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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学伊斯兰研究综述

 

[美]查尔斯·库兹曼、卡尔·欧内斯特 著    

贺 婷  译



伊斯兰研究的蓬勃发展

 

美国的伊斯兰研究和欧洲一样都源于东方学和基督教神学,两者皆强调对文本的考证。但是,美国的伊斯兰研究已经逐渐与中东研究,大量的人文和社会科学等学科,特别是宗教研究产生了重叠。在近几十年内,尤其是“9·11”事件之后,美国学术界对伊斯兰研究的关注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起来,主要体现在过去五十年内相关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研究的博士论文大量出版方面。根据全球博硕士论文文献数据库显示(PQDT),20世纪70年代末,以伊斯兰研究为主题的论文占数据库论文总数的比例还不足1%,而在80年代至90年代之间则上升到3%,截止到2001年为止,该方面的论文比例已经超过了4%(详情见图例1)。

另一个能说明伊斯兰研究成为学术热潮的证据,则是各类学科一流学术期刊中以伊斯兰研究为主题的学术文章所占的比例。图例2向我们展示了从1960年至2010年间,美国八类顶尖的学术期刊中伊斯兰研究方面文章在期刊中的百分比。这八类期刊分别是美国宗教学会(theAmerican Academy of Religion)的《美国宗教学会杂志》(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Religion;美国人类协会(theAmerican Anthropological Association)的《美国人类学家》(American Anthropologist);美国经济协会( the American Economics Association)的《美国经济评论》(American Economic Review);美国历史协会(theAmerican Historical Association)的《美国史学评论》(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美国政治科学协会(the American PoliticalScience Association)的《美国政治科学评论》(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Review);美国心理协会(the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的《美国心理学家》(American Psychologist);美国社会学协会(, the AmericanSociological Association)的《美国社会学评论》(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以及《美国地理学家协会年鉴》(the Annals of the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Geographer)。其中,图例2中的粗线是八类期刊伊斯兰研究方向学术文章所占比例的平均值,细线则是伊斯兰研究方向学术文章在五个时间段中(每十年为一个时间段)每一年所占比例的平均值。

 虽然图例上显示的数据每年都波动较大,而且也不能确定本文的图例模式是否适用于所有学术期刊,但是,还是能从以上数据中发现几个特点:第一,美国学术界对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研究的关注度仍然不高,因为通过图例中伊斯兰研究相关文章比例可以发现,除了有极少数能超过10%以外,其他时间段都没有达到这一比例。这八类期刊共刊登相关文章279篇,占刊登文章总数9613篇的2.9%。第二,学科不同相关文章所占比例也不尽相同,一般来说,经济学,心理学和社会学期刊中伊斯兰研究的相关文章所占比例一直都是最低的;而人类学和宗教学的期刊中此类文章所占比例则最高。第三,相关文章所占比例很容易受到特殊事件的影响,如《美国宗教学会杂志》的增刊在1979年共刊登了8篇关于《古兰经》和《古兰经》注释的文章,而《美国史学评论》在1991年11月就刊登了5篇关于中东史学的学术期刊,相关文章的发表时间正是中东地区成为全球焦点的时间。最后,图例显示在过去半个世纪内,伊斯兰研究的相关文章所占比例是持续稳定上升的,而在2001年后这一比例则加速上升。如表格1所示,2001年成为了伊斯兰研究的分水岭。从2002年开始,美国八类学术期刊对于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研究倾注了更多的关注,而其中五个学术期刊刊登的相关文章在比例上是以往的两倍以上。

对伊斯兰研究持续的关注使相关出版物井喷式的在美国学术界涌现,“正如当时的学术界流行语所说‘我们正在试图深入了解伊斯兰世界’,这些出版物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学习伊斯兰教的速成班”。而对于我们这种早在2001年之前就选择伊斯兰研究作为自己学术方向的研究人员来说,面对突如其来的持续关注,感觉颇为复杂。诚然,作为伊斯兰研究的学者,很高兴自己的研究领域能引起社会的重视,也十分期待自身职业前景能因社会的关注而得到改善,然而,令人不安的是,这种关注度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对自身安全威胁的过度恐惧。伊斯兰研究的兴起既得益于穆斯林犯下的暴行,又因为非穆斯林对伊斯兰教的无知与偏见。正因如此,伊斯兰研究的学者耗费了大量的时间试图转移普通人的注意力,消除他们对伊斯兰教的普遍印象。

 

美国伊斯兰研究机构概况

 

在过去一个世纪内,美国的各个高校针对伊斯兰研究领域尝试建立过多种形式的学术研究机构,但是,遗憾的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十分令人满意的模式。美国第一位真正意义的伊斯兰研究教授可能是邓肯·布莱克·麦克唐纳(Duncan Black Macdonald),他是哈特福德神学院(Hartford Theological Seminary)的闪米特语教授。1911年神学院成立甘乃迪宣教学院(KennedySchool of Missions)时,麦克唐纳被任命为该学院伊斯兰研究室(MohammedanDepartment)的主任。其实,美国有识之士对伊斯兰世界的关注最早可以追溯到18世纪,托马斯·杰斐逊(ThomasJefferson)拥有一本英译版《古兰经》, 而且,早在18世纪90年代,许多美国人就开始订阅孟加拉亚洲协会(the 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出版发行的刊物如(《亚洲研究》)Asiatick Researches。等。这种关注随着1843年纽黑文市美国东方学会的成立而变得制度化。此外,虽然直到1900年,美国只有6所大学允许开设阿拉伯语课程,但是,耶鲁大学早在1841年就开设了阿拉伯语课程。

