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8：小众收藏的印香钟

1508，籍宁波，少喜数理，后出国研读西方哲学。曾任美大学教授十七年，开存在主义、宗教史、中国艺术等课程，终因其和生活脱节而易弦。自幼收藏，始于邮票钱币，后转杂项，近年的主要兴趣在瓷器。对他而言，收藏是个探索的过程，识物始、赏物次、明心终。曾任北美中国哲学家协会会长，著有哲学类和收藏类书文。

小众收藏的印香钟 

在晚清民国的白铜或黄铜/红铜制品中，有时会见到一些正方，长方，园形，多边形，以及如意形，琴形等的多层盒子。最早大家将它们归为熏炉的一种，但国外学者称其为香钟(incense clock)，最近几年国内的称呼为芸香炉、印香炉、篆香炉、香篆炉不一。

这类盒可薰香亦可计时，最早的原型多用在在宗教仪式中，其作为文玩是在晚清和民国时江浙一带小众中流行。在20世纪80年代，南通博物馆曾尝试普及这类，请苏州的陈巧生先生仿制这类炉推广，但后来似影响不大。

近年有些藏家和商家关注过这类，但收藏圈子小，东西数量少。门类冷清，少受虚价和广告的影响，坚持下来的藏家就多有真爱。这类早期的名称为香篆。宋《香谱》：“香篆，镂木以为之，以范香尘。为篆文，燃于饮席或佛像前，往往有至二三尺径者。”

图1

香代表它的主要功能，它用来燃香、熏香。篆代表它的趣味，它有一个篆模压，把它压在香灰上，香灰就有了设计，等香点完，灰烬就呈现模压的花样，以此觅趣。(见图1) 此外，根据它的长度，烧完是一个固定时间段，所以也可用它指示时间，所以国外称它为香钟也是合理的。

图2

红楼梦76回妙玉的续诗起头：“香篆销金鼎 脂冰腻玉盆”。 红楼梦中提及的香篆未见过实物，也许当时的篆模压还是木制的。目前所见的实物都是晚清和民国的。同光时出过一个这类的设计家，南通的丁月湖。

丁月湖晚年出过一本关于这类的图录，他称之为印香炉，里面收有他设计的百多种香篆文/图以及几十种盖式样，在周遭地区有一定影响。他去世后有不少照他图录所制的印香炉，如今市场上见到的不少均是这类。附上他图录的开头。(见图2)

图3

它们一般最少有两层,，四个基本部件：最上面的镂空盖，主盒体，衬盒，以及香模压。完整的另有舀香末的小勺和衬盒盖。如意形，琴形等的做得考究的还有分开的底座。正方，长方，园形，多边形的常有三层六件，而如意形，双联形，琴形的多为两层四件。(见图3)

这类印香炉的鉴赏应可从以下几方面着手：

1． 造型的高下：正方，长方等几何形最普通，如意形其次，仿自然的级别高些。
2． 镂空盖的设计和内容：字体，图案，花边是否美观，雅致等。
3． 篆模压的设计是否美观，有创意和涵意。
4． 工艺质量的高低：铜质是否精，边缘线条是否挺括，有无分铸的镂空底座等。
5． 设计是否在丁月湖的图录中有载。

图4

以下这个为六角型，有三层六件加小勺。这种是普通品，收藏价值在于品相的好坏和完整性。(见图4，图5)

图5

这个琴形的设计类似的载于丁月湖的图录。虽然工艺不错，但雅致稍逊，铜味过重，年代略晚(民国)，故为中品。(见图6，图7)

图6

图7

以下如意形的印香炉盒改设计有特色，梅花碎冰底，篆文为“读易一卷 弹琴一曲 坐久心清了恃然自足”，品类的上品。(见图8)

图8

这个叶形的比较雅致，使人回味“蕉叶覆鹿”的典故，亦为上品。(见图9，图10)

图9

图10

最后这个是我的最爱，香篆文“心心相应”，盒盖文“联珠合璧”。(见图11，图12，图13) 除了此炉精致少见外，“联珠合璧”典故的原意令人深思。

图11

图12

图13

珠联璧和语出春秋二宝：随珠和璧，和璧是和氏璧，卞和三献，秦王欲以十五城相换。随珠却少有人闻，本称随侯珠，春秋楚国附属小国随国君主随侯出游途中，偶遇一条受伤的大蛇，大蛇从中断为头尾两截，断体扭曲其状异常惨烈，随君心生侧隐，以草药包扎连接头尾残躯。蛇有灵性伤愈感恩还报，据说灵蛇曾两次献珠，初次献于庙堂之上随侯不受，年后灵蛇半夜街明珠置随侯卧室：珠径盈寸，纯白而夜光，可以烛室。

随国本是周王姬姓亲族封分，封地富饶文化先进，随君更以王室耳目监视西南储侯之功备得荣宠，傲立西南。汉东蛮夷近邻西楚则变法富国强兵国力日益强大，后周王室凋零，储侯起，楚国鼎立于列强争霸天下，随国日趋弱小随即自与楚国首尾相依，但终难安，之前百年多与楚交恶实无半分情份，如今即惧强邻相反目，又忧楚国若败失去屏障为远方虎狼之国相侵。

后因群雄相争，灵蛇出世，楚堵敖三年，王储相争，王子熊恽得随国支持暗杀堵敖，得楚王之位，与随国相好。此为灵蛇一献。

楚昭王十年，晋齐鲁宋等18国联军攻楚，吴王阖庐亦乘机溯水西进攻楚，楚军遭遇重挫，随国收留楚昭王延得时间，楚大夫赴秦求援先以关系利害相承，后哀泣七天七夜苦求秦王，秦王不愿浪费秦国军力只派五百乘，骑兵出武关闪电攻袭吴师，楚军奋力反战于汉水，举国之民更尽献物资援助军队，吴王及储国联军退兵。楚昭王亦感随侯相助之恩，两国永结同心。此为灵蛇再献，受之无愧。

数年后，昭王死恩情尽，随国终为楚国所灭，随珠流转入楚国。以怨报德似为不义，然战国储雄偕以实力说话，若要自保增强实力才是正道，纵有机缘万千，也终需自己才救得了自己。 楚国也给予随国数年的和平时间亦属公平相报。

灵蛇感恩赠珠的神话了了数语，却道尽兴亡，随国王恩厚重地域优越，却以依附为能事不思独立进取。即为首尾自是头重足轻，大蛇两断，首虽重伤却可再生，尾却不能独存，应获新生者强拖将死之躯必不会长久。宝珠神妙在于夜明，黑暗昏睡之人见珠光照亮以为白昼，施恩得至宝终不过盈室之光，如月之照，怎可与日争辉，故并不真可永保太平。[注1]

随珠和璧几易其手终归于统一列国的秦始皇，古人由此演化出珠联璧和，随和之词。才能地位财富情感权力多者的平衡,强强联合或者优势互补，相配才能长久。

[注1] 晋·千宝《搜神记·隋侯珠》载：“隋县溠水侧，有断蛇丘，隋侯出行，见大蛇，被伤中断，疑其灵异，使人以药封之。 蛇乃能走。因号其处‘断蛇丘’。岁余，蛇衔明珠以报之。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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