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宋方金：拿什么拯救你，这个好罐子破摔的行业
编者按 秋高气爽，太湖南岸。湖州影视产业投创会今日举办。湖州影视城行将落成，湖州市为前来落户的影视企业开出超级优惠政策。一场名为“太湖论剑”的影视论坛也在投创会后登场，编剧界的非著名相声演员宋方金登台演讲，再度发出风趣幽默又直击要害的盛世诤言。
大家下午好。很高兴来到湖州，跟大家太湖论剑。最近几年我们在祖国各地论过好多次剑，有朋友问我，你们为什么老论剑，我说是因为目前这个行业太贱了。如果不论剑，它就会更贱。这是我们编剧最近不断论剑的主要原因。
宋方金
从春天的失语，到夏天的无语，到秋天的私语
实际上，从今年四月份北京电影节那个品牌编剧之路的论坛以后，我就开始失语了，就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该说的话好像都说完了，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影视行业的问题和解决方案其实就是四个字：去伪存真。但要把造假的干掉，需要立法和司法，靠编剧的嘴解决不了。所以到六月份在上海电视节的时候，我从失语到了无语，就是无话可说了。上海电视节那个论坛是影视独舌的李星文老师主办的，我跟汪海林和王茜参加的论剑，好在我无语了，他们还有千言万语。
当时汪海林老师发表了一篇撼动影视圈的演讲，就是色情狂那篇文章，我估计大家可能都看到了。那篇文章出来后，好多人说“色情狂”这个标签是不是贴得有些过了，其实不然，鲁迅先生早就说过，如果你要跟一个人商量拆掉窗户，那你得提出来掀掉屋顶，这样他就同意拆掉窗户了。有时候话语策略特别重要，就跟菩萨度人要有很多化身一样。
我们去年和今年的两次怀柔论剑，其中闫刚老师、刘誉老师、沈亢老师、王志军老师、王军老师这些编剧的发言非常精彩，非常透彻，但是点击率很低，有的才几百，非常可惜。所以海林那个演讲上了一点手段，取得了很好的战斗效果。
前几天，黎宛冰搞了一个论坛，叫“烂片当道，编剧何为”，我跟海林、陈彤、王力扶，还有芦苇老师和史建全老师参加的。当时我还在无语状态，不知道说什么，陈彤一句话提醒了我，说观点必须不断重复，重复就是强调，强调就能传播。
比如，臭名昭著的莆田系医院，他们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讲什么呢，他们什么病都能治，最后总有人信。编剧闫刚老师就去莆田系医院治过顽固性鼻炎，当时公立医院都拒绝了闫刚老师提出来的能不能让鼻子恢复到童年时候的健康状态，只有莆田系医院说我行、我能、我来。那家莆田系医院给闫刚老师的治疗方案是电击。一手一个大铁球，铁球给通上电，闫刚是中间的导体。闫刚老师去治疗了两次没敢再去，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铁球、电和鼻子之间的关系。直到今天闫刚老师还经常委屈地问，治鼻炎为什么要电击我啊。闫刚老师不知道，山东临沂有个电击小能手，叫杨永信，不管什么病，都用电击。
通过陈彤对我的提醒和闫刚老师的真实经历，我当时顿悟了一个道理，就是即便是好的观点，即便是真理，也需要不断讲，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所以，我从春天的失语、夏天的无语终于又找到了秋天的私语。
发布超长片单容易，可是导演、演员、服化道人员都不够
今天太湖论剑，我就旧调重弹，从上次的上海电视节说起。
为什么当时一到上海滩就无语呢，就是在上海电视节、电影节那短短的几天，我国各个影视公司在上海发布的影视片单就超过了三四百部，大家要知道，我们的人力资源在2010年热钱傻钱进来以后，就被摊薄了，即便这几百部片单的剧本全都搞定了，我们也没有几百套人马去拍。
首先是导演不够。于是出现了很多跨界导演，比如著名的郭敬明老师，把电影拍成了mv电影、ppt电影和word电影，为世界电影类型一下子增添了三个新的品种。大家要知道，在郭敬明之前，中国电影只给世界电影提供了一个类型，就是武侠电影，其余的类型都是西方建立的，但有了郭敬明，我们填补了三个空白。可喜可贺。
这是跨界导演对电影艺术带来的新的冲击。我有次跟导演沈严说，我说你们这些职业导演都已经是导演中的弱势群体了。我们经常看见这样的宣传，一个磁性的声音在深沉地说，“某某某首次跨界执导震撼灵魂的相爱相杀之作”，我非常搞不懂，这不明摆着在说自己以前没干过这事是个业余的吗？
在我国以外的国家和地区，一个人在一个领域是专家，不代表他能驰骋在其他领域，但在我们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只要一个人在一个领域成功了，他就在一切领域都牛逼了。尤其是可以跨界当导演了。我们对专业丝毫没有敬畏心。
现在的评价体系更简单了，就是只要你有钱你就牛逼了。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现象就是，一群盖房子的、卖空调的、卖手机的、卖假货的经常出现在头版头条，汪峰老师歌唱得非常好，但要上个头版头条非常困难。我们经常在各种头版头条，或机场的书店里，看到这群以地皮、假货为核心战斗力的成功人士在指点人生。有的说我的成功可以复制——这是在说自己是个复印机；有的说擦干泪不要怕，心多大世界就多大——好像世界是他们家的一样。大家要知道，一个国家的头版头条，就是一个国家的价值观的体现。有钱人不从头版头条消失，文化输出就无从提起。
其次，这么多电视剧电影发布，演员也不够。在这些不够的演员里边，还有相当一部分面瘫演员，他们有个统一的名字，叫小鲜肉。这是我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这个词，也是最后一次，这个词太猥琐了。
