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不丹：我们并非地球上最快乐的国家｜全球视野
来源：《梦想驿站》
位于喜马拉雅山东麓的不丹，自 1970 年代推出以「国民幸福总值（Gross National Happiness）」取代「国民生产总值（Gross National Product）」的发展愿景，并于 2008 年将此理念正式写入宪法后，开始全面打造幸福国度的工程。
在 GNH 的四大施政支柱中，除了「环境维护」和「传统文化」之外，还有「良善治理」和「社会平等运作」。这种理念十分接近社会福利国家，人民像温室里的花朵般被呵护着，但在全球化浪潮之下，难度愈来愈高。
西方国家花了 200 年的现代化进程，在不丹被浓缩成 20 年，期间也无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社会问题和挑战。
不丹本是与世隔绝的乌托邦，注重国民幸福指数
在 1970 年代，不丹全面推动西方世俗教育系统之前，寺院是传授知识的唯一途径，僧侣享有崇高的社会地位。直到 1999 年，不丹正式解禁，成了世界上最后一个开放电视和网路的国家。
不丹小沙弥向来小有名气，并非因为特别会诵经，而是来自于得奖电影《高山上的世界杯》。电影中，描述的就是这个神奇黑箱子，如何穿透寺院高墙，搅乱了原本的单纯和清幽，比喻不丹社会和外界接轨时经历的震撼。
不丹国家广播公司（Bhutan Broadcasting Service）是不丹唯一的电视台，它见证了西方两世纪现代化努力，如何在不丹被浓缩成 20 年进程。
它的总经理 Tshering Wangchuk 说：「当电视首次引进不丹时，家家户户都有了两个光源：一个是电视机，另一个是神坛上的酥油灯。我小时候看印度宝莱坞的电影，偶像在印度。可现在不丹年轻人之间已经不流行宝莱坞了，他们更爱看韩剧，模仿韩星穿着打扮。哪天某个韩星结婚了，一堆人在不丹心碎——这就叫『全球化』。」
《高山上的世界杯》：境外文化的巨大冲击力
在不丹体现得淋漓尽致
物质主义的效应，不丹无能幸免，巨大的文明落差，让一堆「指教」也跟着出现。不丹民众看了 CNN、BBC 以后，问：「为什么 BBS 不能像 BBC 一样，做个脱口秀呢？」；过去不丹没有电视，有足球赛时，国家体育场永远是爆满的，但自从有了电视，民众开始问，「为什么我们的选手不能像 C 罗、梅西那样踢球呢？」
境外文化的威力，也让不丹自豪的全民医疗体系备受挑战。过去 40 年来，人民健康条件大幅改善，平均寿命从七零年代的 44.5 岁，进步到 68.5 岁，新生婴儿死亡率也显着降低。但实际上，不丹的经济仍远落后于其他发展中国家。
电视宣导固然让卫教工作变得容易，但连续剧看多了，许多不安定的灵魂也跟着出窍了。民众对政府医疗卫生政策的期待突然增加，甚至还要求能在五星级饭店般的医院接受治疗，但这在公共医疗照护体系里，根本不可能。
很多留学海外的人回国接掌了行政体系和公务系统，不丹的整个教育体系开始被西方世俗教育体系取代，对这些人而言，会说英语就等于教育程度好。这导致很多受过严谨训练的传统学者和德高望重的耆老，反而被人看不起，其中甚至有很多人是已接近证悟的。
就连寺院也必须与时俱进，开始教授英语和电脑等谋生技能。普纳卡宗佛学院的副校长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因缘走上僧侣之路，许多人在将来都会选择回到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中。
有了外界的对比，原本单纯的人们开始不安分起来
2008 年全球历经金融海啸后，人们对心灵和精神面的渴望增加，不丹更是因距离产生美，成了令人神往的乌托邦。然而过去数十年来，不丹从王权转型到民主制度，从村落转型到城市社会，从农业转型到资本主义经济，新旧庞杂。前来寻找答案的人赫然发现，原来全球化和资本主义的业风，早已吹向了这片人间净土。
Lopen 基金会执行长 Karma Phuntsho 说：「不丹并非地球上最快乐的国家。很多人把不丹『香格里拉化』，这为不丹创造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样貌，引发来更多期待，但这并非是我们真正需要的生活方式。」
不丹的基础建设还要积极追赶，基本经济水平也亟待提升。联合国年年公布快乐国家排名，冠亚军年年由北欧国家包办，提倡幸福指数的先行者不丹，反而被落在后面。慢活数百年，不丹一边要在瞬息万变的时代中求生存，一边要忙着踩刹车，防止社会暴冲甚至瓦解。讲求安贫乐道、少欲踏实的不丹，能坚持理想吗？
将来这些孩子还能如此单纯幸福吗？
所幸不丹并未有太多困惑彷徨，多数人仍坚信世上有些价值永远无法被量化。
Karma Phuntsho 说：「此时的不丹正走在十字路口，我们真的需要一盏指路明灯。我认为 GNH 就是明灯，让我们在物质舒适和精神安康，传统和现代之间求得平衡，寻得一个有意义且永续的未来。我们必须明白，GNH 是一趟旅程，而非终点。」
一路上看到不丹的许多学生，他们礼貌谦和，没有人沉迷手机，也没有人心浮气躁，多半对生活满意自在。这让我们不禁对 50 年后的不丹产生期待，好奇他们是否经得起考验，完成这项人类社会的重大实验。
站在海拔 4000 米的山麓上，山顶的风呼啸着，似乎在大声朗诵着风马旗上的祈祷文。虔敬的佛教风范，让不丹的一切显得安详、真诚、不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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