 早在20世纪初期,美国许多历史悠久的大学就成立了很多东方学研究的院系,这些院系的研究范围通常从中国、日本到印度以及近东地区。19世纪60年代开始,“东方学”开始逐渐分化成不同的科目,而近东语言和文明等专业与古代近东地区研究一起成为研究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社会的基础。近东研究专业最初是由常青藤联盟(Ivy League)(哈佛大学Harvard  、耶鲁大学Yale、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与芝加哥大学(Chicago)和密歇根大学(Michigan)的专家学者共同建立的,最初有十几人以集体和私人名义参与。查尔斯·亚当(CharlesAdams)在1976年的一篇研究综述中归纳出四种研究伊斯兰教传统的方法:1.规范化的或宗教式的研究方法,即不管是基督教传教士,伊斯兰教的捍卫者或是宗教对话的倡导者都应采用此种研究方法进行研究;2.语言学和历史学的研究方法;3.社会科学研究方法;4.联系宗教发展历史的现象学研究方法。同时,他认为当时的美国高校对伊 35 50200 35 17965 0 0 3584 0 0:00:14 0:00:05 0:00:09 3585兰教的研究还处在十分落后的状态。

 20世纪中叶,伊斯兰研究开始真正作为独立的学科门类出现。 1952年,在美国北部麦吉尔大学(McGill)成立了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以伊斯兰研究命名的研究机构,在美国成功推广伊斯兰研究的是古斯塔夫·格鲁内鲍姆(Gustave E.von Grunebaum)的著作,他在1949年进入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工作,虽然1957年由他创立的研究机构名为近东研究中心(the Center for Near EasternStudies)而不是伊斯兰研究中心,但是,他仍然为伊斯兰研究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美国第一个以特殊名字命名的伊斯兰研究中心是1973年在哈特福德神学院(the HartfordTheological Seminary)成立的邓肯·布莱克·麦克唐纳研究(the Ducan Black Macdonald Center )中心,该研究中心主要研究方向是伊斯兰教以及基督教徒和穆斯林的关系。维拉诺瓦大学(Villanva)在1983年成立了阿拉伯和伊斯兰研究中心(Center for Arab and Islamic Studies),但直到1992年,在美国院校里成立的研究中心只增加了两个,分别是美国大学(AmericanUniversity)的美国伊斯兰事务研究所(the American Institute for Islamic Affairs)以及丹佛大学(University of Denver)的伊斯兰——犹太研究所(the Institute for Islamic-Judaic Studies)。这两个研究机构现在都已不复存在,如今作为穆斯林研究机构分布在两个基督教学校:惠顿学院(Wheaton College)和威廉·廷代尔学院(William Tyndale College)。自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特别是“9·11”事件以后,美国至少有12伊斯兰研究中心成立,乔治敦大学(Georgetown)的阿尔瓦利德·本·塔拉尔王子穆斯林——基督徒和解中心(Prince Alwaleed BinTalal Center for Muslim-Christian Understanding)(1993年)、扬斯敦州立大学(Youngstown State University)伊斯兰研究中心(the Center forMuslim-Christian Understanding)(1995年)、卡罗莱纳-杜克-埃默里伊斯兰研究所(the Carolina-Duke-Emory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IslamStudies)(1997年)、阿肯色大学(the University of Arkansas)的法赫德国王中东伊斯兰研究中心(KingFahd Center for Middle East and Islamic Studies)(2000年)、哥伦比亚国际大学(Columbia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的池维谋穆斯林研究中心(Zwemer Center forMuslim Studies)(2000年)、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the University of NorthCarolina at Chapel Hill)的中东和穆斯林文明研究中心(Carolina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Middle East and MuslimCivilizations )((2003年)、美国海军学院(the U.S. Naval Academy)中东和伊斯兰研究中心(Centerfor Middle East and Islamic Studies)(2005年)、杜克大学伊斯兰研究中心(the Duke IslamicStudies Center)(2006年)、芝加哥路德神学学院(the Lutheran School ofTheology at Chicago)基督教穆斯林和平与正义研究中心(Center ofChristian-Muslim Engagement for Peace and Justice)(2006年)、联合神学研究院(the Graduate Theological Union)的伊斯兰研究中心(Center for IslamicStudies)(2007年)、梅里马克学院的犹太教-基督教-穆斯林关系研究中心(Merrimack College’s Center for Jewish-Christian-Muslim Relations)(2008年)、南加州大学和希伯来联合学院犹太教研究所的穆斯林-犹太人研究中心(the University ofSouthern California and the Hebrew Union College-Jewish Institute of Religion’s Center for Muslim-Jewish Engagement)(2008年)、乔治梅森大学(George Mason University)的阿里·阿克乌拉尔全球伊斯兰研究中心(Ali Vural Ak Center forGlobal Islamic Studies)(2009年)、利哈伊大学(Lehigh University)的全球伊斯兰研究中心(Centerfor Global Islamic Studies)(2009年)以及芝加哥神学院(the Chicago TheologicalSeminary)的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研究中心(Center for Jewish, Christian, and Islamic Studies)。值得注意的是,以上成立的研究中心很少只专注于伊斯兰研究,而是将伊斯兰研究同地区研究和焦点问题结合起来进行研究。

