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华 | 再论朝核危机及背后的中美战略博弈
半岛危机的始源起自68年前的朝鲜战争，从那时至今，围绕半岛局势的演变，其中既有大国强国之间的角力较量，也有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力量比拼斗争。美国的敌朝政策和半岛举措，既有其东北亚地缘政治的考量，更有随着中国崛起走向世界，中美在全球展开战略博弈，成为美国图谋在中国周边遏制打压我发展态势的一个有力抓手和角力场。
新年伊始，朝鲜半岛危机出现一缕缓和曙光，国际社会普遍表示欢迎并似稍缓了一口气；然而半岛形势的发展演变仍然扑朔迷离、变数很大；中国与世界爱好和平国家，仍须抓住契机，再接再厉，努力推动半岛局势向和平稳定方向拓展；从深层次、高视角方位审读，朝鲜半岛今后的态势走向，仍是大国博弈尤其是中美战略博弈的重大安全利益交汇点。
一、朝韩互动释放善意迈出缓和半岛危机的重要一步，国际社会应继续合力推进
刚刚过去的2017年，朝鲜半岛先后度过4月和12月的两场危机，美国军事选项乃至战争叫嚣的乌云曾堆聚半岛。2018年元旦，朝鲜金正恩在新年致辞中释放南北对话信号，旋即韩国积极回应，并恢复了中断近两年的热线电话。5日，经韩国提议后美国同意，两国确认平昌冬奥会期间暂不举行联合军演，朝鲜随后同意韩方提出的9日在板门店韩国一侧的“和平之家”举行朝韩高级别会谈并顺利进行，且取得超出预料的多项成果，令人宽慰欣慰。对此，六方会谈中的中俄积极表示欢迎，并予以充分肯定鼓励。而美日初始声有异样，甚至仍强调施压重要性，与半岛初现的缓和氛围甚不协调。然而在朝韩会谈后，特朗普又表示乐见朝韩双边会谈，并称願在合适时机、条件下直接与朝鲜对话。此语较先前硬话转寰，同样值得欢迎肯定，但仍须听言观行。我们冀望所有国家出于真心，共同努力化解半岛危机，那种借朝鲜核导试验进而助推半岛危机升温，甚至嫁祸于人，谋取自身私利的企图是完全不可取的。维护世界和平与地区稳定终是人心所向，是绝大多数国家的意願，中国为此作出了不懈的努力并付出巨大的代价。在当前形势下，朝鲜半岛的缓和态势还刚刚起步，还处在十分脆弱的状况下，鉴此，国际社会更应同心戮力，共同助推和促进朝韩双方不断巩固和深化半岛缓和的氛围势头。
二、半岛危机的表象是朝鲜与美韩之间的对立和较量，其背后折射的深层原因是中美之间的大国博弈
半岛危机的始源起自68年前的朝鲜战争，从那时至今，围绕半岛局势的演变，其中既有大国強国之间的角力较量，也有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力量比拼斗争。美国的敌朝政策和半岛举措，既有其东北亚地缘政治的考量，更有随着中国崛起走向世界，中美在全球展开战略博弈，成为美国图谋在中国周边遏制打压我发展态势的一个有力抓手和角力场。
中美作为全球经济体量最大的两个国家，又是意识形态、政治制度、发展道路根本不同的两个大国，本身就处在一个相互对立、相互依存的矛盾统一体内。按照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观点，中美之间既具有同一性，又具有斗争性，我们强调中美和平共处、合作共赢的同时，也绝不能忘记“帝国主义就是战争”、西方反共反华势力“亡我之心不死”之祖训。周总理在世时曾讲过一句话：“外交官是不穿军装的解放军”，意味深长，对国关学界的专家学者同样适用。何谓解放军?意含在世界舞台上，与他国尤其是与美国等西方强国交往时，必须秉持以国家和人民利益为重之根本理念，具有坚定的政治立场和信仰操守。改革开放以后，西方话语权一度大肆浸滥，国关学界也出现动辙以西学为圭臬，忘祖丢根失魂缺钙之现象。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校正航向，拨乱反正；前不久，党的十九大再度強调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故国关学界，务须激浊扬清，正本清源，在行走世界，觥筹交错，纵论天下之际，尤须不忘党人政治本色，学者爱国情操。在观研中美关系全局和利弊得失时，一切须从当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共存、谁胜谁负尚未解决的时代特点，从国家和人民的长远利益、安全利益出发，既要努力推进中美两国的和平共处，友好合作，互利共赢，又要坚持原则，反对霸权，敢于斗争，善于斗争；既要解构“西方中心论”的话语体系，又要以中华文化传统、社会主义学说、他囯文明精华、新中国外交实践为渊源，建构新时代有中国特色的大国外交理论体系；当前，尤其要以马克思主义的“两点论”、“两手思维”来应对美国的对华“两面性”战略策略。
