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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于 2019年3月17日 被检测为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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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中产没有野心,大城小民没有生活

◎作者 | 安老板

◎来源 | 新周刊(new-weekly)


年轻人总是爱聊梦想。一定要去到大城市,见过大世面,人生才算得上没有虚度。

 

他们义无反顾,哪怕早就听过那句叹息:“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从来不缺满腔野心的年轻人。但与从前不同的是,年轻人的野心来得凶猛,淡得也更快了。

 

与其头破血流都闯不动北上广,为什么不回县城里买车买房呢?


前不久,国家统计局发布《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低收入群体是指调查对象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的群体;中等收入群体是指月收入在2000-5000元;较高收入群体是指月收入在5000-10000元;高收入群体是指月收入在1万元以上。”

 

网友炸锅——原来拿着5000-10000月薪的他们,悄无声息就跨进了“较高收入”阶层。可这个title并没能让他们买得起房、看得起病、追求得了诗与远方。

 

更关键的是,都已经是“较高收入群体”了,在大城里,再想往上,触目所及全是天花板。

 

既然闯不动了,那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他们如潮水般涌向城市,又如潮水般退离城市——回到县城去,有车有房,风雨不侵,波澜不惊。


01

县城里的田园牧歌

 

在县城做中产,比在大城当“较高收入群体”要舒服太多。

 

26岁的文峰是西部某县城一位普通公务员,月薪4000元左右,是这里平均工资的两倍。

 

文峰的家族里清一色是县城中产:姑姑在林业局、大伯是高中老师、大姨在国企、二姨在当地做种植生意.....像文峰这样的家族,是县城消费的主力军,也是县城魅力的主要受益人。

 

二两米粉4.5元、一把菜花1元、一斤猪肉13元……买20块钱的菜,一家人就能有滋有味地吃上两天。隔三差五,约着朋友一起找个夜宵摊撸串,聊着世界大事下酒,一顿都花不了200块。


小县城的路边摊,就像韩剧里的泡面一样,永远看着就很香。图/《追凶者也》

 

文峰爱吃洋快餐,但肯德基、金拱门,都还没进驻这座城区面积约10平方公里的小县城。


县城并不贫瘠,相反,它什么都有。大城里的各种品牌,都能在县城找到低配版。更接地气的审美和价格,抢占了县城消费的滩头。

 

没有苹果专卖店,oppo、vivo就占领每一个广告c位;没有阿迪达斯和耐克,安踏、361°成为了县城CBD的招牌;没有金拱门、肯德基,美味基、必胜基、麦肯基便如雨后的蘑菇般长了一茬又一茬。

 

如今文峰觉得必胜基的味道也不错,且相当实惠。约会的时候,他经常带着女朋友卉卉来这里。


这是县城里为数不多的约会场所,既能避开大街上转角就能遇到的亲戚,还可以在油脂焦香的气味里,咂摸到一丝繁华浪漫的情调。

 

即使没有香槟玫瑰,小县城也能滋养爱情。图/《地球最后的夜晚》


另外,和众多西部县城一样,文峰所在的县城也几乎是空心的。孩子们都在外地上学,比文峰更有野心的青年,都尚未衣锦还乡,这让它在任何时候都显得慢悠悠。

 

比如,上班车程10分钟,不用堵车半小时;单位里能跟文峰竞争的对手屈指可数,几乎没有压力;挂号不用排一整天的队,就连广场上的小偷好像都去了大城,文峰走在路上,安全又放松。

 

文峰的同事阿锟住在乡下,每天开车半小时到县城上班,天还没黑,就再开着车跟着夕阳回家去。阿锟家里花了20万盖了三层楼,两兄弟各住一楼,叔伯邻居都在旁边,放假了一家人出去烧烤,几辆SUV并排停在乡间的河岸上,气势恢宏。


他和文峰一样,每次看到大城社畜的新闻,都觉得回到县里做中产,是他们最得意的事情。


越逼仄,越有暖意。图/pexels

 

02

放下野心,拿起体面

 

在广大县城的排面场里,公务员一直很吃香。这意味着收入稳定、人情关系繁茂、办任何事都方便轻松。

 

文峰的爸妈也是公务员,如今刚退休。

 

两口子摸透了县城的脉络,这些年的规划从没出过错。两个人的工资供儿子上学绰绰有余,所以赶着早些年两千多一平的房价,买了套房子囤着。等文峰上了大学,房价涨到三千多一平了,夫妻俩又琢磨着拿下了一套。

 

就算他俩如今没有退休金,家里三套房子的事说出去,文峰也不愁找不到女朋友。

 

文峰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跟隔壁杂货店老板的老陈家孩子完全相反。老陈家的儿子陈大吉跟文峰是发小,一个成绩优秀又听话,一个却天生反骨。文峰考上广州的985,陈大吉高中毕业就了深圳打工,老陈总是不大愿意在文峰爸妈面前谈起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子。

 

县城老人慢悠悠坐下,聊棋聊粮食,聊子孙聊天下。图/安老板


文峰带爸妈去过一次广州,在他学校里,文峰爸爸说,“起码有我们十几个县城中学那么大。”但是一听到学校旁边五、六万的房价,文峰爸爸又说,“这是人住得起的地方吗?”