 类似的跨学科研究项目和门类研究模式也出现在伊斯兰研究中,我们很难给出精确的统计情况。美国第一个出现这种研究项目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冯·古斯塔夫近东研究中心((Von Grunebaum’sCenter for Near Eastern Studies,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是20世纪60年代成立的,另外,还有80年代中期在俄亥俄州立大学(Ohio State University)成立的伊斯兰研究中心(Islamic Studies Program),90年代开始的德克萨斯州立大学Texas)中东研究室(Departmentof Middle Eastern Studies)和伯克利大学(Berkeley)中东研究中心Centerfor Middle Eastern Studies)发起的伊斯兰研究项目,除了提到的这些研究项目,至少还有9所学校自2001年也开展了类似的伊斯兰跨学科研究项目,这些项目中的大多数研究人员为本科学生或辅修专业学生授课。成立这些新的研究项目的学校包括:乔治梅森大学George Mason)(2003年)、斯坦福大学Stanford)(2003年)、北卡罗来纳大学夏洛特分校the Universityof North Carolina at Charlott(2004年)、哈佛大学Harvard(2005年)、密歇根州立大学Michigan State(穆斯林研究,2005年)、华盛顿大学the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在2006年新增了阿拉伯语项目)、旧金山州立大学SanFrancisco State(2007年)、森林湖学院(LakeForest College(2008年)。此外,至少还有两个学校研究部门在他们的名字上做了改动,增加了伊斯兰研究的字样:乔治敦大学(Georgetown)的阿拉伯语和伊斯兰教研究室Departmentof Arabic and Islamic Studies和纽约大学(New YorkUniversity)的中东和伊斯兰教研究室Departmentof Middle East and Islamic Studies都在2004年更改了他们的名字。

美国的伊斯兰研究项目在机制安排上差异很大。有些研究是包含在中东研究系(如德克萨斯和华盛顿大学)或是中东研究中心(如伯克利大学)里,而有的则是包含在学校内国际性的研究中心里(如密歇根州立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哥伦比亚大学从1987年就开始提供伊斯兰研究方向人文学科硕士学位,其在行政管理上完全独立于哥伦比亚大学的中东研究所和中东亚洲语言文化研究室之外。而没有中东研究系和研究中心的学校,则把伊斯兰研究项目的课程放在另一个独立的学科院系里(如北卡罗来纳大学夏洛特分校的宗教研究)或是艺术和科学院系(如乔治梅森大学、俄亥俄州立大学和旧金山大学)中开设。

 同样地,美国许多高校和捐赠者开始设立伊斯兰研究的捐助基金,开设的课程不仅只局限于宗教研究,从而丰富了伊斯兰研究。美国第一批设立伊斯兰研究基金的有美国大学(AmericanUniversity)的伊本·赫勒敦伊斯兰研究基金theIbn Khaldun Chair in Islamic Studies(1981年),美国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U.C.Santa Barbara)的阿卜杜勒·阿齐兹·伊本·沙特国王伊斯兰研究基金theKing Abdul Aziz Ibn Saud Chair in Islamic Studies(1990年),哈佛大学法学院(Harvard Law School)法赫德国王伊斯兰教法研究基金theKing Fahd Chair for Islamic Shariah Studies(1993年)和芝加哥大学的阿瓦隆伊斯兰研究杰出教授基金theAvalon Foundation Distinguished Service Professor of Islamic Studies(1997年)。而自“9·11”事件以后,至少又成立了6个专门为伊斯兰研究设立的基金,分别是:麦考莱斯特学院(MacalesterCollege)的汉弗莱伊斯兰世界杰出研究基金the Humphrey Distinguished VisitingChair in Islamic World Studies(2003年),约翰卡罗尔大学(JohnCarroll)的努尔思伊斯兰研究基金the Nursi Chair in Islamic Studies(2003年),托莱多大学(Toledo)的伊玛目·哈塔卜伊斯兰研究基金theImam Khattab Endowed Chair of Islamic Studies(2006年),杜克大学(Duke)的戈特伊斯兰研究基金theGorter Chair in Islamic Studies(2007年),森林湖学院(LakeForest College)的戈特伊斯兰研究基金(the GorterChair of Islamic World Studies)(2007年)和乔治梅森大学(GeorgeMason)的IIIT基金(the IIIT Chair(2008年)。


美国近东语言和文明研究概况

 

以上这些伊斯兰研究机构的发展向我们展示了美国高校伊斯兰研究制度化道路的多样性。美国高校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囊括伊斯兰研究的学术单位是近东语言和文明研究系(NELC)。这些院系的研究范围从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楔形文明扩展到中世纪的伊斯兰教文明和犹太文明,再到中东当代文学。而地理上的天然联系使这些研究对象容易形成语言和文本知识的联系。

 如果说近东研究为我们提供和分享了哪些知识性的视角的话,那么脱胎于近东研究的东方学便是其中一个例子,东方学依赖文献学的研究方法,且近乎完全侧重于文本研究。而且,目前为止,已经涌现了大量的东方学著作,尤其以1978年出版的爱德华·赛义德(Edward Said)的《东方学》(Orientalism)最具代表性,本书略有夸大之嫌的把所有研究东方学的西方学者描绘成一丘之貉,认为他们是殖民主义的积极拥护者,至少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内树立了极不专业的形象。不过,这可能是作者在观察到有许多东方学学者传播着欧洲人(也暗示美国)要优越于比被殖民的非洲人和亚洲人的言论而得出的结论。在当时流行的科学的西方和与之相反的神秘而迷信的东方,所谓科学的种族主义理论和随之产生且被广泛接受的种族主义都是形成这种言论的主要原因。然而,文献学鼓励的研究方法是只要手持一本字典和语法书,哪怕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东方语言学者都能解释东方人文化和性格中所有重要的东西。对于很多欧洲和美国的知识分子来说,19世纪的文化和宗教的概念包含很多方面的内容,其中宗教可以定义为由圣经经文决定的永恒不变的本质,而这种假设的新教基础也很少受到质疑。因此,宗教在原则上是可以脱离历史,而只从文本上理解的。

