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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茜:北京是一个顽强孤傲的男人

2017-11-06 陈文茜 文茜大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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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立冬」,中国民间一向以立冬作为冬季的开始。天气愈冷、秋风萧瑟,寒冷的天气,总令人不禁怀念过去,文茜十余年前一篇描写北京冬天的文章,就追溯了北京城的历史。


文:陈文茜

来源:《文茜语录》 原标题:《舞吧!北京》


舞吧!北京城,历史的北京城。让所有的沧桑随着过去真正远去,当一切孤傲皆已经放下时,人们会在古老的北京城内以外发现,北京原来是一个可以跳舞的地方。

 

北京城本来不是跳舞的地方。我老觉得它像个孤寂且高大的男人,在沙漠中历尽沧桑的巨人。 


冬夜的北京尤其美,长安大道孑然一身,细雪飘着,纷扰的车辆远离了这座古城;所有的历史、所有的事件都退居了幕后,只剩北京老城,站上舞台。夜里昏亮的灯光,只够照着朱红城墙的紫禁宫殿;胡同没了颜色,只为了衬托一层又一层的黄色琉璃。北京,太美了,尤其冬日的夜里。 


冬天的北京胡同,颜色浅淡


用惊艳来形容北京,本来并不恰当。但我 2 月下雪的夜里,到了北京;沙漠边的城市,明清四百多年的权力中心,怎么说从柱子、建筑到广场,一眼望去都是帝国中心无尽无涯的浩伟。哪来的惊艳? 

 

是那条运河泄漏了皇帝们的秘密,它带着我们进入久远的过去。一些要征服天下的男人,在地底让我意外发现了他们的内心世界。北京城转个小弯总有条温柔且适时曲折的运河,柳树立于其旁;冬日了,雪都下了,河道上铺着细细的白雪,垂柳飘扬于上,叶子少了,却没全枯。


往往每棵垂柳,总剩余几片长状形的翠叶,就算没有江南的巽绿,也要陪伴这个已经冷寂的城市。那些运河、垂柳、不肯全然枯去的绿叶,使北京虽是个刚毅的男人,却有了温柔的表情。  

 

明成祖建都北京时,就是要向北方的大漠民族们宣告,他是一个毫不犹豫的帝王,他生来就是要征服天下。紫禁城在他的一脉相承下,所有的建筑让其中生活的人,只能体会这么一个道理。


雄壮的紫禁城,让人感受到它的魄力


权力是一线相贯的,每个阶段的权力斗争都像宫殿的地势,只会逐步升高,时运有曲有直、或高或低,但权力的拥有者必须永远站在特殊的高处,回看整体,拉出那条贯穿属于他的一条线。  

 

我近日阅读慈禧掌权的过程,在四书五经的传统中,这位阅书不多的满州女子,尝试维系着清国的灵魂。她掌权的年岁才 26 岁,却面临千年古国崩裂的年代。丈夫咸丰死前,英法联军已烧毁了圆明园,火攻北京城。


咸丰驾崩之际,慈禧 26 岁,东太后慈安才 27 岁,说起来不过是现今林志玲的年龄。两个女人与一个 6 岁大的同治,随着皇上避难热河行宫,那时聪明的慈禧已看出了寡妇寡子的权力危机。


辛酉政变,她们勾结了年方 30 岁的恭亲王奕欣,以奔丧为一切的权术障眼法,令顾命八大臣护送咸丰的梓宫回北京,两位寡妇与小皇帝以快班轿夫日夜兼程,先行到北京一天。等皇帝的棺材一到,即在太和殿宣布,肃顺等专擅欺蒙,7 天后赐死。  


在四书五经的传统中,慈禧尝试维系着清国的灵魂

 

在她任内,好几个亲人因她神秘「殡天」,就是到天堂做客去了。与她联合摄政的「姐姐」皇太后慈安,还有她死前必须先死的光绪。  


你可以想像当时的震撼,1908 年 11 月 14 日,清国朝廷刚公告光绪死了;紧随一天,11 月 15 日下午 2 时慈禧又驾崩了。两人死亡时间如此之近,北京全城市容大变,民心也慌了。


一个 3 岁的小皇帝,要挽救即将崩溃的千年古国;全城所有红色的东西都被移走,除了紫禁城以猪血等混合物的古漆朱墙外,到处都是肃穆的蓝青色。没有人欢笑,虽然没有人喜欢老佛爷,但她总是个做主的人,掌权了 47 年,走前还先杀了不听话的侄儿皇帝。


《末代皇帝》

千秋大业,押在一个三岁稚儿身上


紫禁宫殿此时只是深深感染死亡气味的死城,琉璃虽还在,起伏却已静止。流传了 3000 年的传统丧礼仪式,让皇帝与太后纷纷孤独地死了。古仪规定,临终前,没有人可以接近他们,看护者必须与主子保持着一丈以上的距离。两个陛下都死了,只留下慈禧站在高处,为她身后划下权力的线,她以为杀了光绪,死后遗臣们,还可以继续掌权。 