 

大学毕业后,文峰进了一家外贸公司,拿高薪。但是无休无止的加班、没日没夜的会议、疯狂怼来的方案,很快就掏空了这个能干的乖孩子。

 

两年之后,他依然买不起广州的房,也没空谈恋爱,深夜蜷在出租屋里像只无脚鸟。

 

广州的土地太硬了,哪怕拼命也扎不下根来。文峰很聪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很快就放下了野心,回县城考了体面的公务员。

 

县城里的路边市场,十年如一日地人热闹着。图/安老板


4000元,不到文峰在广州薪水的一半。但文峰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住自己家的房,吃爸妈做的饭,以至于文峰很快就攒齐了汽车首付。

 

周末,文峰时常开车带着爸妈回乡下老家,今天摘个瓜,明天采个梨。看着车开过进村的大桥,村里人就知道他们回来了。谁都夸两口子养了个有出息的好儿子。


03

你远走他乡,我成家立业

 

如果鄙视链可见,文峰这样的年轻公务员,算是站在县城中产的顶端。有点学历和门路的,都在往机关单位里挤,去银行、收费站或是电信局。

 

这里不流行白领金领。在饭店、洗浴中心、KTV里打工的,过两年攒好钱和人脉,就自己开一家。如果县里开得太多了,那就去镇上,一层一层,安排得明明白白。

 

夹在公务员和服务员中间的,还有另一群人,他们在县里开发的景区或矿井、泥沙厂中工作,能进办公室的多半比较年轻,工地上的大都还是十几年前那一批靠苦力盖了房子娶了亲的人。

 

这些人混在同一座县城里,但划分清晰,彼此隔离。

 

中国小城,浆糊里也能分出泾渭。图/《白日焰火》


文峰的女朋友卉卉是他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回了县城当高中老师。她不带高三班,寒暑假有三个月假期,时常到处旅游。

 

文峰的爸妈对卉卉很满意,长相水灵、性格乖巧、工作也体面。卉卉爸妈又是教育局领导,家里两套房,双方算是门当户对。

 

过年时,许久未见的陈大吉开着宝马回来,引起左邻右舍的轰动。陈大吉把车停在父亲杂货店门口,街坊围过来观望,老陈红光满面,挺着啤酒肚迈着八字脚,在门口活像一尊弥勒。


湿哒哒暖烘烘的市场,是县城无数故事的温床。图/安老板

 

陈大吉出门时碰见文峰,他问文峰为什么不在广州做了呢,“广州多好,比小县城发展潜力大多了,我在深圳开了个厂,有空去我那坐坐。”文峰听完就笑笑,说自己准备结婚了。

 

卉卉觉得文峰有些失落,就跟他说,“有的人天生喜欢在外面跑,有的人就喜欢安定,没必要这山看着那山高,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文峰感慨卉卉是个通透的姑娘。的确,现在的生活对于文峰来说,真的再惬意不过了。

 

早在广州台风时躲在停电的城中村不敢出门买泡面的时候,文峰就想明白了,有的人适合劈波斩浪,但他不是,他就想要炊烟和被窝。

 

陈大吉在深圳的厂子没撑多久就倒闭了,宝马也再没开回来过。每当有人问起陈大吉如今在干嘛,老陈都盘在杂货铺得柜台边,皱着眉头说一句不晓得。


作家刘瑜在《不是每个人都有热气腾腾的灵魂》里写:“《月亮与六便士》里,查尔斯不肯老老实实做个丰衣足食的伦敦中产阶级,非要一意孤行跑到太平洋孤岛上画画,结果,他得麻风病了。《鲁宾逊漂流记》里,鲁宾逊不肯听从父亲劝告,非要去海上探险,结果,他被困在孤岛上几十年。”

 

有时候在烧烤摊上忆当年,文峰会默默地想,幸好,我在得麻风之前回来了。这里有医生,有稻田,有他的被窝和炊烟。


“去你的大城市,去你的梦想,去你的鸡汤,我在小县城当中产真的很不错。”





很多大城市,其实就是个大县城! 

