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违法犯罪行为中,性侵是最为人们所唾弃的一种,而性侵儿童更是人神共愤。那,我们应该怎么惩戒这些犯罪分子,又如何去预防这些社会渣滓二次犯罪呢?没收作案工具是很多人想到的最解气、最釜底抽薪的办法,不过在现代文明司法中,物理阉割这样的肉刑是行不通的,可以考虑的选项是化学阉割。“只是坐几年牢太便宜他们了,如果能像国外一样给他们做化学阉割就好了,就让他们失去最在乎的东西,一辈子都在屈辱和不甘中度过...”——应该蛮多人都这么想过吧?化学阉割的确是一些国家正在施行的方案,不过它并不能算是一种完美的解决方案。刑罚的两种作用,一是惩戒,二是预防犯罪。目前来看,化学阉割在这两方面的表现都不算完美。首先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化学阉割并不是许多人想象的那样“注射药物让罪犯生殖器永久坏死、丧失性功能和生育能力”,其主要作用其实是“暂时降低性欲”。具体机制,简单来说就是通过给犯人注射雌激素、抗雄激素药物或其他抑制剂来减少其体内雄激素的产生,进而使其性欲望降低、性幻想减少,性快感减退。化学阉割不会破坏生殖器,也不会剥夺生育功能,且后果可逆。一旦停药,犯人的雄激素分泌恢复正常,又会有性欲,只要有机会,则又有可能实施犯罪。当然也有观点认为,化学阉割的效果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其所带来的精神和肉体折磨,反而会比罚款和监禁更合适对付性侵犯,对潜在性侵犯的震慑性也更强。实施化学阉割期间,犯人“不能人道”,身体也可能因药物作用而“女性化”(如乳房发育、体毛减少)、“病弱化”(骨质疏松症、心脏病、糖尿病等)。这些都可能对犯人的“男性尊严”造成摧毁性的打击。还有什么惩罚能比这更能精准打击恃强凌弱的性侵犯呢?——从这个角度来看,化学阉割的力度不可谓不大。化学阉割在预防犯罪方面的表现也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好。又或者说,“阉割”这个刑罚本身,就不能根除性犯罪。就拿物理阉割来说,比化学阉割更能折损男性尊严,更有震慑力,曾一度因过分残忍而引发人权争议。但为什么现在不用了呢?因为它非但不能阻止性犯罪,反而可能火上浇油。犯人即便被割去睾丸,肾上腺仍能分泌雄激素、产生性欲。同时身体的残缺又会导致其内心极大的扭曲,进而可能犯下更恶劣的罪行(如非插入式性行为、性虐待)。而化学阉割虽然能更好地抑制性欲,降低性犯罪者的再犯率,但同样不能根除犯人内心的恶意。性侵惯犯被化学阉割后仍有可能再次实施性犯罪;长期压抑导致的心灵扭曲及被剥夺性能力的羞愤,可能驱使其做出极端的报复行为,甚至危及他人的生命安全。据瑞典、冰岛、丹麦和挪威四国曾有一项统计数据显示,化学阉割可以有效减少娈童癖者犯案的次数,当地此类案件发生率已经由40%减少到了5%。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博士伯林曾对接受化学阉割的629名性犯罪者进行追踪调查,再次犯罪的比率仅为8%。不过,也有研究提出了相反的结论。据加拿大学者汉森对近2.9万名性犯罪者的跟踪研究,在4到5年内,性犯罪者再次犯罪的概率为13.4%;在15年到25年内,性犯罪者尽管曾接受化学阉割,但再次犯罪率却高达35%至45%。——澎湃国际《释新闻|化学阉割:多国用于司法,但对罪犯心理或产生反作用》
不能根除性犯罪,反而可能让罪犯变得更危险——这是化学阉割不可忽视的一面。其次,由于结果的可逆性,化学阉割还可能成为性侵犯逃避罪责的借口。和很多人想象中的“坐完牢再加上化学阉割”不同,如今多数化学阉割立法的国家实行的是“接受化学阉割就少坐牢或不坐牢”。接受化学阉割的罪犯需要定期接受药物治疗和检查,一般是分别每3个月和每6个月一次,但药物的稳定性并非完全可靠。2013年一项发表在《法医与法律医学杂志》的论文调查了韩国38位被判化学阉割的罪犯,论文中提及在停止化学阉割的前两个月,随着强烈的性冲动和幻想,性犯罪者的睾丸激素水平意外上升,在此期间需要进行临时的抗雄激素治疗或密切监测。——中国新闻周刊《化学阉割引入中国法律还有多远?》
现实已经有过监管不严导致的悲剧。1980年,德国一名接受过化学阉割手术的儿童性侵惯犯克劳斯,被释放后用连裤袜活活勒死了邻居家7岁的小女孩安娜。他先是利用接受化学阉割换取离开精神病院的机会,后又用两年的安分守己让法院相信他已经改邪归正,同意中止监督。私底下,他又偷偷请不知情的泌尿科医生帮自己治疗,恢复激素水平,人们怀疑这使他恢复了性欲。随后他便趁女孩母亲不备,把安娜囚禁在公寓里长达数小时,最后杀死了她。法庭上,克劳斯竟将其罪行归咎于化学阉割的副作用(荷尔蒙失调),试图以此脱罪,并成功使陪审团的讨论焦点转移到化学阉割的合理性上。1年后,在等待中绝望的女孩母亲玛丽安在法庭上连开8枪射杀了克劳斯,被判过失杀人罪和非法持有枪支罪,获刑6年,1985年假释出狱,后死于胰腺癌。毫无疑问,对性侵犯实行化学阉割的同时,必须配套长期有效的严格监督措施。如果现实暂时还无法做到,反而可能增加更多无辜的受害者。
3、回到开头的问题,为什么还不立法实施化学阉割?
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化学阉割虽有作用,但并不完美。要让化学阉割发挥预防犯罪的作用,还需配套长期有效的监管措施。
引入化学阉割需要付出的资金和人力成本,在人权领域可能面临的国际压力,也会是立法者考虑的范畴。
如何用文明的方式惩戒性侵犯罪分子,如何最大限度避免其再犯,可能需要全社会去探索更好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