 正如玛丽莲·罗宾逊·瓦尔德曼在1978年的一篇长篇评论中写道的那样:“在伊斯兰研究领域,跨学科研究还处于史前时代,是挑战与机遇并存的时代...语言学而非理论上的专业知识一直都是伊斯兰历史写作的必要条件。”而这种东方学学者坚持的研究方法直到今天仍然影响着近东语言和文明研究,虽然这种研究方法对近东语言和文明研究领域以及现代历史的研究有着显著而深远的贡献,但是,对文献研究法的坚持和对其他学科研究方法运用的缺乏还是削弱了其影响。很多伊斯兰研究的相关论文只注重8世纪到12世纪的原始文本,且强调诸如伊斯兰法律这样的规范性科目的研究。受到文学理论和道德哲学领域的现代学者的影响,伊斯兰研究经常给人单调乏味之感。这些学者只注重中世纪文本的复制,而从不是在当代学科和跨学科的视角下去解释问题。而这种研究方法通常用于文科院校的工作中,却和教学研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从近东语言和文明研究学院(NELC)毕业的学生很少能在他们学习和培训的地方找到工作。

 近东语言和文明学院(NELC)传统的伊斯兰研究方法面临着来自后东方伊斯兰研究强有力的挑战,后者已经在关注近年以来穆斯林和非穆斯林的历史,不仅研究传统的伊斯兰国家,而且还包括欧洲和美国。从中世纪到殖民时期再到后殖民时期,穆斯林的古板和负面形象日益受到关注,而伊斯兰代表性的媒体和流行文化,其本身就成了分析的主体,这些媒体和流行文化是很多美国人了解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的唯一途径。另外,女权主义和性别研究为我们提供了有价值的新观点,这类研究不只关注女性的角色问题,而是对性别研究的各方面进行中心思考。而人种学和人类学往往对在特定位置发现的小规模社会进行实地考察和深入的研究,从而对经典文本中那些过于理想化的东西进行了重要修正。20世纪后期包括原教旨主义fundamentalism、萨拉菲主义Salafism、和瓦哈比运动Wahhabimovements在内的新兴的意识形态都成了探究的主题。虽然,有很多所谓的“专家”对恐怖主义进行了肤浅而即时性的分析,圣战运动jihadistmovements的本质还是成了严肃的学术研究的一个主题。

 此外,北美人口结构的变化也是促使以上变化的原因之一,越来越多的穆斯林、印度教徒、佛教徒和其他宗教教徒进入大学学习,或是成为该研究领域的教授,这些都促使伊斯兰研究发生新的变化。尽管存在着强烈的反移民情绪,但是,欧洲和北美穆斯林移民的存在仍然有助于对殖民主义的反思,这其中就包括越来越乏味而老套的“西方与伊斯兰世界”的二进论,这一论调通常用作意识形态宣传和文明冲突的预测。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接受的一个观点是“伊斯兰世界”和“西方世界”是并存在同一星球上的,不可能彼此没有关联,任何社会条件下的穆斯林都将与包括其他宗教成员在内的所有成员有交集。伊斯兰研究的比较维度通过区域和跨区域研究而丰富了起来,这些研究考察了独特而丰富的地方传统,且与伊斯兰教的手稿资源相交叉,同时也可考察了不同地区的穆斯林。文学理论和社会科学的分析方法让伊斯兰研究在东方学研究的框架之外有了深度和广度。而这些发展基本上在2001年之前已经开始。

 

宗教研究概述

 

美国高校伊斯兰研究的第二个学术家园是宗教学院系,迄今为止,北美设有宗教学系的本科院校和大学超过了1400所(这一数字还不包括美国主要的宗教研究机构如神学院,圣经学院,犹太教学校和伊斯兰教学术机构)。宗教在美国私立大学建立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这一角色开始于1636年哈佛大学创立,其创办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培养牧师。然而,绝大多数与教会有关的学院和大学都逐渐与成立他们的宗教组织建立了正式的联系。到了19世纪60年代,宗教学学科对美国人理解宗教多元主义和政教分离的法律原理起了重要作用。从知识角度讲,宗教学对宗教只是从描述和分析的角度进行公共管理,而无力在宗教公共管理中扮演权威和执行者的角色。从法律上讲,美国最高法院将“有关宗教的教学活动”定义为学院和大学的学术活动,而将“教授宗教”描述为了针对特殊宗教群体的形成而进行的宗教教义和宗教习惯的灌输。最高法院的规定不仅授权了公立学校中“与宗教有关的教学活动”,而且还确认了在公立学校进行宗教比较研究的重要性,这种比较研究对教育多元文化中的美国公民来说是比较适宜的方法。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美国高校开始扩大和增加了宗教学的课程,不再只专注于反映许多高校宗教性起源的圣经研究和新教神学的教学模式。而这一变化出现后不久,犹太教、天主教和亚洲传统的印度教、佛教以及道教逐渐成为人文学科新的研究对象。当然,伊斯兰研究也被纳入了这些宗教研究的课程。然而,根据19世纪70年代末至2002年出版的《北美年度宗教学部门和项目目录》显示,宗教研究领域的专业人才依然十分匮乏。本文选择了1981年、1991年和2001年(详情见表格2)这三个时间段宗教研究专业的变化,根据目录中三个时间段的宗教研究专业的教师比例可以发现,相比1981年,2001年时伊斯兰研究方面的专业在人数上几乎翻了一番,但在目录中所有宗教研究专家人数所占的比例仍然没有超过10%,在设有研究生课程的宗教学院系里,伊斯兰研究专家的数量在所有专家中所占的比重从36%上升到了58%,但是,这些院系中对伊斯兰研究的重视程度差别很大。