三、维护半岛和平稳定，持续推进半岛缓和态势之对策建言
半岛初现缓和曙光，中国须抓住这一难得契机，多策并举，持续发力，积极巩固深化缓和态势。
1、大力推动鼓励朝韩双方深化交流对话，以平昌冬奥会为起点，促进南北方在离散家属见面、旅游、工业园区建设、文体交往、军事当局洽谈、政治对话起步等各方面加强接触对话，直至实现两国元首跨越“三八线”的会面和谈；南北双方的友善和解，其意愿強烈、淡薄、甚至互不信任，相互敌视，是决定半岛阳光照射还是乌云密布的决定性内因。和则两利，斗则俱伤，血脉相连，荣辱与共，中国应继续以民族大义、“和为贵”哲理做双边工作，劝和促谈，此既为友邻之道，也是尽负责任大国之责。
2、在朝韩两国会谈的基础上，积极推动朝美在北京或他地直接进行高级别官员会谈；或顺势重启六方无条件会谈。中国应始终坚持半岛无核化原则，但同时也须面对朝鲜事实上已拥核拥导的现实。国际社会应充分认识到，在朝鲜事实拥核的现状下，要实现半岛的无核化既定目标，其难度要比数年前大得多，艰巨得多。在原先六方会谈签署的共同文件基础上，如何面对新情况达到去核无核目标，实现半岛及周边国家共同安全及利益关切，实现东北亚长治久安，堪称21世纪政治难题，需要国际社会共同付出艰苦努力，破解这一世界难题。
3、为使当前脆弱的半岛缓局不致夭折，并推动实现前述两个目标，应抓住目前有利的缓和窗口期，不断加強中国与朝美韩三国的分别沟通，剖析利害，晓以情理，力劝力阻三国在冬奥会后，持续暂停核导试验和韩美军演。“双暂停”时间越长，越有利各方回到谈判桌上，越有利各方的安全关切与世界和平、人类发展。在这过程中，尤其要促使朝美软化原先的強硬立场，各自作出必要的妥协让步姿态。朝鲜在一个较长时间段不再进行核导试验，美韩也暂停双方联合军演，即使无法中止美韩4月初既定的例行军演，也应力减其军演规模及对朝的刺激性，从而为朝美双方直接对话创造一个良好氛围；在此基础上，力争经过各方努力，最后实现“停和机制转換”、半岛长治久安的历史性转变。
4、牢牢坚守绝不允许半岛“生战生乱”的安全底线。从地缘政治视角审视，朝鲜是我重要和无可取代的战略屏障，半岛生战生乱，必将严重危害中华民族的复兴大业和中国人民的和平福祉，从这个意义上说，“三八线”就是确保中国安全的“边境线”，美军和美国的军事打击一旦跨越“三八线”，就意味着向中国宣战，中国决不会坐视不管。美国之所以不敢象在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阿富汗那样肆意枉为，罔顾国际法，说打就打，关键原因就在于朝鲜背后站立着中国。一是因为有日益强大的中国存在，当然还有俄罗斯与中国的联手“背靠背”抗衡；二是有抗美援朝给中美两国留下了同样深刻的历史记忆，才保证了半岛人民68载的和平安宁。去年以来，我之所以严厉批评“北贾(贾庆国)南沈(沈志华)”的错误言论，就在于他们“弃朝友韩”、甚至罔顾半岛生战生乱的观点背离国策，在于这些谬论违逆百姓福安，误导国人，造成人们思想混乱，于国于民是有害的，客观上应和了美国日本以及国内“第五纵队”、“带路党”之图谋。当然如果六方会谈重新启动，很可能出现三种前景：一是最好结果。经过讨价还价，基本达成各方可接受方案，朝鲜“停核停导”，最终去核；美韩停止军演，放弃敌朝政策，签订“和平协议”；联合国解除对朝制裁，国际社会给朝韩提供共同安全保障；二是即使无法达成“无核化”目标，也要力争冻结“朝鲜核导试验”，美韩减少军演和降低军演烈度，国际社会调整对朝制裁，为下一步继续对话、达成共识创造条件；三是最起码底线须维持当前“不战不和”状态，即使很不理想，也远比“生战生乱”强过百倍。尤其是兵戎相见的“热战”决不可以发生，其中最主要的一环须做好美韩工作。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坚信世上无绝人之路，半岛长治久安，终有解题之案。愿中国和世界所有爱好和平国家，戮力为之，合心合力打造半岛安全共同体，打造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
(初稿完成于2018年元月11日赴京高铁列车上，后略修改)
【朱志华，察网专栏学者，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中国国际关系学会理事，浙江省社科院特约研究员，浙江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客座教授，浙江省当代国际问题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