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舟山群岛(七)——五峙山鸟岛

老爸，我要流放五峙山了！

啥？五指山？你要去海南？核酸做了吗？

果然，哪怕是舟山人，这也是个陌生的名字。

五峙山列岛

Thalasseus bernsteini

五峙山列岛位于舟山本岛西北部，由大五峙山、小五峙山、龙洞山、馒头山、鸦鹊山、无毛山、老鼠山等七个岛屿组成，以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每年吸引着几千只鸟类在此繁衍生息。

而吸引我到访的“神话之鸟”——中华凤头燕鸥，也在此之中。

飞翔的“神话之鸟”，姜潇洒摄

“神话之鸟”，诗一般的名字，总给人梦幻而美好的想象，可现实是：中华凤头燕鸥正在濒临灭绝的边缘徘徊。

一直以来，全球观测到中华凤头燕鸥的记录屈指可数。自1937年后，60余年间世界范围内都难觅其踪，直到2000年，才在福建马祖列岛被重新发现。目前全球中华凤头燕鸥的数量仅150只左右，是世界上数量最少的鸟类之一，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入极度濒危物种（CR），也是我国的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

五峙山的陡峭崖壁，七摄

五峙山列岛是全球已知的五处中华凤头燕鸥稳定繁殖地之一，自2008年开始有中华凤头燕鸥与大凤头燕鸥来此繁殖，今年吸引了约50只中华凤头燕鸥成鸟至此。而我们的任务，是给部分凤头燕鸥的幼鸟佩戴环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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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 访 五 峙 · 踩 点

乘船前往五峙山的旅途中总能遇到几只黑尾鸥，或翱翔于天际，或拂掠过海面，亦或现场表演个抓鱼小技能。

黑尾鸥，背、两翅暗灰，头、颈、腰和尾上覆羽以及整个下体全为白色，尾基部白色，端部黑色。幼鸟体色较深，近于褐色。广泛分布于我国沿海。

黑尾鸥越来越多，直到一只大凤头燕鸥从船的另一侧飞入我们的镜头，一只、两只……紧接着，就是漫天的鸥鸟与不绝的鸥鸣。

OldCat摄

船靠鸦鹊山，惊得漂在水面的黑尾鸥纷纷振翅而飞，“喵呜喵呜”的叫声不绝于耳。

大凤头燕鸥成鸟和黑尾鸥幼鸟（灰背鸫摄）

灰背鸫摄

从鸦鹊山小木屋一侧的窗户仰视，能看到繁殖区内起起落落的燕鸥。而在集群的大凤头燕鸥中，藏了几对我们的“神话之鸟”。

纵然我来之前做了功课，可面对群飞的燕鸥，我彻底无从下手。七哥说中华与大凤头形态相似，主要根据背羽的颜色区分，中华飞行时翅膀一片白，而大凤头则是深灰色的。

很快，当鸥群再次滑翔入我的视线，阳光落在这群飞鸟之上，我一眼看到了它——中华凤头燕鸥，那熠熠生辉的银灰色飞羽，灿若星辰。

青檀摄  

大凤头燕鸥（下）：翼羽深灰，喙鹅黄色

中华凤头燕鸥（上）：翼羽、背部近白色，喙鲜黄色、前端黑色

它似乎知道自己是来访者的最关注的对象，滑翔落地、挥翅抬足间充满优雅与高傲，时时刻刻告诉你——我就是你们找的珍稀动物。

Chinese

Crested

Tern 

青檀摄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它们已经开始孵蛋，头顶光亮的黑色繁殖羽逐渐褪去，看上去有那么一丢丢——秃头，稍微那么一点点影响了它飒爽的英姿。

看看你邻居！emmm好像也秃了。

唉，结婚害鸟，养娃心累……

礼貌吗？我有对象你有吗？！

青檀摄

与鸦鹊山仍是刚出壳的雏鸟或孵化中的蛋不同，馒头山的繁殖要早个几星期，所以礁石边站满了成年燕鸥、黑尾鸥和——它们的崽崽！

浑身绒毛的雏鸟，还有扑腾翅膀的幼鸟——一群走地鸡！

啊，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OldCat摄

项目组的部分成员上岛勘探地形，我们则手持长枪短炮在船上扫视礁石上的燕鸥。

在我一边眼瞎一边被可爱的走地鸡萌化心时，七哥已经在一群大凤头中找到了一只中华。

大佬就是大佬！

灰背鸫摄

看见了吗？正中间那只灰白色的！看上去还在和邻居吵架呢！

唉，馒头山的地皮就这么大，家长里短的，总有邻里纠纷。

灰背鸫摄

燕 鸥 环 志

Day 2

鸟类环志，是指将特制的带有编号和其他信息的标记物佩戴在鸟类身体的某个部位，通过重新捕捉、回收、野外观察等方式重新记录该标记，获得所需要的信息。

环志将有助于我们了解鸟类的迁徙、生活习性、种群生态等信息，甚至对跨区域疾病的防治也有一定的意义。

带环志的大凤头燕鸥，常惠摄

环志小队培训中，七摄

为了减少雏鸟中暑的风险，所有的工作必须尽快、尽早。我们天不亮就出发前往馒头山，带上筐子和围网，小心注意不要踩到地面上未孵化的蛋和刚出壳的雏鸟。一侧围一侧赶，再将围网中的稍大的走地鸡们“打包”装入筐子。

