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秋《行人卦·相思卦·鞋崇拜—<金瓶梅>风俗漫谈之一》
行人卦·相思卦·鞋崇拜
——《金瓶梅》风俗漫谈之一
刘桂秋
刘桂秋,男,1959年出生, 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教师,副教授。主要承担“中国古代文学”、“中国民俗学”、和“中国古代文学名著导读”等课程的教学工作,曾先后获得江苏省优秀教育工作者、江南大学师德标兵、江南大学“我最喜爱的老师”等称号。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中国近现代学术史研究等。出版著作有《汉诗选译》《陆游诗词选译》《吴地节日风俗》《无锡时期的钱基博与钱锺书》《无锡名人》《无锡国专编年事辑》等六部,点校整理著作两部。参编著作九部。在各类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六十余篇。
在《金瓶梅》第八回“盼情郎佳人占鬼卦 烧夫灵和尚听淫声”中,有这样一段情节:西门庆新娶了孟玉楼之后,便把潘金莲冷落在一边;潘氏久候西门庆不至,乃“用纤手向脚上脱下两只红绣鞋儿来,试打一个相思卦”。明崇祯本于此回并附有插图,图上画潘金莲侧卧床上,枕头畔有一双弓鞋。但书中并没有谈到打卦的具体方式。那么,这种所谓的“相思卦”是由什么发展而来的呢?为什么要用妇女的弓鞋来打卦呢?其打卦的具体方式又是怎样的呢?下面试就以上的问题作一简单的勾勒描述。
“卜王”刻辞卜骨(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在我国古代的信仰民俗中,占卦是一种极为古老的迷信习俗,是旧时人们预测吉凶祸福的重要手段。上古时期的主要占卜方式为“卜”和“筮”,即“卜以龟裂,筮以蓍草”。当时设有职掌占卜的官职“卜人”和“筮人”,专司蓍龟之卦兆吉凶。
在“卜”、“筮”的基础上,后来又演化出多种形式,如鸟占、杯珓占、日月占、风角占等等。从所占内容看,可以占候、占梦、占年、卜世、卜士、卜战、卜宅,卜筑、卜地、卜老、卜嗣、卜名、卜妻、卜居、卜食、卜邻等等,几乎是无所不占,无所不卜。
刻辞卜骨(商代,安阳出土,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刻辞龟甲(商代 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在各种占卜内容中,卜问行人归期,也是常见的内容内容之一。重团聚、怨别离,本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心理;再加上古代交通条件的限制和其它因素,所以古人往往把离别看得很重,甚至认为“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悲莫悲兮生别离”。
在行者,或远赴疆场,或上京求仕,或外出经商,或被征劳役,往往一去经年,吉凶难定;而在居者,于行者杳无音讯、归期难知之时,便只好求助于占卜问卦。
竹笋卦(武当山道教协会藏品 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例如:早在西周时期的筮书《周易》中,就有一些卦的卦爻辞讲到行旅之事,如《复》卦卦辞云:“反复其道,七日来复”,今人高亨注云:“……古人常占问行人返期,筮遇此卦,七日可返,故曰反复其道,七日来复。”[1]又同卦六四爻辞云:“中行独复”,高亨注云:“中行独复者,与人同往,至中道而己独返也。”[2]
又如,本世纪初在甘肃敦煌莫高窟发现的、产生于唐五代时期的石室遗书中,有几份十分珍贵的文献,即伯三八六八、伯四七七八《管公明卜要诀(经)一卷》,伯三八○三《占卜书残卷》,伯三三九八《卜法》,都是当时的卜卦之书,其中经常可以见到“远行定来”、“行者速回”、“行者不来”(以上《管公明卜要诀》),“行者即归”、“行人即至”、“远行归乡”(以上《占卜书残卷》)之类的卦辞。显然,这些卦辞都是用来回答占卦者关于行人“能否归、几时归”之类问题的。
