顶部和墓壁下部须弥座上的装饰。
这些装饰大都采用的是佛教或道教中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装饰内容,常常用以表达与升天和吉祥有关的愿望。
飞天捧莲局部,图:北京交大古建筑
四是神像类。这一类主要包括四神(四神指代表方位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十二神像与二十八宿。
这些图案通常被雕刻于墓室壁面,也偶见位于墓室顶端。
不同的朱雀形态,图:书讯南山
五是启门类。
“启门图”是中国的石刻作品中最常见的雕刻题材之一,指的是在半开的门间立有人物形象,有的露全身,有的仅探出半身。
启门图通常是为妇人的形象,有的时候也会有男侍或童侍出现。而在泸县宋墓中,经常是安排一名手持各类物品的女子位居门中间。
六是乐舞杂技类。这类石刻通常都雕刻着伎乐演奏音乐、舞蹈表演、表演杂剧的内容。
在泸县征集到的宋墓石刻中,有很多精美的乐舞题材作品,例如采莲舞、踏歌图、勾栏歌舞表演等。
看完这些石刻上所绘的繁华世界,我们仿佛看见一副《清明上河图》在地下徐徐铺展。
那些武士、侍从和乐伎,正是曾经的如梦一般的南宋社会在石块上的延续和缩影。
同时,墓主人的美好憧憬也在墓中幻化成了具体的影像,飞天与青龙缠绕,白虎在祥云中奔腾……当石刻构架出跨越时间的桥梁,真实与虚幻、具象与抽象、再现与虚构、死亡与重生都融汇于这方小小的天地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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