身为皇帝与皇太后,注定是孤独的。这是坚毅北京的秘密,住在这里的人,都得学着站在北京特有的高度,还看世界,忍受孤独。它当然是大气,但也同时是孤傲。我们阅读晚清史,知道那是列强屈辱中国,最悲愤的年代。


但回看一切的源头,起初不过是洋人想和中国做生意、开港埠、驻公使,乾隆不答应,嘉庆也不点头;到了道光,打了败仗,圆明园也烧了,洋鬼子进了北京城,咸丰宁可气死热河,也眼见不得这些鬼洋人。孤傲的北京皇帝,就这么一个又一个,塑造了磅礴的北京,也注定了沧桑的北京。  


北京皇帝塑造的圆明园化为废墟,杂草丛生

注定了沧桑的北京


北京城是首都,也是近代中国被烧掠攻占得最多次的城市。居庸关座落于通向北京的咽喉,也是北方的瓦剌、俺答、努尔哈赤铁骑的畏途。山势如屏,易守难攻,明成祖永乐皇帝圈选关内至十三陵为禁地后,黄土四周百余里居民,十日之内便得迁徙。


于是北京城建城的首日,便是以悲伤拉开的序幕,官兵们披挂整齐,手持棍棒,残忍地殴打迟迟不肯离去的居民们。男人推车挑担,女人只够双手抱着婴儿,面对住了祖祖辈辈难以计数的家园,顷刻成了一片废墟,此处去那里?其后是什么?悲苦之状,撼动了建城的军工。 

 

这是「明实录」的记载,一个伟大的土地上,盖起了伟大的城市;是幸,还是不幸?  

 

北京从来没有快乐过。每个要征服中国的外族,都要先摧毁北京;每个要夺权中国的领袖,都要先掠夺北京。北京明明是顽强孤傲的男人,却是历史上被蹂躏强暴最多次的无助城市。


夺权中国的领袖,用红墙掠夺土地


皇帝跑了好几次,连雍正批公文的圆明园都被烧了;土包子李自成、洋鬼子公使、军阀、革命家孙中山、蒋毛……一个个入「侵」北京,一个个都曾经在北京说过大话;「中国人站起来」,但北京却一次又一次倒下去。  

 

北京在历史上没歇过,它像一个不断得证明自己的男人,日以继夜,无尽的操劳。  

 

领导北京的人,明知道这个城市早该改变;但那条权力的中轴线,没有人敢跨越。慈禧知道要变,但老祖宗留下来的孤傲传统,使她能做得十分有限;每个北京的权力领袖,都与她相同。曾意识改变,却又为了展现传统的「道德胆破」,一一退却。每位领袖都一样,男的、女的、皇帝、总统、总书记,只是换了身来扮演。  

 

伟大的北京背后,到底是雄壮?还是懦弱?是男人?还是女人? 


中国早该改变,却没人敢跨越那条中轴线


等了 100 年,僵持了 100 年,孤傲了 100 年,戊戌改变后 100 年,北京终于跨出了它无以超脱的权力中轴线。20 年改革开放后,北京终于变了。

 

今年 4 月底,再回北京。慈禧玩乐的后花园北海之后,开了一百多家的夜店。我与台湾来的朋友,走行其间,像江南雅士的现代式寻花问柳,李师师不在,但见混杂着西式 Pub、Lounge 与明代青楼风味的夜店,沿着后海之湖改变了北京。


歌者们唱着「Somewhere when we touch」「Dont go breaking my heart」,北京变了,它不想再当个孤寂的男人,那种只有在中国江南可以拥有的享乐纵情文化,以全面西式的商业机制,柔化也改变了北京。


在历史的洗礼下,北京被柔化了


不再映着白雪,我们经过其中,一家给年轻人吃食的复合式餐厅,只见中式的窗格内,全红色的纱布幔,内挂红色且神秘的土耳其玻璃灯,媚惑的色彩,从皇帝的后宫,恣溢出了紫禁城墙,又染红了北京。  

 

5 月的天,吹着 4 月的风,就快五四了,在北京我们没有了民族的仇恨。沿湖走着,我穿了三吋高跟鞋,全身汗流湿透了;北京如此柔媚,夜里;在若春的 4 月,孤傲的男人变妆成妖娆的女子。我们在历史的走道中,终于看到舞姿妙曼的北京城,远离所有历史的苦离,带着居住其间人们的爱,在世人面前展示了它的新貌。  

 

舞吧!我们的北京城,历史的北京城。让所有的沧桑随着过去真正远去,当一切孤傲皆已放下时,人们会在古老的北京城内意外发现,北京原来是一个可以跳舞的地方。  

 

一个早该改变的国家,却没人敢跨越那条中轴线。我们没法左右国家的脚步,但是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我们大多数人的人生都像气球般漂浮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你讨厌这种漂浮状态,你应该做出选择。


这里是「文茜的愉悦学校」,我们并不提供科学原理,只有活生生的人生经历,以及岁月过后的人生思考。希望他们的人生态度能给你一些启示,关于逆境、选择、和解、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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