伊斯兰专家数量增长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接受伊斯兰研究培养的学者越来越多,另一方面是这一领域提供的工作岗位的增加(将会在下面详细讨论)。此外,促成这种情况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以下这类学者的存在:他们接受伊斯兰研究的培养、从伊斯兰研究专业毕业、在“宗教史”这一庞大的学科门类任教,后又将他们的研究专长具体到伊斯兰教。例如,约翰·埃斯波西托(John L·Esposito),在1981年到1991年间,他的头衔是“宗教史学”专家(伊斯兰教、印度教和佛教),而在2001年时则变成了“宗教和国际事务,伊斯兰研究方向”的教授。此外,尽管有些学者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伊斯兰研究专业的学习,但是,由于学生对伊斯兰研究兴趣的增加,他们还是在自己的研究专长和学术头衔里加入了伊斯兰研究的内容。

随着中东问题的凸显,伊斯兰研究在宗教研究领域的需求有了显著增长。根据美国宗教研究院伊斯兰分部(theIslam Section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Religion)的统计数据显示,伊斯兰研究相关学术职位的广告在2001年以前平均每年有5个,但是,在2002-2005年,这一数字跃升至每年22个,在2006-2010年度达到了每年27个。而其中四分之三的工作岗位是在宗教研究机构或是美国私立的文科院校。

而类似的变化也发生在美国宗教学领域中主要的国家级学术机构美国宗教研究院(AAR)的年度会议上,作为一个成立于1964年国家圣经教师协会的转型组织,1973年美国宗教研究院的年度例会关于伊斯兰研究的主题只有简单的1篇论文,而现在每年的美国宗教研究院年度例会中共有6个不同的学术部门致力于伊斯兰研究,每年的相关论文已经超过了100篇。

将伊斯兰研究设置在宗教学院系之内的缺点是不利于跨学科研究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宗教研究是一个单一的学科,而不是与宗教相关的跨学科研究门类,尽管近年来拓展了宗教自我认识的研究领域,但是,把伊斯兰研究设在宗教学院系中很容易让其他学科和院系的学者认为,穆斯林社会研究中的宗教研究是被赋予了特权的,从而低估了伊斯兰世界文化、人口、历史和政治的重要性。

 

中东研究概述

 

如果说美国的伊斯兰研究源自阿拉伯语言学和东方学研究的文本分析,那么,中东研究则是来源于美国对当代地缘政治的关注。一个多世纪前,“中东”一词才开始指代世界上的一个地区而被使用。我们用19世纪新出现的期刊数据库搜索,发现最早使用这一词的是1883年美国的《时尚芭莎》(Harper's Bazaar)杂志,杂志中提到“施洗约翰(Johnthe Baptist)在旷野里靠蝗虫和野蜂蜜为生;亚里士多德(Aristotle)认为应该食用草蜢;而这些食物总是出现在波斯人、阿拉伯人和其他禁酒的中东人的食物清单上。到了19世纪末,“中东”一词指代的地区已经从阿拉伯的土地向东扩展到了伊朗和阿富汗,且专门用来指代英国和俄罗斯在这一地区的大国博弈:

“很多年前,一个据称出生于教友派家庭的宾夕法尼亚人卷入到中东阿富汗战争中,并成为一名士兵,他写了一本奇怪的书详细的叙述了他的冒险经历。”

“现在,这个国家在远东的形势已经覆水难收了,我们冒险地向政府提出了一个我们考虑了几周的问题,是关于中东的,那就是:莫蒂默·杜兰德(MortimerDurand)爵士在波斯的主场访问是否明确表达了英国的政策?如果这场访问一无所获,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土耳其斯坦的哥萨克人将会让我们在这个雄狮与太阳的土地上得到一个‘惊喜’的阿瑟港,一个新的流放之地。”

 “我们政府最敏感的外交政策想来就是保持波斯和阿富汗的独立与完整”

早期“中东”一词最出名的运用来自于美国海军战略家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AlfredThayer Mahan,)(与今天美国海军学院的中东伊斯兰研究中心(Naval Academy'sCenter for Middle East and Islamic Studies)的大楼同名),他一直期望该地区能成为美国所能控制的重要地区进而控制红海和印度洋的海上航线。“如果我可以使用中东这个我从没见过的术语的话,那么,总有一天我们会需要这个地区的马耳他岛和直布罗陀海峡,使其成为殖民帝国舰队的停靠站”。

我们今天所说的中东地区是英国和美国政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和之后正式确立的,虽然,中东与南亚、东亚和当时世界政治戏剧主要舞台的其他“地区”一起,作为冷战期间区域研究框架的一部分被引入到美国大学中,但是,“中东”一词仍然属于外交政策的范畴。学术圈的“中东”一词最初主要适用于北非、地中海东部以及东到阿富汗和巴勒斯坦的地区。例如,北美的中东研究协会(TheMiddle East Studies Association of North America)研究的领域就包括了西班牙、印度和中亚文明中涉及伊斯兰化的地区。“中东”一词是对不同的民族语言群体的拼凑,被包括在内的群体本身从没有意识到他们是一个单独的地理区域。然而,半世纪以后,“中东”一词已经在这个被该词定义区域准确的翻译了,尽管该术语在一些语言上如阿拉伯语的al-sharqal-awsat,希伯来语的mizrahha-tikhon,波斯语的khavar-imiyanah以及土耳其语的orta dogu比其他语言应用的更为广泛。

