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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青杨:《河岸上的少年》(12)
第十二章 无言的结局
王丹青和程大龙还站在高高的土城墙上观察周围的动静。
他们看见土城的巷子里有几个人走过来了。中间那个是韩成才的老爹,他嚎哭着过来了。一个老者扶着他。他边哭边说:“成才呀!你不该当这个干部呀!以前你是个多好的娃娃呀!当了个干部你就学瞎啦!把你害了呀!”
王丹青和程大龙在城墙看到韩成才老爹的那个说法好笑,便站在城墙上笑了起来。
胡老师进了教室看到王丹青和程大龙不在,就出来寻他们。当她看到那两个孩子在土城墙上张望时,便大喊着要他们下来。王丹青和程大龙一看胡老师发怒了,赶紧从城墙的豁子口上溜下去,跑到教室里上课去了。
李黒孩到了卫镇派出所投案自首了。卫镇派出所很快就来人到村里调查。石磨村的街道上响起了警察那绿色三轮摩托车的突突声。到了村里走了一圈,事情很明了,警察没啥调查头,只是要把北京知青陈露露带走问话。
警察进了小学校带走了披头散发体态婀娜的老师陈露露。她和警察一起坐上绿色三轮摩托车走了。在石磨村的街道上荡起了一阵黄尘。
陈露露到了卫镇派出所就承认了她和书记韩成才的奸情。这案子很清楚,是由奸情引起的仇杀。村民们都说李黑孩就是石磨村的武松武二郎,是条汉子。可公安局可不管你是不是武松武二郎,公安局是靠法律说话。他们很快把案情整成材料,向上面的法院报了上去。
陈露露被放回村来了,村里人都说她是狐狸精转世,害了两条人命!李黒孩虽还没死,可如今是邓小平刚上台的“严打”时节,李黒孩少不了要挨枪子。村支书韩成才一死,这村里的主宰就是村主任黄忠。黄忠一看村里人这么恨陈露露,就赶紧在她回城的表上盖了章,打发她回北京了。
陈露露回北京了,半年后她又返了回来,带走了她的丈夫,一起回了北京。她的丈夫虽然带了绿帽子,但成了北京人。
李黒孩被判了死刑,过年开春执行枪决。那时候流行公开宣判公开枪决,以震慑犯罪分子。看枪毙犯人也是老百姓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过了年开了春,李黒孩就要被枪毙了。枪毙的刑场就设在浍河河滩里。被枪毙的也不是李黒孩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也不都是死刑犯,有一些陪绑的,让他们看看犯罪的下场。集中在一起枪毙也是为了造成大的声势,以震慑有犯罪企图的人。
先是一辆大卡车拉着这些犯人到处游街。大卡车所到之处,老百姓都跑出来围观。那大卡车后车斗子里的犯人大都垂头丧气地低着头,只有石磨村的李黒孩双目圆睁昂首向天,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村里有个老汉说:“是条汉子,武二郎在世呀!”
李黒孩也许是听到了这话,张嘴大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围观的众人大惊。大卡车上押解犯人的解放军从背后用枪托子击打李黒孩的后背,警告他不要乱叫喊。李黒孩喊了一声后就再也不张嘴了。
大卡车在石磨村转了一圈后就出了村,向着浍河滩里开去。那里是刑场。
王丹青和一群小伙伴吵吵闹闹着去刑场看枪毙罪犯。今天是大礼拜天,没人管。他们追着大卡车拼命跑,被大卡车屁股后面荡起的灰尘所吞没。
到了浍河滩里了。解放军押着犯人们下了大卡车,在河滩里排成一行。这时候孩子们灰尘满面的赶过来了,围住了这些犯人。解放军战士怕影响了孩子们的安全,让他们站得远点。王丹青和程大龙便站在了浍河岸边的大坝上看。
周围乡村里的许多老百姓都赶过来看热闹了。那时候人们娱乐活动少,看枪毙人是个很好玩的事儿。比别的娱乐活动刺激,看完后大家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王丹青就一直没有忘记,到他长到很大后都对那场面记忆犹新。
刑场旁的浍河水哗哗地流着,似乎在此时唱着一首哀愁的歌。死刑犯们面临死亡,脸色僵硬而漠然,似乎人世已经远离他们。已经有不祥的鸟儿乌鸦集群在远处的天空盘旋,“呱、呱”的叫声传遍这辽阔的荒野,在刑场的上空飘荡。
有个警察宣读死刑判决书,声音铿锵有力。宣读完毕,开始执行枪决。这时候,李黒孩再次大喊:“我李黒孩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次没人阻拦他,警察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人世,没必要再和他计较了。几声枪响过后,死刑犯们倒在了河滩里。陪绑的犯人们有的被吓得晕倒在地;有的紧闭双眼站立不动,这属于胆大些的。
有人来收尸了,警察开始让围观的人群离开。小孩子王丹青和程大龙看到最刺激的一幕已经过去,也就离开了这里,到河的上游找水塘游泳去了。
石磨村的村民们也返回村去了,村主任黄忠也在人群里。回到家门口看到邻居王家的新房子已经盖起来了,而且起了院墙。黄忠叹了一口气回家了。他虽说成了石磨村的主宰,可他也不敢造次找王家的事了。刚刚过去的事太刺激人了,他眼见两条人命倒在了血泊里。
石磨村一段罕见的动荡时代过去了。自此以后,村里有二十余年没有发生过大的暴力事件。人们被这些事吓怕了,不敢再做出格的事招惹是非。
写到这里我有些难过,我本不愿意写这些残酷的事情。我愿意写一些美好的事情。可它们光怪陆离的景象萦绕在我的心间久久不愿离去。我只能把它们真实地写出来,这就是真实的人生!美好的事情在后面,但更残酷的事情也在后面。
前一个时代留给人们互相争斗的戾气渐渐远去,人们开始向钱看。从那时起,村里的万元户多了起来。一个经济至上的时代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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