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岩：清“谷口铜甬”铭文镇尺
张岩，山东人，收藏自小学开始于钱币，后转瓷杂，文玩，涉猎广泛，近年的主要兴趣在雕塑、造像类。个人收藏唯一标准，就是艺术性。收藏的二点感悟：关于收，一见钟情的东西不要计较价格，计较价格的东西不要买；关于藏，藏的过程是修心的过程，快乐为本，人终究是过客，不要沦为物奴，为物所累。
前几日在朋友圈微拍里见到一件黄杨木镇尺，包浆熟旧，镇尺上部以古篆体刻“左冯翊府 北方槩南”，下部以行楷刻文“谷口铜甬，原藏刘原父家，文曰左冯翊造，北方暨南，色泽奇古可爱。泉寿山人抚古金粟刊”，书法颇见功力。
这件镇尺上有古铜器铭文，下面跋文记录有铭文出处，有镇尺主人名款和刻者款，信息完整，纹饰典型，是清中晚期较为流行的青铜器铭文，刻工亦不俗。
镇尺中说的“谷口铜甬”是西汉时期的度量衡器，据北宋薛尚功撰《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中所录“谷口甬”：“谷口铜甬 容十升 始元四年 南方 左冯翊造/谷口铜甬 容十升 重卌斤 甘露元年十月 计掾章平 左冯翊府 北方槩南”，下图是光绪年仿刻的谷口甬铭文。
谷口，古地名，西汉于此置谷口县，在今陕西淳化西北；甬，古同“桶”，古量器名，是用来称量谷物的，功用与斗、斛类似；左冯翊①，为官职名；计掾，即计吏，是古代州郡掌簿籍并负责上计的官员，章平为这个官员的名字。
薛尚功对铜甬来历是这样说的：“右古器物铭云‘谷口铜甬’，旧藏刘原父家，一器 49 30871 49 15231 0 0 2210 0 0:00:13 0:00:06 0:00:07 2747 49 30871 49 15231 0 0 2036 0 0:00:15 0:00:07 0:00:08 2967而再刻铭。始欧阳公集古録，金石遗文自三代以来法书皆备，独无西汉文字，求之累年不获。會原父守长安，长安故都多古物竒器，原父好竒博识皆求而藏去，最后得斯器及行镫、博山香炉，模其铭文以遗欧阳公，于是西汉之书始传于世矣。盖收藏古物实始于原父，而集録前代遗文亦自欧阳公发之。后来学者稍稍知捜抉竒古，皆二公之力也。”
谷口铜甬原物现已不知所踪，但从镇尺描述的“色泽奇古可爱”可知，镇尺的主人应是见过实物的。
镇尺的主人“泉寿山人”，在倪禹功《嘉秀藏家集录》中有载，即“泉寿山房高氏”高焕文。高氏生于咸丰二年（1852），民国廿五年（1936）卒，清晚期著名的古铜器、古泉币收藏家，相关古泉币的著录颇丰②。
集录中记载：泉寿山房·小金石室。高焕文，字蔚如，号翰伯，嘉兴廪膳生，出宗烈武王後。课读之暇，酷嗜古铜器，夏鼎商鐘，周斝秦鐏，靡不所好，而于古泉一类，尤所癖爱。故收貯之富，多至三千馀种，参酌古今，手橅推敲。
至于刻者“金粟”尚未见相关记载。在今年西泠春拍的文玩专场中有一件同样落款是“金粟”的端砚，对拍品是这样介绍的：端砚，长方形，开淌池。砚背浅作覆手。配红木天地盖。盒盖上镂刻高士采莲图，安然宁静，意境清远。考其题铭，此砚为秀水张嘉锷③所藏，图系同郡高煃（不危）④所画，刻刊者金粟则未知是何人。
虽没有答案，但可知高焕文、高煃、张嘉锷都是嘉兴人，由此初步推断金粟是清晚期嘉兴当地较为有名的善刻之士应不会有大的出入。
清代以青铜金石纹饰为装饰的器物见过不少，手里也有几件，可知在纹饰的使用上总体来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有考据或纪念意义，文人学者自用较多；一类是纯装饰性的，用途较为宽泛。我在第一篇文章曾提到过：“清代中期，受“乾嘉学派”影响，金石学进入鼎盛期，尤其是青铜器和石刻碑碣的考据和著录。
收藏各种青铜器及使用青铜器纹饰和金石文字装饰的物品是当时官宦、文人学者阶层的流行时尚。“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民国时期，初期还是在皇家、官宦、文人学者范围内，所使用器物纹饰文字或是自己藏品，或是鉴赏过实物，或是进行过考证，起码是对其有所认识，了解意义和出处，不然会贻笑大方。
但后期随着在民间的广泛使用，变得符号化、装饰化，纯粹流于形式了，大到家具装饰，小到文玩把件，材料从木石到金铜，处处都有青铜金石纹饰的影子，但多数人根本不了解纹饰的意义和文字的内容及出处。就像现今的某种流行元素，一夜间就传遍大街小巷，一夜间就又不见了，多数是跟风而已。
至于这件镇尺，经过十几轮的竞价，最终收入囊中，功课没白做，甚喜。
2016年8月2日
①左冯翊，官名兼行政区名，汉代三辅之一。汉景帝二年(公元前155年)分内史为左、右内史，与主爵中尉(不久改为主爵都尉)同治长安城中，所辖皆京畿之地，故合称“三辅”。汉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改左、右内史、主爵都尉为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即把京师附近地区归三个地方官分别管理。治所在长安(今西安市西北)，辖境约当今陕西渭河以北﹑泾河以东洛河中下游地区。
②高焕文辑有《泉寿山房泉考》十六卷，《拓本》八册（据王蘧常先生撰《续许氏嘉兴府志经籍志》载：此书所拓凡二千馀品，上自周秦，下终明代，近稽中夏，远及外夷。自谓“无美不备”。凡五易稿而成，一称《泉谱》），《古泉仅见录》四卷、《抄本》两册，《吉金图录》十二卷，《墨彩留看》一卷、《拓本》一册，《泉拓拾遗》二卷（一名《泉货拾遗录》）、《拓本》两册，《谈泉杂录》五卷一册，《癖泉臆说》六卷（增订後改名《泉货奇珍》，《泉货奇珍》原稿本上册，现藏寒斋）、《写本》两册，沈子培中丞为之印行，《高氏吉金录写本》四册，《小金石室泉图拓本》两册，《泉寿山房古泉集拓大观拓本》两册（此书系集张叔未拓本六十馀叶，胡石查、蒋敬臣、周仲芬、张渭渔诸拓本而成），《泉寿山房泉拓拓本》三册，《新溪棹歌》若干卷（与同里朱士楷合抄，成《新溪棹歌四家合抄》）。
③张嘉锷（1864～1925），字唫逋，浙江秀水（嘉兴）人。清诸生。擅书隶篆，能画花卉、蒲石，清苍韵古，具金石味。巢子余为之辑入《芥子园画传续篇》。
④高煃（1841～1893），字夹愚，号不危，浙江秀水（嘉兴）人。善画花卉翎毛，初师陶洪，后学王礼。用笔挺秀，清气往来，一洗抹粉涂脂之习，墨梅尤峭劲合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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