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青杨：《河岸上的少年》（７）

北方青杨北方青杨 2018-07-16

　　　　　第七章　水磨坊

　　第二天一大早，王长河就提着挎包到省城上班去了。
　　他的小儿王丹青起来去叫程大龙上学。每天他俩就是互相叫着上学的，谁吃完饭早些就去叫另外一个人。程大龙家住在村头的水磨坊里。他家是个外来户，他住的不是自己的房子，是石磨村的公产。
　　这水磨坊有些年代了，全部用大块的青石砌就，看上去稳固庄严。由于地处偏僻，横跨在一条河上，看上去与众不同，像神话中的神仙堡垒。
　　王丹青走进水磨坊里。虽说磨坊下的河里已经没水了，但那里面还是显得阴森潮湿。这是天长日久积聚而成的。程大龙一家正围着石桌吃饭呢。他家光景很不好，吃的都是玉米面窝窝头。可一家三口都吃得很香。特别是程大龙就着咸菜吃窝窝头，嘴里嚼的吧吧响，似乎吃的是大鱼大肉。就这粗糙的伙食把程大龙养的像牛犊子一般结实。在小学校里打架没人是他的对手！就连高年级的学生也怵他。
　　他家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石头的，除了两个木板床。这些石桌石椅石凳都是原有的，是原来村里为看水磨坊的人们准备的。
　　程大龙一家是前几年才搬过来的，他们家是石磨村的异类。他的爸爸是个面色黧黑个子高大的独眼龙，用一个扁担挑着破烂的行李带着老婆孩子从五十里外的山脚下迁移过来的。
　　吃过饭两个孩子就相跟上到小学校上学去了。两个孩子上学时要经过一个曲折的小巷子，还有一条两边长满白杨树的小路。小路的一旁有一个小水池子，天热了孩子们经常在里面洗澡玩耍。小路的尽头就是小学校。
　　小学校就建在石磨村的最北边的高土台子上。小学校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了，据说是民国时阎锡山主政山西时大力办教育时建的，那时候王丹青的爷爷王青山是石磨村的村长。这学校三面都是房子，一面是门口向着南方。由于门脸子也盖得和那三面教室一样高，所以这学校看上去也像一座小小的城堡。进了小学校园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迎面的墙壁上写着的巨大红色大字“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看上去威严无比。
　　小学校的西边就是热热闹闹的知青点大院。
　　进了学校，上了一会儿课，班主任胡老师有事就出去了。老师一走学生们就放了羊，王丹青和程大龙翻墙出了校园。他俩并肩坐在知青大院后面高高的土台子上向着远处的浍河眺望。他们的目光越过那绿油油的菜地和荷田，只见那浍河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唱着欢快的歌从东往西流去。
　　程大龙问王丹青：“昨儿个你家里发生啥事了？”
　　王丹青说：“我也不知道，我妈说有人要打我爸爸！”王丹青说着眼睛里闪着泪光。
　　“不对！我听我爹说是你爸爸先打了村主任黄忠，他才找了人去你家寻仇的。”程大龙说。
　　王丹青说：“噢！这我不知道。”说罢他用袖口擦了擦眼泪。
　　“肯定是黄忠先惹恼了你爸爸了。”程大龙说。“要不受人欺负，咱们就得练武术！”
　　“练武术？咋练？”王丹青问程大龙。
　　“我就会，你来看！”程大龙说着站起来胡乱舞弄起来。他模仿着电影《少林寺》里光头和尚们的动作，嘴里还发出“哈哈嘿嘿”的吆喝声。他的怪样子把王丹青逗笑了。
　　程大龙舞弄了一阵子就喘着气坐下来了。
　　王丹青说：“这后面院里的知青们都快走光了，只剩下陈露露老师和孙志强了。”
　　程大龙说：“陈露露是个女流氓！”
　　“你咋知道？”王丹青瞪起惊讶的眼睛问。
　　“这谁不知道？村里人都知道。她和村支书韩成才搞破鞋呢！”程大龙说，“前两天四年级的张小明看到书记韩成才走过来了，喊了一声‘陈露露’，韩成才上去就给了他两个耳光，打的张小明鼻子嘴里都是血！”
　　“啊！有这事？”王丹青吃惊地问。
　　“可不咋的！这书记手也黑着呢！把一个小孩子打成那样。妈了个比的！真不是个东西！”程大龙怒骂道，小脸儿憋得通红。
　　王丹青不语。两个小孩子都不说话了，看着西边建筑工地上叮叮当当的声音。村里的工匠们在建一所新的小学校。这个小学校里已经放不下这么多孩子了。前些年村里生了好多孩子，说是要和苏联打仗了，上面号召让多生孩子！孩子一多小学校里就人满为患了。这些年村里除了给知青盖过一个大院外，就没咋搞过建设，每天就是搞运动斗争。这两年改革了，才打算另盖一所小学校，腾出来的旧学校给幼儿园的孩子。据说到了秋天王丹青他们就要搬到新学校去了，一想到这里，王丹青和程大龙就有些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