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银：李旭的真实世界

每次见李旭，他总亮出手腕上的银镯，与好友分享他或“强取”或“豪夺”的收藏经历，这样的举动，在不少资深藏友之间经常发生，北京大藏家老陆与朋友见面，每天在自己的驾驶室前换个铜纸镇。这表明承认对方行内人。

李旭在艺术界绝对是一个名人，他的名字每年都能出现在各类艺术活动的嘉宾单子之中，作为科班出身的艺术策展人与艺评家，不论是早年上海美术馆学术部主任，还是如今的上海张江当代艺术馆的李馆长（现为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副馆长），他似乎一直就是这么从容，沉着，说话不徐不急，中式的外衣打扮得十分得体，一如老李的文化皮肤一样自然。

李旭的爱银，在圈里是出了名的，不过，眼下我们存在着的圈子实在多元，在艺术圈，在老银圈，李旭都是“名人”，他的哥们上海艺术评论家吴亮大概受他频频亮“银”的激发，便戏谑道：“银者爱银！”

通过邂逅，爱上老银，或老玉，在艺术圈并不鲜见，但是爱上之后，还能与之结缘，终身相伴，情愫缠绵，为之负责的，倒也并不多见，大部分的人，只是一时的兴致，属时髦游戏的一种。他的手既软（据说手软的人属富贵好运之人），又小，在享受镯子的方面大占便宜，一次拿个戴不上的海藤镯去，他拿去一下子就戴上了，而一般的男性却戴不上，看来他是玩镯子的命。在他的家里，到处摆放着跟艺术生活有关的零件和要素：唱片、平台玩偶、精装图书，墙上是当代艺术，是他一直熟悉和喜欢的艺术家孙良、季大纯等的作品，他说，他只为熟悉和喜爱的艺术家写评论，写陌生的人，终究有点不好下笔，李哥越来越活明白了，他在为自己活着。

凡是一跟他谈起老银，他的眼神之扉顿时会焕然开启，熠熠生动，按照他目前对老银的专业内行程度，国内也少见，能痴迷的不少，物理性的把握，通过沉浸其中的实战、吃药，也都能基本把握，但是有两样，是判断玩家与一般藏家的区别，一是通过文化素养，提炼收藏品类的文化价值，这个是文化力，也是不少文化人玩收藏，虽然后来，但却先行的原因，因为话语权在此文化，不在彼物理；另一条则是由收藏体悟历史与生命。

老银是个极为宽泛的概念，老银饰包括冠、簪、钗、项圈、锁、手镯、指环、佩饰等具体的分类，老银在古代的日常生活中是一个具体的紧密的存在，每户人家不论贵贱贫富，都存有金货银器，金银装饰与收藏的存在，与中国人对于金银这种有价材质抱有偏好有关。老银有宫廷的一面，与宝石结合，成为珍贵首饰的一层，大多则是妇女日常生活的伴侣，与民俗关系紧密，文人介入不够充分，但是在不少简约的品质层面，部分老银与当下时尚又具有了某种天然的气质同构。

多年前，李旭发现一个沈阳女在网上卖一对老镯，开价五六千元，开始的时候，他嫌贵，后来，他去杭州古玩市场，在入口处看到一个老头拿着一模一样的老银镯子。他不相信世界上这老东西有两对完全一样的。于是，他上去和他套瓷，并把这个镯子是北方哪里的，曾在谁手上说了个“门清”，老头一听晕了，就以不到一半的价钱卖给了他。后来才知道，老头是做古玩生意的，媳妇想要一对银镯子，他就去买了来，后来媳妇嫌重，搁在那里，于是他拿了出来卖。这样的神奇经历，非浸淫其中，莫能体尝到其中的滋味。

李旭爱银，回家有空就拿着擦银粉、试银布在伺候他的宝贝们，他的宝贝们也被妥帖地安放在育婴室一般的小格盒子里，一个个面露微笑，露出要吃奶的神情，李旭把她们都保养得锃亮，老银的沧桑与落寞感，在他的宝贝里很难轻易找见，他对镜头又是如此的熟悉，拍摄老银该用什么背景，打什么光线，他都十分讲究，某种意义上说，李旭玩银镯，且发布李氏镯照后，镯子的系列在老银中突然获得了神采，不少人是从李氏镯图上喜欢上老银的，银镯也因为李旭的文献梳理、价值发现、合理扮美，而获得了品种尊严。李旭对手镯文化的把握，用他对艺术评论的力道与治学路径来驾御，或烹小鲜，为了“作案”方便，他把爱人也拖下了水。他一直想着鼓动政府成立老银博物馆，对银饰的新品牌与新尝试总是抱着鼓励、参与、如同己事的态度。他好在出差机会多，每次出差，对于他来说，就能转化为一次周密安排的银友会面，或老银目的地市场突袭。好在全国各地都有老银的存在，真是幸福的李旭！

说李旭在老银收藏中找到了慰籍，这个不好由我等来强作解人，但是收藏的乐趣往往在此，李哥又何能安于一个简单占有的藏者，他在老银的门径中，寻找到了证得自己价值的孔径，一如陈寅恪会专注于柳如是的个人经历，一切不过是载体，从这个意义上说，十几年的一天，李旭夫妇在大理古城，眼睁睁地看着老板娘倒出成堆的银镯的那一刻，就是一种五雷轰顶般的宿命的点燃，而此后的每天，李旭都在燃烧，都徜徉于老银的那个曼妙世界里，老银罗织的这个世界，远比眼下的世界更为真实。

                                             2011年5月

清中晚期京工包金镯

清中期山西马蹄镯

清中晚期徽工镯

清中晚期山西剔地镯

民国东北模压镯

器物、扁方、挂锁与戒指

民国东北剔地镯

.清中期山西马蹄镯

少数民族手镯集锦（藏、蒙、苗、景颇、哈尼族）

本文图文已获得作者授权发布。图为李旭藏品。

本文曾发表于《今日中国》杂志2011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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