三峡博物馆藏民国卦子 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如果说,这种卜问行人归期的举动是出于居者对行者的思念;那么,这种思情别绪表现得特别强烈的,当莫过于具有情爱关系的男女。于是,便又有了“相思卦”的出现。唐代女伶刘采春曾作有《啰唝曲》六首(一说此六诗系刘采春所唱而非其自作),其三云:
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
朝朝江口望,错认几人船。
另一位唐代诗人于鹄也曾作有《江南曲》一首,诗云:
偶向江边采白蘋,还随女伴赛江神。
众中不敢分明语,暗掷金钱卜远人。
又敦煌《云谣集》中《风云归》“闺怨”,描写闺中少妇对远戍边关的丈夫的无限情思,词云:
绿窗独坐,修得君书。征衣裁缝了,远寄边隅。想得为君贪苦战,不惮崎岖。终朝沙碛里,已凭三尺,勇战奸愚。 岂知红脸,泪滴如珠。枉把金钗卜,卦卦皆虚。魂梦天涯无暂歇,枕上长嘘。待公卿回,故日容颜憔悴,彼此何如。
三首诗词都是通过打“相思卦”的细节描写,刻画了思妇盼望行者能早日归来的急切心情,同时可知当时所用的占卜方法是所谓的“钱卜法”。按钱卜法源于《周易》中的筮法,据清代学者钱大昕考证,此法产生时期不会晚于南北朝至唐初。
汉“长毋相忘”字样钱佩 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钱大昕说:“古人先揲蓍而后以钱记之,其后术者渐趋简易,但掷钱得数,不更揲蓍。故唐人诗有‘众中不敢分明语,暗掷金钱卜远人’之句。”[3]意思是说,最早用钱来筮占时,仍需通过“揲蓍”之法来确定各爻位上的“四营”之数(指九、八、七、六四数)[4],以至成卦,而钱只不过是记数的工具。
但到后来,则由繁趋简,不再揲蓍而直接以“掷钱得数”,其法为“以三少为重钱,重钱则九也;三多为交钱,交钱则六也;两多一少为单钱,单钱则七也;两少一多为拆钱,拆钱则八也”。[5]
宋代绣罗荷包 南京市博物馆 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此外,还有闺中女子以头上所簪之花来作为占卜工具的。南宋词人辛弃疾有一首著名的委婉词[祝英台近],写一女子之闺怨,中有“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之句,然此法似亦仅只见此一例,词中的女主人公大约是思郎心切,便随手取一易得之物以占之,故俞平伯先生说:“以所簪花数目,试卜归期,乃无聊之意想,花卜或非有成法。”[6]
《簪花仕女图》(唐·周昉 网络资料)
明代金镶宝花簪 南京市博物馆 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到了元明清时期,闺中女子则流行用弓鞋(睡鞋)来占相思卦,又称“占鬼卦”。元代兰楚芳的套曲《粉蝶儿·思情》,中有一曲《迎仙客》云:“傍芝兰吸露花,游字宙步云霞,我则见窄弓弓藕芽儿刚半扎。践香尘,踏落花。浅印在轻沙,印一对相思卦。”明杨慎《生查子》词之二:“两朵活莲花,一对相思挂。”清代蒲松龄《聊斋志异》中有《凤阳士人》一篇,叙一丽人曾为凤阳士人“度一曲”,歌曰:
黄昏卸得残妆罢,窗外西风冷透纱。听蕉声,一阵一阵细雨下,何处与人磕闲牙?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潸泪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
“会校会注会评”本的《聊斋》于此曲后有吕湛恩注曰:“《春闺秘戏》:夫外出,以所著履卜之,仰则归,俯则否,名占鬼卦。”
又清代俗曲集《白雪遗音》卷二中收录有两支俗曲,一云《手拿睡鞋》:
手拿睡鞋占一课,一只仰着一只合着。问归期,多咱与奴同欢乐?问归期,多咱与奴同欢乐?病恹恹,叫奴那里去寻相思药?时时刻刻,我这心窝里垫着,相思把我磨。哎哟!磨得我没奈何。思想我那情人,他的恩情多。今晚不回来,还是奴家独自个。红绫被儿冷,叫奴独自实难过。
一云《睡鞋占课》:
嗳哟嗳哟实难过,半夜三更睡又睡不着。睡不着,披上衣服坐一坐。盼才郎,脱下睡鞋占一课:一只仰着一只合着。要说来,这只鞋儿那么着;要说是不来,那只鞋儿又这么着。