原来我参加影视界的活动在后台不敢抬头，因为看见女演员，认不出谁是谁，就是中国的女演员都长得越来越像了，非常惊悚的是，最近两三年，中国年轻的男演员也长得越来越像了，都是从韩国美容一条街出来的产品。这次美韩萨德导弹的部署整体上对我国不是个好事，但对我国演员颜值和气质的改变可能是个好事。就是别老去韩国整，韩国一共就那么几十个一线的整容师，而且演员和经纪人最开始的时候还愿意互相介绍，哎我们那个整容师不错，推荐给你，他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都顶着同样的高鼻梁和尖下巴。磨皮磨出来的光泽都一样。他们现在也不互相推荐了，有的演员朋友们已经在开发本土整容和美国、欧洲整容。这非常好，眼光要开阔一点，不要被韩国整容师给带到沟里去。
其实韩国演员也整，但是同样的整容业务，他们整得比咱们好。从阴谋论的角度看，韩国方面把咱们的演员给整成一个样儿，以输出他们的演员给咱们。反正客观上已经造成了这样的效果。当然，因为萨德导弹的关系，这个压力暂时消失了。好多中国粉丝失去了他们的韩国老公。现在只有王思聪一个人在苦苦坚守着国民老公的地位。希望有更多的偶像能填补这个空白。另外，前几年演员还干涉创作，喜欢在剧本上动刀，修改剧本；现在他们已经顾不上剧本了，老在自己身上脸上动刀，修改自己。两相比较，我还是愿意你们在剧本上下点功夫，别老跟自己过不去。
还有，摄影师、美术师、灯光师等专业位置也不够。导演演员和编剧不够还有人呼吁，摄影师美术师灯光师都没人呼吁了，实际上也不重视了。早年电影宣传的时候，像顾长卫、赵非这些摄影师一定是会被提及的，像霍廷宵、曹久平这样的美术师也是会被提到的，现在在电影宣传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摄影师美术师这些人了，惟一的例外是冯小刚。
这次冯小刚在宣传《我不是潘金莲》的时候，摄影师罗攀一般都会在。这就是老派人做事的风范，讲究。冯小刚对编剧也一直礼遇有加，这也是自信心的一种表现。好多导演都把编剧捂在背后，怕被抢了风头。希望这些导演能够向冯小刚老师学习，给合作者一个应有的位置，只会体现自己的风度，不会失去自己的位置。目前灯光师的问题算是基本已经解决了，因为河南出了很多灯光村，目前我们全国各地的剧组的灯光主要由河南的农民朋友们在援助。在此也感谢河南的朋友们填补了灯光师的空白。
正剧的突围只能靠正经人
我前边说这么多，其实都是为了今天论剑的主题——正剧的突围。没有正经人，就不会有正剧。没有正经的专业文化工作者，就不会输出价值观。不但不能输出，现在连体内循环都循环不了了。从当下的中国电视剧和电影来看，观众已经有排异反应了。在我的心目中，只要按照规律创作，按照规律生产的戏，都是正剧。比如周星驰，我就觉得他很正。我经常说，我们是在跟一群犯罪分子合作。虽然已经抓了一批，判了一批，跑了一批，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中国影视界的造假链一天不能根绝，中国影视一天都不能站着走路。
最后，跟大家分享两条微博和一句话。两条微博是于正老师的。我先来念第一条：
于正微博截图
这是于正老师发的一条微博，这条微博发出后，至少有七八位同行给我发微信，说看到于正老师这条微博后，有些抑郁。因为大家对于清清白白的概念，太不一样了。在此想跟于正老师说一句，你抄袭琼瑶女士的判决已经下来了，你赔了钱，但是至今没有道歉，这叫清清白白吗？连勇勇敢敢都不是。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至今没看到你悔改道歉。但你非要证明自己清清白白，我觉得你必须正视这样一个客观事实。
第二条微博于正老师是这样写的：
于正微博截图
于正老师这一条就更有意思了，难道让你执行法院的判决是谩骂和诋毁吗？还有，在抄袭的道路上，我们一直没有起步，怎么可能淘汰你？在此也再次提醒于正老师：只要你执行法院的判决，坦坦荡荡向琼瑶老师道歉。我跟我的同行们将跟你就此别过。但如果你不道歉，恐怕我们将会继续把你跟郭敬明老师放在一起，以警告那些想不劳而获的不拍正剧的文贼。
最后分享的这句话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郝岩老师说的，郝岩老师说：“在影视界，除了编剧，其他环节的好人不够多。”我当时听了一笑，觉得是戏言。午夜梦回，突然觉得这很可能是一种惊悚的真相，伤感到天亮。其他环节的朋友们，都没有像编剧一样，身体力行在呼吁。因为他们不是这个行业的源头。我们这些故事手艺人，是影视行业的发源地。在此提醒编剧同行：好人不一定能拍出好剧和正剧，在这种复杂恶劣的环境下，必须要有更多的坚守、更高的智慧、更坚苦卓绝的奋斗，才有可能清清白白地当个正经人，拍正经剧。
最后跟大家说一下我今天发言的题目，叫《拿什么拯救你，这个好罐子破摔的行业》。感谢主办方。谢谢大家。
【文/宋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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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艺独舌】
由资深媒体人、影视产业研究者李星文主编。有新闻追新闻，没新闻评电影。坚持大众化路线，趣味化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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