OldCat摄

馒头山地形不够开阔，环志、称重、采样、拍照，所有的工作都在鸦鹊山的小木屋进行。大家各司其职，流水线做工井然有序，纵然如此，也整整花了两个小时，尤其是负责看护幼鸟的，手臂的汗吧嗒吧嗒地往下滴。

灰背鸫摄

这回环志的燕鸥幼鸟中有一只中华的宝宝，希望在三年后能够看到它返回五峙山的身影！

带筐子上岛放归的短短几分钟里，烈日晒得我睁不开眼，汗水浸湿了整件衬衣。今年是我在舟山二十多年来最热的夏天，可燕鸥的繁殖区开阔平坦没有遮挡——我着实为岛上的鸟儿捏了把汗。

燕鸥在选择繁殖地的时候把安全放在了第一位，集群繁殖能够让亲鸟对天敌做出更迅速的反应，也能增加幼鸟的存活率。

然而，恰恰是这样的繁殖方式把燕鸥暴露在了酷暑之下。

青檀摄

燕鸥需要在35℃的高温下孵蛋，刚出壳的雏鸟也不能接受烈日暴晒，亲鸟不得不张开翅膀给它们遮凉。

能在高温中出生、长大的宝宝都是幸运儿。

在五峙山成功出飞的中华凤头燕鸥宝宝，七摄

听今年担任监测员的青檀小姐姐说，今年五峙山列岛保护区有二十多巢中华凤头燕鸥，在馒头山和鸦鹊山都有繁殖。

但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气温、湿度都会影响孵化率，它们很可能在没有出世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了。

燕鸥父母有自己表达哀伤的方式：它会痛苦地啄破孵化失败的蛋，一边哀鸣一边衔着它飞向远方。也有的狠狠踏平了自己好不容易做的窝，仿佛那个小生命从来没有来过它们身边。

而这一对同在馒头山开始今年繁殖季的另一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黄嘴白鹭——运气不错，它们孵化了四个蛋，而且都成功养大了！英雄的父母！

苍穹之下，生命的诞生与死亡绘成了这片海洋永恒的画卷。

Review

他 们 与 燕 鸥 的 故 事

中华凤头燕鸥在浙江海岛繁衍生息的故事可谓一波三折。

浙江有4000多个海岛，是我国岛屿最多的省份，饶是最有经验的船老大也不会一一到访。但从2003年开始，浙江自然博物院的陈水华老师带领研究团队寻遍浙江北部几乎所有的岛屿，历时一年多，终于在象山韭山列岛发现了它们的踪影。可惜当年两场台风过境，让燕鸥们整个繁殖季的付出毁于一旦。

保护工作者上岛勘测，七摄

经过了杳无音讯的三年，4对中华凤头燕鸥又回到了韭山列岛，可令人痛心的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非法分子盗走了岛上一千余枚燕鸥蛋——真**不要脸！

简直孰不可忍！

直到2008年，神话之鸟在定海五峙山再度现身，经过科研团队与保护区的严密监管与保护，当年成功孵化了2只幼鸟，这是浙江首次记录到中华凤头燕鸥成功繁殖。此后多年都有幼鸟在五峙山列岛出生。

2020年出生在五峙山的中华宝宝，七摄

2015年，综合多方的经验与建议，保护区管理部门与浙江自然博物院开始合作在五峙山列岛实施燕鸥人工招引。清理杂草、平整地面、捕鼠抓蛇，为燕鸥打造了一块理想的繁殖区，同时安装假鸟模型，播放录下来的燕鸥鸣叫声，吸引燕鸥来此繁殖。

安置假鸟，七摄

时至今日，招引工作卓有成效：五峙山每年都会吸引几十只中华凤头燕鸥的到来，孵化数逐年增加，中华凤头燕鸥也终于在濒临灭绝的边缘稍微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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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dCat/七摄

在鸦鹊山有两块石碑，一块边缘碎裂、字迹模糊，另一块崭新光亮、醒目简洁——它们都在一起见证小岛上发生的故事。

岁月流逝，时过境迁。太庆幸，它们愿意回来；很幸运，如今的它们终于认可了这一块繁殖地，岁岁年年到访于此。

这片富饶的群岛养育了勤劳的舟山人民，也为数以万计的生灵提供了栖身之所，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

希望有一天，当我坐在东沙海岸看旭日初升，能看到你们飞过太阳的翅膀。

特别提醒：五峙山列岛为保护区，未经批准不允许登岛。欢迎各位关注保护神话之鸟官方公众号，可以获得燕鸥宝宝们的最新动态！也呼吁更多人爱护鸟类、保护自然，参与到我们的志愿活动中来！

文字：OldCat

图片：OldCat 灰背鸫 青檀 七 姜潇洒 常惠

校验：范忠勇 王思宇 严志文

特别鸣谢：浙江自然博物院 定海五峙山列岛鸟类省级自然保护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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