到了20世纪60年代,区域研究在美国教育部(U.S.Department of Education)第6号项目(TitleVI program)(在授权立法后命名)的支持下成为一个新的学科分类。目前为止,已经有超过120家该项目的国家资源中心致力于区域研究的不同领域,其中现有19家是致力于中东研究的。这些研究中心能够长期接受教育部的支持得益于为培养中东研究领域相关语言的专业人才而设立的研究生奖学金;相关奖学金在后来改成了外语研究奖学金(ForeignLanguage Area Studies Fellowships),但是在从前,这些奖学金称为国防外语奖学金(NationalDefense Foreign Language Fellowships),是一个强调与国家安全相关的奖学金。区域研究强调对当代政治热点问题的研究,同时提倡多学科的研究方法。虽然,美国的有些大学为学生提供中东学研究的学位,但是,对于美国大学生来说,接受其他学科(人类学、历史学、政治学等)中一个特定领域如中东的专业化学位更为普遍。

中东研究领域的领军学者对东方学调查的研究模式充满敌意,他们认为这种研究模式可以被当作古董,而且已经不适应当代政治的相关研究了。这其中的代表就是中东研究领域的先驱伦纳德·拜德(Leonard Binder),他在20世纪70年代就曾谦恭但是激烈的表达过这种观点:“现在基本所有人都认同的一种观点就是希望我们研究的伊斯兰文明是同今天中东的生活社会息息相关的东西。这一研究目标会导致我们超越东方主义的可能性,同时也会必然颠覆已经形成的很多东方学的观念。”几年后,爱德华·萨义德公开谴责了拜德和中东研究中的“新美国东方主义”(newAmerican Orientalism),认为假设他们的研究对象是客观存在的,他们也会努力使他们的研究对象表面化。

当区域研究形成时,符合世俗化的现代主义理论受到热烈的追捧,中东研究刚兴起的十年间,伊斯兰教被看作是前现代化现象以至于被放置到“进入历史”的研究领域,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直到1978-1979年的伊朗伊斯兰革命使学术界重新思考中东研究的定位,而对中东区域研究中伊斯兰研究兴趣的真正上升则是在20世纪90年代,在1968年以来每隔一年出版的北美中东研究协会成员名册(theRoster of Members of the Middle East StudiesAssociation of North America)里可以得到证明。自从1984年以来,该名册就包含了一份每个成员的研究兴趣的开放式名单。而我们通过参考从1984年时起,该名册以每八年为一个时间段的数据图表,可以发现,在1984年至2008年的时间段内,北美中东研究协会成员名单中以“伊斯兰教”作为研究兴趣的比例增长了63%。(见表格3)。

 2002年,这种对伊斯兰研究持续增长的兴趣找到了方向,那就是进入北美中东研究协会旗下杂志《国际中东研究杂志》(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iddleEast Studies)的版面,图3引用了从1970年创刊到2010年为止,历史文献数据库统计出的该杂志带有“伊斯兰”字样的标题或摘要的文章数据。结果显示:从20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有16%的文章题目和摘要做了一些有关伊斯兰教的参考,而在2000年,这一数字跃至44%,从此,相关文章除2008年后有短暂下降外,每年平均比例为28%。


美国跨区域研究界限的挑战

 

任何地区的边界都会把该地区划分为邻居与邻居。中东,像所有的地理区域一样,是对跨区域边界的研究对象的强加限制。几个世纪以来,该地区人口迁移频繁,流动性很大,中东地区的一些社会都是由世界各地的大量移民构成的如:海湾地区来自南亚和东南亚的大量劳工群体;或是以色列的俄罗斯裔犹太人以及遍布中东地区从美洲和欧洲回归的移民。从哈德毛拉到也门几个世纪人口的来回迁移对印度洋人口有着显著的影响。全球范围内的宗教运动也波及中东地区和世界各地穆斯林社团。关于这一现象戏剧性的一幕体现在一个头条新闻中:如果基地组织的恐怖分子从中东的沙特阿拉伯或者也门逃到了亚洲的巴基斯坦或者马来西亚,那么,中东研究是不是就不需要研究他们了呢?不夸张地说,一旦涉及更大的数字,对一些苏菲教团来说,跨区域的角色也是同样至关重要的。

中东地区的教育中心如开罗(Cairo)的爱资哈尔大学(al-Azhar)和麦加(Mecca)、麦地那(Medina)的伊斯兰学院每年都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穆斯林学生,而根据伊斯兰传统,游学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以前。例如,印尼的民族主义出现在开罗和沙特阿拉伯学校的大部分寝室里。全球通信在中东的许多地方都是通过互联网和卫星电视进行积极传播的。例如,虽然,伊朗政府会定期清理和打击非法的卫星天线,走私光碟以及互联网的使用,但是,伊朗年轻人还是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外部世界,他们甚至比美国的学者更熟悉尚格云顿和其他好莱坞移民明星的作品。