两曲中所叙的占课方式和《聊斋》吕注所说的一致,即将睡鞋用手向上抛掷,下落后视鞋的合仰以卜问其归否,“仰则归,俯则否”。但我们可以设想,如果两鞋一俯一仰,则所呈示的卦象仍会给人以模糊不明之感,故曲文中有“要说来,这只鞋儿那么着;要说是不来,那只鞋儿又这么着”之叹。而明代文学家李开先在他的《词谑·鞋打卦》中所叙的打卦方法,又有所不同:
鞋打卦,无处所求,粉脸上含羞。可在神面前出丑,神前出丑。告上圣听诉缘由:他如何把人不睬不瞅,丢了我又去别人家闲走?绣鞋儿亵渎神明,告上圣权将就。或是他不来?或是他另有?不来呵根儿对着根儿;来时节头抱着头,丁字儿满怀,八字儿开手。
词中所谓“(鞋)根儿对着根儿”、“头儿抱着头儿”、“丁字儿”、“八字儿”云云,指的都是两只鞋经抛掷下落后所自然排列的不同形状,以此来卜问对方的来否及对自己的情爱程度。值得注意的是,在长期以来对“《金瓶梅》作者为谁”的热烈讨论中,“李开先说”是直至目前仍然很有影响的说法之一。如果此说能够成立,那么《词谑·鞋打卦》中所叙的打卦方式,是对《金瓶梅》中潘金莲打相思卦这一情节的一个很好的补充。
由上可知,元明以后妇女用弓鞋(睡鞋)来打相思卦,并非是个别偶然的现象,似已成为一种流传较普遍的习俗。而这种习俗的产生,是有其一定原因的。在我国,自古以来一直有以鞋来象征夫妇或情人两情相谐的风习,这种风气源于古代人的语言灵物崇拜,把语言看作是一种有神秘交感魔力的东西,这种观念导致了大量的谐音达意以求趋吉避凶的习俗的产生。按“鞋”与“谐”同音,因此两者之间很早就被人们人为地赋予了颇为密切的联系。钱锺书先生在他的《管锥编》中论《太平广记》一书时,曾列举了许多例子来说明这一点:
《华阳店妪》(出《稽神录》)杨伯彦将行,失其所着鞋,诘责甚喧,妪曰:“此即神告也:夫将行而失其鞋,是事皆不谐矣!”按卷四八七蒋防《霍小玉传》:“梦脱鞋,惊寤自解曰:‘鞋者谐也,夫妇再合;脱者解也,既合而解,亦当永诀。’”此唐人俗语,诗中屡见,如王涣《惆怅诗》之六:“薄倖檀郎断芳信,惊嗟犹梦合欢鞋”;白居易《感情》:“中庭晒服玩,忽见故乡履;昔赠我者谁?东邻婵娟子。因思赠时语,特用结终始:‘永愿如履綦,双行复双止’”;李商隐《戏题枢言草阁》:“及今两携手,对若床下鞋”;陆龟蒙《风人诗》:“旦日思双履,明时愿早谐”。洪迈《夷坚甲志》卷一一《李邦直梦》亦有“鞋者谐也”之语。张云璈《四寸学》卷一云:“今俗新婚之夕,取新妇鞋,以帕包裹,夫妇交递之,名曰‘和谐’;《中华古今注》卷中:‘凡娶妇之家,先下丝麻鞋一两,取和谐之意。’”[7]
古代妇女绣花鞋 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对于这种以鞋示谐象的风习,我们从《金瓶梅》中也可以得到印证。该书第二十七回,潘金莲“醉闹葡萄架”之后,失落了一只红绣鞋,于是发生了“鞋子风波”。费尽周折之后,还是陈经济从小铁棍儿手里得到,最后把这只鞋还给了潘金莲。下文紧接着便有四句诗:
郎君见妾下兰阶,来索纤纤红绣鞋。
不管露泥藏袖里,只言从此事堪谐。
在这里作者即是以鞋喻“谐”,巧妙地为后文写潘金莲与陈经济暧昧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埋下了暗线。
元代钱裕墓 鞋子 无锡博物院 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钱先生在引了上举的这些例子之后,接着又援引了上面提到的李开先的《词谑·鞋打卦》,认为用鞋来打相思卦的风俗即是由“鞋”与“谐’的这种谐音关系孳生而来;这自然是极有见地的看法。
但我们如果仔细推究,这里面似乎还有一个问题:以鞋“示谐象”之风习早已有之,而用鞋来打“相思卦”,为什么要到元明才产生流行呢?笔者以为,这种“鞋打卦”习俗的产生,当还与流行于当时社会中(特别是在贵族官僚阶层和文人士大夫阶层的相当一部分人中)的“弓足崇拜”以及它的衍生物“弓鞋崇拜”有关。
这种“弓足崇拜”及“弓鞋崇拜”现象,从美学角度看,是一种病态、畸形的审美情趣;从性心理学角度看,则是属于英国科学家霭理斯士)Ellis,1859-1939)在他的《性心理学》中所论述过的“性的歧变”的现象。霭理斯在该书第四章“性的歧变与性爱的象征”中论“物恋”现象时曾指出:
