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禄：家具是你沉默的朋友，要对它好一点

沈嘉禄近影

西洋古董家具近年在大陆拍卖市场上频频亮相，使得西洋古董家具备受关注，西洋古董家具又因为历史文化的原因，与西方文化、民国生活等交织成为时尚想象的元素，使得这个门类平添了一份怀旧与历史的人文气质。嘉德、保利、匡时、荣宝等拍卖公司都举办过西洋艺术品拍卖。2010年6月，嘉德曾拍卖过14件西洋古董家具，其中拿破仑三世小玻璃柜以33.6万元成交。2010年12月，上海泓盛举行了国内首场西洋古董家具专场拍卖，包括了77件西洋古董，其中19世纪法国路易十六风格“兰克”款贴皮叠巾式牌桌也以近30万元成交。上海、北京和广州等大城市，西洋古董家具一级市场也初具规模。艺博会、与网络都在关注西洋古董家具，为近年来日渐升温的西洋古董家具收藏热推波助澜。相对中国传统家具而言，西洋古董家具还是一个新的领域，但市场和收藏前景值得关注。

家具是你沉默的朋友，要对它好一点！

对话沈嘉禄

 沈嘉禄,《新民周刊》主笔、高级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作家协会理事。作品曾获1990年《萌芽》文学奖，1994年《广州文艺》奖，1996年《山花》奖，1991年、1996年《上海文学》文学奖。2004年出版《时尚老家具》和《寻找老家具》，展现经典老家具的不朽魅力，引领读者在古典与时尚之间穿梭往返，开启了西洋老家具的文化鉴赏之窗，成为那个时代喜欢西洋老家具人们的必读之书。

  我们的采访，经由这个浸淫于海派文化的“老克腊”，向读者阐述西洋老家具的文化之源，风气的嬗变与消费的症结。

上海人给西洋老家具第二次闪光的机会

马啸：您最早关注并揭示了西洋老家具的文化内涵、时尚特性与艺术价值，谈谈为什么对西洋老家具情有独钟？

沈嘉禄：纠正一下，不是独钟，是喜爱，我对一切旧的东西都比较感兴趣。二十年前我是从朋友处得知老家具很热，就在虹桥路一带寻访了很多老家具商店。经过了解以后发现，主要因为八十年代以后北方农村发生了很大变化，农民不愿意再住原来的老房子、四合院，而要住到城市化的建筑里，相应的，老家具也被新的、组合式家具之类替代了。一些古董商就开始收购这些老家具，他们发现有市场需求，当时的市场主要在国外。后来慢慢就从北方市场延伸到上海、浙江，甚至到了广东。

二十年前老家具的消费者以老外居多，上海人也不少，但真正用作家中摆设的并不多。当时以农村家具为主，西洋老家具比例不高，我在寻访的过程中觉得这是一个消费的亮点，而且是一个文化性的。包括海派老家具，因为上海通商以后，成为中西方文化交融的一个城市，许多地方都体现了中西合璧的特色，家具方面也是如此。在寻访商家、以及和朋友的交流中，我发现文化人对老家具比较有感情，而一些土生土长的上海的文化家，对西洋老家具就可如你所说是“情有独钟”了。

上海的老家具有两个来源，一个是从国外过来，一个就是上海本地生产，主要集中在所谓二、三十年代的流金岁月。当时盛行装饰主义风格（Artdeco），无论在建筑还是家具领域。上海人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很有要求，那时上海是海派精神，他认同的其实是这种精神下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当时的大量建筑和家具无不体现了这种思想精神，所以到今天，上海人仍然喜爱这种Artdeco风格的家具。

上海人消费了海派家具，接纳了老家具，给西洋老家具第二次闪光的机会。虽然上海也曾在特殊时期拆过老别墅洋房、卖过老家具，出现过一段弯路，但还是比较早出现一批人抢救和保护了很多老家具。

我自己也买了一些西洋老家具，放在家中非常喜爱。老家具需要有一定的环境摆放，才能充分显示它的美，你需要给它一定的空间，再配上软装，再比如和墙上一幅画相搭配。所以后来我在寻访中用文字和照片成书，引导大家去消费。我自己也在继续的寻访，继续买。

经济实力决定趣味

马啸：现在是哪些人，以怎样的趣味，在消费投资西洋老家具？

沈嘉禄：在消费西洋老家具的人群当中也是分层次的。如果说你要买原汁原味的，譬如说有历史的这种家具就比较贵，一个书柜可能要两三万，一个银器柜可能要五六万，一般的工薪阶层就买不起，他可以买一些上海本地较为便宜的，所以还是经济实力决定趣味。

有时候一个消费者对家具的打量和评估会主要看它的文化元素，产地之类并不十分在意。但资深藏家则不同，会比较挑剔。他会关注各个方面，比如材质，材质好坏有很大差别；还有是否有生产厂家的logo标牌，如果是名牌厂家生产又保存完好价值就高；另外损坏程度和软饰材料也很讲究；再就是曾经的使用者是谁，非常的有说法。

在使用方面，会所里所用较多，还有一些是酒吧、饭店等。个人家中使用的话，则以文化艺术圈人士为主，有些人会把老家具请过来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书房家具排第一位，客厅家具排第二，卧室家具则不太畅销。

西洋老家具存量不多，需求量越来越大

马啸：作为市场门类，西洋老家具是潜力无限，还是虚火？

沈嘉禄：肯定会越来越好。因为现在很多同行本身文化水平较低，这和在文革当中成长有关。但他们都把孩子的教育看的很重，让他们到最好的学校受教育。我觉得如果他们这一代能够比较自觉的学习，就会对一些艺术品和人类文明有真正的认识，那样的话西洋老家具就会被他们所赏识和接纳，其价值也会慢慢提升。随着我们住房宽敞度提升和民众收藏氛围成熟，它们也会慢慢升值。但如果涨幅太高也会远离藏家心理价位，并不利于品种的发展。真正的西洋老家具存量并不多，和古董一个道理，但需求量会越来越大。

马啸：中国人认识西洋家具，需要更多的西方文化，我们对这些准备好了吗？

沈嘉禄：知识准备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储备多一些，有些人基本没有储备，连十八世纪的欧洲小说也没读过两部。一些十八、十九世纪欧洲小说里对家具包括对建筑的描述是很多的，如果你完全没看过，对家具的功能和西方的宗教也不了解，那你的收藏就会比较盲目。

家具是你沉默的朋友，要对它好一点！

马啸：这么多年关注西洋老家具，最想表达的观察感受是什么？

沈嘉禄：搞家具收藏首先你一定要喜欢它，爱它，它供你使用，同时又在升值，这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我把它称之为沉默的朋友，它供你使用，还从来不发牢骚，你要对他好一点！

中国人现在富起来了，但这未必等于审美标准马上就提高。中国人现在搞收藏首要考虑的是投资，但很多国外收藏家首先考虑的却是喜欢。因为喜欢，你就不会在意一时价值上的得失，也不会急着出手，你会很快乐，藏品带来的是温馨，就像一个忠实的伴侣。

我买的许多家具从未卖掉过一件，我最多是送给也真心喜爱它的人，我不会去卖。我觉得那是对它的亵渎。它已经为我服务带给我快乐，我再把它卖掉岂不是太狠心了吗？

我们中国人现在长期处于一种全民焦虑状态，这个心态要改一改了。

文中西洋家具由上海典传家具提供。

本文已获得作者授权发布

曾发表于《收藏.拍卖》2016-1-2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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