2005-2007年度美国中东研究协会(MESA)主办,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Chapel Hill's)中东与穆斯林文明研究中心(Center forthe Study of the Middle East and Muslim Civilizations)承办的中东研究跨区域研究方法对话的专题会议(ThematicConversation on Cross Regional Approaches to Middle East Studies)指出,伊斯兰研究从对古代文献的研究不断进化到对当代宗教发展的研究,这类跨区域研究的主题正变得越来越重要。这类主题包含的研究侧重于被定义为“中东”地区内外一个运动的思想、文化、人口以及商品,无论什么都可能成为研究的主题。它们包括我们研究对象的地理愿景,无论这些研究对象是区域性的,网络状的,流散式的,抑或是宗教性的,以及考察区域定义本身的构建与维护,尤其是包含和排除这些地方和人口的方式。在实践中,美国中东研究协会正朝着重新定义无界限核心区域的方向发展,其所包含的工作就是在划分中东的核心区域的同时,保持对二战后重新定义的核心区域土地和人民的主要关注。与此同时,我们看到了不同区域案例比较的重要性,并对多重区域感兴趣的问题进行着探索。任何一个地区的特殊性只能通过与其他地区的对比研究获得,为了进行系统的对比研究,学者们的团队合作也许是有必要的,但同时,我们可以在单学科或跨学科研究中以个人和集体的名义参与到广泛的知识圈中心的讨论中。

然而,参加专题对话的学者们表示,他们希望探索这些研究方法的同时却经常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制度上的挑战。其中就包括语言技能,学习一门或多门中东学的语言是非常困难的,难道我们必须要学习我们研究地区的所有语言吗?如果研究的对象没有区域性的界线,那么该如何组织语言教学?研究人员面临的挑战还包括对工作的定义。有些诸如人类学、历史学、政治学和语言学的学科提供的工作岗位都是基于区域界限创建的,学科优先往往意味着学科的研究重点不会放在以中东为基础的研究案例上,或者只有在以中东为基础的研究案例与石油和暴力联系在一起时才会被看重。资助机构(如前文提到的美国教育部第6号项目)则以特殊的方式定义区域,图书编辑、百科全书和图书管理员也往往基于区域界线来推荐他们的书目,创建符合这些分类的图书选区。

 专业的学术组织也发挥着作用。中东研究协会和其他相关的研究协会对专业知识和人才培养模式设置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他们必然会限制沿区域界限的学术互动。选择性的地理概念有着自身的缺陷,例如,“伊斯兰世界”是一个如“中东”的发明,因为这个名词表示的是区分穆斯林和生活在一起的拥有其他宗教传统的成员,而且,主要是以宗教信仰来定义穆斯林的。

 在2000年中期,由美国社会科学研究理事会(the SocialScience Research Council)进行的一项范围广泛的采访表明,区域研究的教师和管理人员对跨区域路线合作持各种态度。有些学校似乎致力于区域研究模式,并指出合作似乎还没有必要或至少不迫在眉睫:

“所以,你看到的其他大学突然成为中东或是伊斯兰研究中心在我们学校是不需要的…”

“学校的很多人和教务长办公室也参与到学校不同领域中来,我认为这显然并不仅仅是神学院、公共政策、南亚、中东、中亚等学院的教师和学生对伊斯兰教的兴趣所致,而且还是国际认可的专业知识没有以一个连贯的方式聚集在一起,或是我们没有把有可能拉动知识项目效益的元素组合在一起。”

跨区域合作在很多地方已有所改善,例如很多学校开始联合启动对高中教师伊斯兰研究和其他国际事务的培训项目,或是联合基金会举办涉及伊斯兰方面多领域研究的区域专题会议。虽然,伊斯兰研究已经是区域研究的传统领地,但还是有几所学校极力促进伊斯兰研究的跨区域研究方法。在社会科学研究委员会的报告中提到过一所这样的学校:“我所提出的“新伊斯兰研究倡议”(new Islamic studies initiative),无论对大学本身还是大学的研究,公共事务的设置,一些重要的学术会议和课程的发展来说都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承诺”。而另一所决定在伊斯兰跨区域研究上投资的是旧金山州立大学(SanFrancisco State),该校宣布在2002年聘用一批教师,并创立了令人振奋的中东和伊斯兰研究的混合型研究项目,无论是区域研究主题还是中东、南亚以及其他地区内的伊斯兰主题,该项目都开设相关课程并组织相关的专题会议。

对我们北卡罗来纳大学来说,已经很难在现有强大的研究中心内再插入一个跨区域的研究中心,区域合作很难在此实现。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北卡罗来纳大学(UNC)少数杰出的学者已经在中东和伊斯兰研究领域总结出一套卓有成效的跨区域研究方法。历史系的教授赫伯特·博德曼(HerbertBodman)就没有只讲授中东历史。1958年以来,他发展并连续讲授了多年的超出了中东区域范围的“伊斯兰文明”课程,这门课程每年仍会在北卡罗来纳大学开设。在全国范围内,博曼教授指导着美国学术团体的伊斯兰教材项目,该项目制作了大量的教学资源,其中包括一系列跨越“从西班牙到印度尼西亚,从中亚到非洲地区伊斯兰世界的生活和文化”的原始文本素材,还包括一组摄影幻灯片,这组幻灯片涵盖的“不仅仅是中东和北非地区古老的伊斯兰土地,还有那些伊斯兰教早期和近代确立自己统治的地方——如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印度中部和东部以及印度尼西亚等。”艾伦·费尔班克斯·博德曼(Ellen-FairbanksD. Bodman)开发了美国最大的中东和伊斯兰世界影像资料的收集机构(Collectionof Middle East and Islamic World Films)。胡里奥·科尔特斯(JulioCortés)教授在1959年北卡罗来纳大学的阿拉伯语项目成立后致力于该项目的发展,在罗曼语系(又称罗马语)工作并一直探索阿拉伯和伊比利亚社会之间的文学联系