图/视觉中国

文章授权转载自新周刊

口述/叶檀 

(财经作家、城市问题观察家)

采访/赵渌汀


辛苦来到大城市,最后发现大城市其实不过就是大县城


县城和都市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它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明确的资源互换和产业链上下游的关系。县城出劳力,出人手;都市出政策,出环境。双方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互助互利。


早年看刘震云的小说《一地鸡毛》时,我对那个窝窝囊囊的主人公小林特别感兴趣。乡下的亲戚到城里玩,住在小林家时,对门的印度女人就说过,“看他们家那土样,一家子农村人”


对于那些业已存在的城乡差距,那种大都市和小县城之间的落差,我总是很感兴趣。书里有一句话让我感触很深:“老家如同一个大尾巴,时不时要掀开让人看看羞处,让人不忘记你仍是一个农村人。”没办法,谁让小林是个凤凰男呢。



1995年,根据作家刘震云的两部中篇小说《单位》和《一地鸡毛》改编的电视剧《一地鸡毛》中,陈道明饰演在机关工作的小林。图/《一地鸡毛》剧照


“乡下人往城里走”,总结过去三十年的中国人口流动趋势,这是句通俗的归纳。在如今的北上广深,你和外乡人(或者叫外地人)之间的联系几乎无处不在:点个外卖,call你的是外地手机号;寄个快递,一个个外地口音询问你通信地址;买个蔬菜,摊铺都是以家乡省份为阵营做生意;在CBD咖啡厅里喝个东西更不用说,周围所有人都在使用普通话,方言算是彻底无用武之地啦。


我们可以试着给在大城市打拼的外地人分个类:一类是由服务业带动、前来城里务工就业的外地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从事低端服务业,文化水平不高;另一类是接受良好教育后,在城里觅得工作机会的所谓“中产阶级”。这两类人的起点在县、乡、镇,但他们都在一个共同的大平台里,为城市的发展出力。


但如今的人口流动趋势也悄然发生着改变:乡下人不再那么一股脑地往城里闯了,他们更加理性,对城市的态度也更加谨慎。现在大城市里纯粹打工的人在减少,因为回流乡村的情况也普遍。不信你看看珠三角的第一代或第二代农民工,他们最终都会回去。因为什么呢?最主要是因为户口。


上世纪90年代,“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的口号响彻全国。务工者如潮水般涌入广东,而广州火车站则成为直面潮水的第一道闸门。图/网易


提到大城市和小县城之间的关系,就不得不提户口。


对于无资金、无技能和无背景(以下简称“三无”)的人来说,户口绝对是比天还高的门槛。那些户口限制越多的城市,城市资源和地位也越高,融入的门槛自然也就高,比如北京和上海。实现从县城到北京、上海的进阶,难度堪比移民。一个“三无”人员想在北京、上海扎根,彻底融入当地的文化社会生活,可以说是在国内进行一次“身份进阶式移民”。


城市不同,文明的程度也不尽相同,对于县城人来说,融入城市的难度自然也就不一样。很多北方城市的发展还是走农业经济的路,而江南、华南很多城市的商业文明程度已经很高,甚至不逊于国外发达城市。


我在很多文章里谈过中国目前三大城市群的异同。《北京周边穷邻居,上海周边富亲戚?》这一篇提到京津冀和长、珠三角内部城市群微妙关系的异同:在珠三角和长三角这两个市场内生的庞大城市群之外,京津冀显得比较不同。与发展和创造“富邻居”的长三角、珠三角相比,北京如同巨大的吸管仍在鲸吞各类资源,这导致人财物源源不断涌入北京。


即便北漂生活并不如人意,但都抵挡不住人们源源不断涌入北京。图/新浪


但我不同意“县城对城市作出巨大贡献”这个说法。县城在为城市输送人才的同时,那些从县城飞向更广大世界的人,也在享受着城市化带来的红利和资源。换个角度看,绝对的贫穷产生绝对的地位,很多东西是不能一言以概之的。好的城市化,是大中小城市相互配合、各司其职,而不是讲究谁贡献得多,谁占的便宜更大。


让县城强势产业延续到城市的现象很早就出现了。上世纪80年代初,国内城市的经济产业规模,都是以县城为单位从而形成一定规模的。我对江浙经济关注得比较多,那时候浙江永康的五金是全国有名的,山东寿光的蔬菜外地人都会过去批发,很多浙江海宁人也背起行囊去外地做皮革生意。这种对外输出强势产业或者某个领域的新鲜理念的方式,在城乡融合的进程中一直延续至今。


在这过程中,县城和都市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它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明确的资源互换和产业链上下游的关系。县城出劳力,出人手;都市出政策,出环境。双方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互助互利。


县城和都市在这个过程中是否存在主次地位?这个讨论毫无意义。其实国内很多所谓大城市,到如今都还处于农业文明的发展阶段。很多大城市就是大县城,外表光鲜漂亮,却深陷自身发展的桎梏。


刘姥姥进大观园虽然洋相百出,但却给沉闷的朱门带来了欢声笑语。这和“县城”与“都市”的关系惊人一致。图/87版《红楼梦》


这和《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一个道理:“刘姥姥”和“大观园”的发展阶段固然有差距,但两者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因为两者都难逃封建思想和小农经济的束缚,并不是说大观园就代表更为先进的商业文明。这是我们不得不正视的一点。


而在美国、日本这样的国家,就很少有这种问题存在。日本东京或美国西部的某些乡村,那里的发展模式也是商业化的农村经济,发展前景和富裕程度甚至高过都市。


来源:新周刊(ID:new-weekly)

编辑:蔡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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