有几种性爱的物恋现象,就它们心理学的关系而论,是往往很有曲折的。最明显的一例是足的物恋现象或鞋的物恋现象;在文明社会里,穿鞋代替了赤足,所以足恋可转移而为鞋恋,二者实在是一件事。把足和性器官联系在一起,原是古今中外很普遍的一种趋势,所以足恋现象的产生可以说是有一个自然的根柢的。……在少数而也并不太多少的男子中间,女人的足部与鞋子依然是最值得留恋的东西。[8]
而本书的译注者、我国著名社会学家潘光旦先生在译注以上文字时进一步指出:
中国缠足的风气以至制度显而易见和足恋的倾向有密切的关系,近人最早指出这一点来的是郭沫若氏,见于他所做的一篇《西厢记》的序言里,本节所称足恋。郭氏叫做“拜脚狂”。[9]
中国古代的缠足陋习,照比较流行的说法,是起源于五代时的李煜和宫嫔窅娘,经宋元至明清而大盛。缠足既和“足恋”有着密切的关系,而“足恋”又是一种“性的歧变”现象,因此在《金瓶梅》中,纵欲无度的西门庆,很自然的就是这样一个“足恋”者。
像书中第四回写“赴巫山潘氏幽欢 闹茶坊郓哥义愤”写西门庆与潘金莲幽会,西门庆“掀起他裙来,看见他一对小脚,穿着老鸦段子鞋儿,恰刚半扠,心中甚喜……”;第七回“薛媒婆说娶孟三儿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写薛媒婆撮合西门庆与孟玉楼见面,“薛嫂见妇人立起身,就趁空儿轻轻用手掀起妇人裙子来,正露出一对刚三寸恰半扠、尖尖趫趫金莲脚来,穿着双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底鞋儿。西门庆看了,满心欢喜。”书中此类描写甚多,不赘述。
我们想要指出的是,按照霭氏的理论,“鞋恋”是“足恋”的伴生物,二者几乎是二而一的关系(有意思的是,在中国古代,“金莲”这个词既可以指女人的弓足,也可以指弓鞋),所以西门庆是一个“足恋者”,同时也是一个“鞋恋”者。书中许多涉及到弓鞋的描写,都与此有关系。像第六回“何九受贿瞒天 王婆帮闲遇雨”中写西门庆“吃鞋杯”(这在元明时的许多笔记、小说中如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等书中亦多有记载,可见这是当时一些贵族官僚和文人士大夫的一种低级趣味);
尤其是本书第二十八、二十九整整两回中,几乎全用一个“鞋”字作为贯穿情节的线索,也都是缘此而来:潘金莲在丢失了一只大红绣花鞋儿,便急得什么似的,命春梅押着秋菊到处去找,千寻万觅无踪影,便拿“出气筒”秋菊撒气,又是打又是骂,又是罚跪顶石头。这样大费周折的原因,正在于西门庆后来自己说的两句话:“我达达一心喜欢穿红鞋儿,看着心里爱”;在找鞋的过程中,秋菊无意中发现了藏春坞暧房内西门庆的书箧里“和些拜帖子纸、排草、安息香包在一处”的一只大红绣鞋,却又引得潘金莲妒火中烧,要把这鞋“剁作几截子,掠到毛司里去”,原来这是来旺子媳妇的鞋、被西门庆当作“情物”藏到书箧里去的;又潘氏的鞋后来虽被找到,却已被油污了,于是潘氏便又自己动手新作一双红绣鞋,不料竟引得李瓶儿、孟玉楼、庞春梅纷纷群起而效尤。
古代妇女绣花鞋 乐艺会艺术图库资料
到底,还不都是为了讨“足恋”兼“鞋恋”者西门庆的欢心。于是,这小小的弓鞋,除了能“示谐象”之外,似乎又另具了一层能决定是否被宠得爱的神秘力量,这大约也是为什么要用弓鞋(睡鞋)来作为占“相思卦”的另一层原因。
[1]高亨:《周易古经今注》,中华书局1957年,第85页。
[2]高亨:高亨:《周易古经今注》,中华书局1957年,第86页。
[3]钱大听:《十驾斋养新录》卷一“筮用钱”,上海书店1983年,第10页。
[4]“揲蓍”的具体方法比较复杂,此不详述,可参见高亨《周易古经新注》第七章《周易筮法新考》。
[5]钱大听:《十驾斋养新录》卷一“筮用钱”,上海书店1983年,第10页。
[6]俞平伯:《唐宋词选释》,人民出版社1978年,第191页。
[7]钱锺书《管锥编》第二册,中华书局1997年,第679页。
[8]霭理斯著、潘光旦译注《性心理学》,三联书店1987年,第205~206页。
[9]霭理斯著、潘光旦译注《性心理学》,三联书店1987年,第265页。
本文已获作者授权乐艺会发布。此文曾刊发于1993年《东南文化》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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