所以在2001年,我校已经对伊斯兰研究领域的远景有了很好的构想。2001年9月美国成了恐怖分子袭击的目标,这刺激着从事伊斯兰研究的学者必须回应公众对伊斯兰教铺天盖地的信息需求,而这使学者们有时对公众关心的主题感到没有把握。“9·11”事件发生几个月后,北卡罗来纳大学的教师和研究生工作组决定开始计划新的研究中心,该研究中心将建立在中东伊斯兰研究跨区域研究方法的校园文化遗产之上。合作的热情以及我们想要解决紧急政策问题的目的意识帮助我们度过了在建立该中心时遇到围绕中心研究重点和范围的艰苦谈判。争论发生在为中心选择一个合适的名字上,最后的解决方法是给中心起了一个冗长的名字:卡罗来纳州中东和穆斯林文明研究中心(theCarolina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Middle East and Muslim Civilizations)。大多数人对该中心名字的建议反映了他们对中东,穆斯林社会和文明为主题研究的跨区域合作的强调和重视。虽然,有一些争议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但是,为了确保在中心命名上的意见一致,仍然达成了一些妥协性的协议。一些中东问题专家担心跨区域的研究方法会削弱中东的重点和人才培养,有的还认为过分强调“伊斯兰”与中东地区的关系会将排除或削弱中东地区非穆斯林研究。同时,社会上的科学家们也担心“伊斯兰研究”一词将会使研究的重点过多的放在穆斯林的宗教身份上,而宗教研究学科被认为是过分了的神学。研究中东地区以外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的学者则担心他们的研究领域会被描述成与中东研究没多大关系的附加研究领域。

在实践中,这种混合型研究方法已经催生了很多新的课程,教师研究生研讨会和讲习班,以及校园和团体活动,这些活动把中东研究和明确关注中东地区之外的比较和联系结合在了一起。很多活动都是由北卡罗来纳大学和他的邻居与频繁和合作伙伴杜克大学联合举办的。北卡罗来纳大学试图通过聘用中东伊斯兰研究的教师,扩招相关专业的研究生的方式来建立起该领域的研究优势,从而使跨区域研究的兴趣作为学校一种特殊的研究力量而不是仅当作官僚问题或是无关紧要的好奇心来研究。而最近的一场争论也反映了上述的问题,北卡罗来纳大学的教师们通过了在中东和伊斯兰研究中新增一个辅修课目(在宗教研究系开设)的方案,这个辅修科目有着灵活的课程要求:包括中东研究的两门课,再加上伊斯兰研究的三门课,或者是伊斯兰研究两门课,中东研究三门课。这场关于辅修科目的对话反映了对这一混合研究领域最合适的培养方案上仍然存在争议。然而,中东研究的研究生学位(与杜克大学合作)的创建已经进行得非常成功,这或许是因为该学位是明确的跨学科性的研究学位,相对于其他研究领域来说,伊斯兰研究在其中并没有特权。

然而,北卡罗来纳大学和其他的研究项目在寻求使伊斯兰研究超越学科和区域的界限时面临着联邦基金需通过教育部国家资源中心第6号(Department of Education's Title VINational
Resource Center
)项目这一严重缺点。虽然第六号项目地区中的南亚,东南亚,非洲以及中亚都是穆斯林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伊斯兰研究还是主要分布在第6号项目支持下的19个中东研究中心内。在与教育部国际项目办公室人员的谈话中可以得知,他们在收到聚焦伊斯兰研究项目而不是中东研究项目的申请时也产生了不确定的结果。关于中东研究申请的审查通常都由不在第六号项目范畴内(利益冲突的原因)的大学中的区域研究和语言专家的标准组合完成。这就促使申请人在申请项目时严格按照对中东地区的一般理解来申请研究项目。因为首个项目支持是伊斯兰研究,所以,项目的审查更倾向反对伊斯兰研究作为一个自主的研究课题参加申请。北卡罗来纳大学和杜克大学联合的研究机构在2010年依靠主要预算的削减赢得了第6号项目的支持,成了其直属的中东研究中心。近年来,只有一所大学在此风险下获得成功,印第安纳大学(Indiana University)的伊斯兰研究项目在2010年成功申请并赢得了到了第6号项目下的一个外国语言和地区研究(ForeignLanguage and Area Studies)奖项,除了传统的地理概念上的奖励,第6号项目还授予该校中东研究的中心称号。

除了大学课程的重组外,伊斯兰研究还面临着更大的挑战:把国家安全威胁同伊斯兰教相联系,尝试学术研究政治化。而自从“9·11”事件发生后,伊斯兰研究崛起的很大原因就是这种威胁感,它也同样束缚了那些希望推动伊斯兰研究发展的该领域的学者和大学。伊斯兰研究的专家在敌对的政治运动的压力下不得不预测基地组织下一次的恐怖袭击,揭露所谓的伊斯兰教不变的“本质”,伊斯兰研究作为一个学术领域,不是专为情报工作的,而且它的艺术状态早已抛弃了宗教概念的“本质”。但是,其实这些任务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像其他在公众监督下开展的学术活动一样,包括各个领域的研究项目在内,伊斯兰研究也在寻求制度的缓冲区以求从政治性的需求中保护学术的自由。为确保伊斯兰研究的成功未来,最吸引人的课题就是通过真正的跨学科活动巩固该领域的知识基础,使伊斯兰研究在面对美国社会科学和人文研究真正需要时成为最有意义的贡献者。

 

(译者贺婷为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博士研究生)



*本文译自Charles Kurzman, Carl W. Ernest, “IslamicStudies in U.S. Universities”, Review ofMiddle East Studies, Vol.46, No.1,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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